第2章 情絲百結
  做仙人當然有好處，好處就是想做什麽都會很方便，包括跟上一個人、找到一個人的家；做仙人也會有壞處，壞處就是隨時都能聽到一些消息，包括一些不想聽的消息！
  葉秋知道了她的家，但也知道她是回來出嫁的，那個準備迎娶她的男人叫章風，這時就在她家客廳！
  那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至少在世俗中挺了不起，地靈級的高手在世間的確不太多），兩家如果聯姻，西南霍家佔不了便宜，也就是說，她的婚姻不僅僅是她個人的事情，還是家族的大事。

  雖然葉秋的字典中，還沒有結婚這個概念，師傅從來沒有說過，但他在外面畢竟還是跑了幾圈的，知道一個基本的事實，一個女孩子如果出嫁了，就是某個男人的人，這個男人在她身上可以做任何事，而別人卻沒有這個資格，想想他還是多少有點不舒服……

  柳塘*，風雅無邊，垂柳點水，綠堤返映，葉秋沿著莊園走了半圈，心中的不舒服很快就煙消雲散，這就是莫名湖的魅力，可以讓智者看水、讓仁者看山、讓狂亂者心靜、讓煩惱者忘憂！
  水天一色處，葉秋的目光追隨著一隻飛鷲，也追隨著它尾翼上的一點點金黃……

  莊園中的一座閣樓之上，亦雨也在看著這隻飛鷲，看著它戲水、看著它盤旋往複，看著它飛越不遠處的山巒，消失在大海的方向……

  人只要不死，總會有煩心事，她的煩心事就在大廳裡，章風，這是一個東南聞名的名字，章家堡就差沒在堡口雕一座雕像了，但她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煩，一看到那張臉更是惡心，因為這是她的未婚夫，爺爺都答應了的。

  這個人本事高強，家世豪強，人雖然不太年輕，但他的劍術可抵得過人家一輩子的苦練，這是母親安慰她的話，她也用來安慰自己，反正自己的命也就這樣了，但為什麽要讓她遇到他？
  她的臉慢慢紅了，為什麽又想起了他？是因為他嘴角上調皮的笑？是因為他的什麽都不會？還是因為他偶爾一兩句貼心的話？或者是他摸了她的……寶貝，和她做了那麽親近的事？

  亦雨沉迷了，很快又有了對那個嬉皮笑臉的臭書生的恨……

  你為什麽要跟來？

  你為什麽就是不讓我心靜？

  三天三夜了，你知道嗎？我的心三天都沒有平靜過，回到家了，我馬上要做別人的新娘了，本來打算忘記你的，你偏偏跟著來……

  “看什麽？”

  身後的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亦雨嚇了一跳，猛一回頭，狠狠地瞪她的妹妹：“你想嚇死我啊，進門也不出聲……”

  “我敲門了，你根本沒聽見……”若雲大叫：“看什麽這麽出神……我瞧瞧……”從窗台邊擠過去，亦雨也懶得管她，外面不就是湖嗎？還能長出花來？
  “啊！”若雲大叫：“姐姐，你還說你不認識他……剛才我就看不對勁，現在證實了吧，你跟他一定有問題，看得這麽出神……”

  “胡說八道！”亦雨的心好一陣狂亂。

  “你看，他也正在看你……”若雲的手指指向下方。

  亦雨的心跳加速了，下面的湖邊真的有一個修長的身影，真的是他，他也真的在朝這邊看，臉上居然還帶著可惡的微笑。

  亦雨猛地縮回來……

  “我說這個人挺膽大的，一路追過來，也不怕人打斷他的腳！”若雲轉向姐姐：“姐，你可千萬別昏了頭，這樣的書生什麽用都沒有，追再遠也白搭……”

  “你可千萬別亂說！”亦雨急了：“我和他……什麽關系都沒有！”要是傳出去，他只怕真的會大難臨頭，自己的未婚夫自恃功力高超，又有著雄厚的家庭背景，如果知道這個小子對她做的事，打斷他的腳絕對是輕的。

  “看看……急了吧？”若雲咯咯一笑，看到姐姐的臉色，立刻改口：“別生氣，逗你玩的……不過說真的，姐姐如果真的心疼他，還是跟他說清楚比較好，否則……”

  “誰心疼他了？再亂說我……我……”

  “好了，好了！”若雲連忙表態：“我們是親姐妹，還是妹妹幫幫你吧！”身子一起，突然從窗戶鑽出去，腳尖在窗台上一點，直撲向圍牆外，姿勢美妙無比！
  “別……別動手！”亦雨在後面大叫。

  “放心！”若雲在空中哧地一笑：“也就讓他死了這條心！傷不了姐姐的心上人……”

  ……

  空中呼嘯傳來之時，葉秋回頭了，看著面前凌空而來、還炫耀地在空中翻了一個美妙跟頭的美女，他的眼神與看著飛鷲的眼神沒有任何區別。

  “哎！”若雲雙腳一沉，瀟灑無比地站在葉秋面前：“臭書生，別看了，趕快給姑奶奶滾蛋！”

  葉秋笑了，這姐妹倆長得還真的象，連脾氣都一樣。

  “笑什麽笑！”若雲俏臉一沉：“姐姐說了，讓你趕快滾蛋，再不滾打斷你的腳！”

  “真是你姐說的？”

  “就是！”

  “那好，問問你姐姐！”葉秋微微一笑道：“這裡是莊園外，我看的是柳塘*，這與她有什麽關系？”

  “這……”若雲微微一愣，好象有點道理呀，莫名湖又不屬於萬柳山莊，他愛在這裡看風景好象管不著。

  “你如果回答不了，可以去問你姐姐！”葉秋善意提醒。

  “哦！”若雲真的翻牆而去。

  “還是告訴他吧！”亦雨咬著嘴唇吩咐：“記住我給他留下的東西！”留下的東西就是那句話：要是記住她，哼哼……饒不了他這個臭書生。

  若雲如實轉告！

  “告訴你姐！”葉秋說：“所有的事情我都記得很清楚，不用提醒我也能記住！”

  ……

  “告訴他！”姐姐臉紅了，嘴唇咬白了：“他是混蛋！”

  ……

  “告訴你姐姐……”葉秋剛說幾個字，就被人打斷。

  “哎！哎！”若雲大叫：“你們把我當什麽了？這麽跳來跳去的好玩啊？”

  “不好玩嗎？”葉秋驚訝地說：“我看你跳得特別起勁，還以為你熱愛這項運動！”

  “有什麽話不能當面說呀？還罵上了……”若雲小嘴兒翹起：“本小姑奶奶不幹了……”美妙的身子躍起，直上圍牆，在窗台邊大叫一聲：“我不幹了！”

  小信使不幹了，亦雨終於開始急了，這個混蛋，是存心不讓人省心啊……

  朝下面一看，還好，他終於離開了，在莊園門口又回頭，幹嘛還回頭？

  他手揚起，做了個再見的姿勢！瀟灑而去！

  ……

  邀月茶樓，蒼木為門，黃柳為窗，湖竹作簾，輕風起處，竹子輕蕩如湖水隨風，葉秋的頭髮也輕輕飄起，手中一杯茶送向嘴邊，進入仙境之後，吃喝都已成為一種作為人的習慣，他在品味這難得的寧靜，亂世江湖之中，多少血腥屠殺天天在發生，但這座柳塘卻如此平靜，生意人沿街叫賣，茶樓生意興隆，莊戶人家扛著鋤頭當街而過，偶爾還停下來交談幾句，閑散而又愜意，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茶樓突然騷動了！
  一句話隱約傳來：“章家三公子出來了……”

  幾個茶客都擠到窗台邊，包括他所在的窗台！大街上也騷動了，五個人從街道另一邊走過來，最前面的是一位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頭上一隻白玉圈，衣飾華貴非常，臉上雖然帶著淡淡的微笑，但怎麽看都象是譏笑，他沒有抬頭看天，但葉秋分明感覺到這個人誰也沒看，任何人落入他的眼中都是木偶草狗！

  “章風公子！”葉秋身邊有人說：“這麽年輕就是地靈級高手，真是難得！”

  “那當然，他三歲就開始練功，是章家堡修煉的奇才，以至於巫山……巫山的人都看中了，親自去他家收徒……”另一人補充：“你想想啊，巫山號稱當世修道正宗，等閑之人想上巫山一步都是癡人說夢，多少豪門大戶巨金托求，巫山都不會收！”

  巫山！這是葉秋熟悉的名字，當世有三大修真門派，巫山、落霞山還有陰陽谷，當然還有無數的海外修真者，因為門派小、居住地隱秘、少在江湖走動而漸漸不被記起，正宗只有這三家，三家之中，巫山絕不佔優，師傅說過，論功法的層次，落霞山當居第一，陰陽谷次之，但一些奇門妙術尚在落霞之上，而巫山乃是最末，不過，人家號稱的只是正宗，這個稱呼並沒有錯！
  自己的青門在幾大修真門派中排名如何，師傅不太愛提，唯一提起來唾沫橫飛的是五百年前，五百年前，青門在祖師爺統領之下，威名振動天地，當然，在他修仙有成之後，師傅偶爾也願意提一提當今局勢，他又佔了一個“之最”——弟子最厲害……

  四周的圍觀踞足對章風而言已習以為常，一些隻言片語傳入耳中，他的風度更增，傲慢的目光從茶樓掠過，只在葉秋臉上略一停留，或許只因為一點，這個人臉上沒有豔羨，只有平靜！

  葉秋甚至根本沒有仔細地看這個人，在旁邊人看來，這是因為他的身份——一個書生是不該關注江湖風雲人物的，實際上，也的確是因為他的身份——一個仙人是不會在意世俗間的功力分級的，對於他而言，唯一值得一看的是滿街美女，這個地方看美女機會多的是，唯一的遺憾就是這些美女充滿愛慕與衝動的眼神與他無關！
  身後有香風傳來，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得仿佛已經印入骨子裡，葉秋心頭微微一震，強迫自己不回頭！
  “你都看清楚了？”身後的聲音悄悄傳來。

  “看清楚了！”葉秋嘴角浮起微笑：“你夫婿實在是轟動，就算一群野馬從大街上穿過，估計也不會這麽轟動！”

  “那麽！”後面的聲音輕聲說：“你明白了嗎？”

  “明白！”葉秋回答：“唯一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麽沒有跟在他身邊風光一把，反而來這個茶樓和你不願意再見的人說些廢話！”

  窗子邊的人已經離開了，都跑到了另一側的窗子，估計章風轉到另一條街道去了，葉秋慢慢轉身，身後站著一個人，一個年輕俊俏的書生，唇紅齒白，頭上戴了個書生專用帽子，手上居然還有一把折扇，咬著嘴唇瞪著他，看打扮完全不象女人，但看一看眉眼，分明就是亦雨。

  葉秋笑了：“看我穿這衣服挺帥是吧？趕快跟跟風！”

  “你就臭美吧！”亦雨在他對面坐下：“為什麽要這樣？”

  “這樣是什麽樣？”

  “你忘了我跟你說的！”

  “你也忘了跟我說的！”葉秋說：“你告訴我……我們不再見面，可你今天還是坐到了我的面前！”

  “今天坐在你面前的不是……亦雨！”亦雨說：“是還帳的人，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你一回，柳家的人不會受人恩惠！”

  “我有難？”

  “大難臨頭！”亦雨趴在桌上對他咬嘴唇，聲音壓得好低好神秘：“如果有人知道……某個人做的事……和想做的事，非剝了這個臭書生不可……你趕快逃跑，還來得及。”

  “某人是什麽人？”葉秋也趴下了，與她眼對眼：“做過的事和想做的事……姑娘說話好難懂……能不能說清楚點？”

  亦雨狠狠地瞪他，瞪了還瞪。

  葉秋的目光終於頂不住了，轉向外面，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又想什麽壞主意？”

  “我在想！”葉秋回頭了：“章三公子真的能給你家帶來榮耀？”

  “你看不出來？”亦雨輕松的聲音沒有了，只剩下沉悶。

  “真的看不出來！”葉秋淡淡一笑：“我只看出一點，他很驕傲！”

  “也許在他心目中，他值得驕傲！”

  “為什麽只是在他心目中？”葉秋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你呢？為什麽不說說你？”

  亦雨不看他了，也不回答，但她的神情明顯已經憂鬱……

  “你的煩心事也是他？是嗎？”

  “我為什麽要煩心？”亦雨輕聲說：“我媽都說過了，人家家世豪強，一身本事足以橫掃江南，一個女人有夫婿如此，夫複何求？”

  “我不知道一個女人真正要求的是什麽，但我知道一點……將女人的幸福掛在家族榮耀這架大車上，固然古已有之，但又置女人內心情感於何地？”

  這句話一出，亦雨的心尖都顫抖了，他是真的懂她，所有人都羨慕她，唯獨他懂得她內心的苦……

  “如果你是真的喜歡他，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亦雨輕輕歎了口氣：“人世間向來憂多樂少，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又怎麽可能事事隨心？”

  葉秋壓低了聲音：“我不管世間憂多還是樂多，也不想問別人，隻想問問你……你是憂還是樂？”

  “是憂還是樂，還有什麽區別？”亦雨眼中霧氣朦朧，聲音仿佛從夢中傳來：“再過半個多月，我就姓章了，葉秋……葉秋……你不該救我的，你也不該認識我的！”

  “亦雨，看著我的眼睛！”葉秋緩緩地說：“在山谷裡，我就沒後悔認識你，這一生都不會後悔！”

  亦雨終於抬頭了，珠淚盈盈：“葉秋……”聲音蕩氣回腸。

  “如果你想改變目前的局面，就別後悔！”

  “不……我後悔！”亦雨的淚水悄悄滴落：“我後悔認識你……我恨你……我恨你！”

  門簾一掀，她跑了，跑得那麽匆忙。留下葉秋怔怔出神，心頭湧起無限的複雜，是酸楚還是傷感，或者是憐惜，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再也忘不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