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心魔心境
  因為耗費了太多的元氣，鳳七和五大國國師同時倒下。被聯軍護送回了大帳。

  不知道是時空的穿梭，還是自己產生了幻覺，鳳七恍惚中又回到了自己小的時候。

  那個幼小的自己被人帶走，朦朦朧朧的意識中只有不斷的痛苦折磨自己。被遺棄，被訓練成殺人機器，被同伴陷害，不停的殺戮，不停的被殺，最終兩手沾滿鮮血。

  春天的太陽就像是小姑娘的臉一樣，終於羞答答的從雲層中露出來了，暖洋洋的照在這條熱鬧的長街上。大姐姐小弟弟老太太都脫下了冬天厚重的衣服，穿上了有紅有綠的春天衣裳，在街上溜達著曬太陽，讓別人看他們的新衣裳。

  只有自己沒有。仍然是一身灰色的不能再簡樸的訓練服。即使是沒有新衣服，鳳七也很心滿意足，因為平時是沒有機會看到這麽多人的，除了出來執行任務——殺人。

  那個陌生的地方，雖然自己生活了十多年，偏僻卻有著濃濃的鄉土色彩。早就知道他是遠近聞名的商業繁盛之地。臨近村落的人都會聚集過來交換食物和貨品。每個月初一，十五的集市，是非常熱鬧的。

  集市是盛大的宴席，充滿人間煙火的喜樂和熙攘。鵝卵石鋪成的主乾街道，擠滿人群和攤販。蔬菜，肉類，水果，海鮮，各類醃製品，熏品，乾果，各種金銀器，瓷器，布匹，家製的甜品，酒，衣服等等全都擺上街。孩子們帶著狗，貓等心愛的小寵物，三五成群的結伴而行，一路穿行木房子林立的幽暗巷道，奔向人山人海陽光明亮的大集市。

  除了集市，另一個如同天堂的記憶，是每年夏天的台風。大雨滂沱，下足三天三夜。如果正逢海洋潮水上漲，奔騰海水會漫過沙灘和堤岸，垮過木頭房子的門坎，覆蓋地板，穿越牆壁，直撲向村莊的主乾街道。

  鵝卵石街道，全部被帶著白色泡沫的鹹味的海水淹沒，漂浮著從房間裡衝出來的食物，物品，狗和鴨鵝在水面上游泳。整條街道成為海水匯集的河流，孩子們興奮地衝到室外，淋著傾盆大雨，在緩緩湧動的潮水之中，大叫，嬉笑，玩耍。天地陰暗，閃電和轟雷交向輝映。村莊幽暗曲折的石頭巷道和窄窄的台階，一次一次被雨水覆蓋。

  忽然，一切都變成了灰白色，沒有一點喜慶，所有人都只是知道直勾勾的望著前方，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個可愛的女孩子，身穿一身紅色，紅的那麽鮮豔亮麗，一頭烏黑的長發隨風飄動，長長的撩動著身邊的一切景象。

  所有的美景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從遙遠的地方飄忽過來，引得鳳七不由得緊緊跟了上去。想要抓住那份美好。

  卻在耳邊忽然想起了一個聲音。

  “殺了她。”

  鳳七愣在原地，許久不能動彈。

  為什麽，為什麽總是要自己執行這種滅絕人性的任務！

  鳳七的內心掙扎著，痛苦萬分，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執行任務的時候自己的心都會像被掏空了一般。

  曾經有無數次想要逃避，想要躲開，可是最終都會被抓回來。而且被訓練的更加殘酷。

  無數次的甚至想到要自殘，為什麽這個世界對待自己這麽不公平，明明還是幼小的女孩，卻要承受這麽多難以承受的傷害！
  可是不等鳳七掙扎，一雙大手從背後猛的推了一下，鳳七條件反射的拔出腰間的匕首，刺向了身後推擁自己的人。

  一刀斃命。

  這是鳳七在從小受到訓練中的必修課。

  沒有一絲多余的招式。

  奇怪的是，那張陌生的臉倒下去後就很快消失，快的幾乎還沒有等到鳳七看清楚他的面容表情。

  緊接著，鳳七的腳陷入冰冷的泥漿之中。前方，忽然變成了無邊無際的大海。而所有的一切，一步一步，走向夜色。

  前面的女孩子，手裡撩著裙擺，不停的輕盈跳動奔跑。細碎的笑聲，無一幸免被潮音覆蓋。她的鮮紅身影，一次次奔向大海，又一次次轉身逃遁回來，仿佛陶醉在旁若無人的遊戲裡面。

  潮水打濕裙子，緊緊包裹住幼小的身體。遙遠的海天連接處，有漁船燈火。鳳七看到一個浪潮緊緊跟至她的背後，把她追逼到沙灘上。她發出快樂的尖叫。空氣粘稠濕熱。是八月的盛夏。

  可惜的是，鳳七一直看不到女孩的臉。那將是怎樣一張清純可愛的面龐啊。不過看不到也好，省的內心無端的煩躁。

  鳳七無奈的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女孩天真無邪的依舊在海邊嬉鬧。鳳七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內心不斷的糾結著。

  眼前也忽明忽暗的在經歷著四季黑白的變化。

  鳳七無法集中所有的注意力，眼前出現著一幅幅不同的畫面。

  第一幅，是一篇瞭望無際的草原。天似蒼穹，籠蓋四野。一望無際的草原，在藍天下無限地鋪展向遠方。大朵大朵的白雲在藍天上飄蕩，看去是那麽純淨，離地面是那麽近，仿佛只要有一座二三十丈高的土坡，攀上去，就可以觸到那潔白如雪的雲。

  雲在草原上投下或深或淺的陰影，使得草原的綠色深淺變幻不定。一群群牛羊星星點點散落在草原上。鳳七從來沒想到，草原竟是在這樣無拘無束的美。美的讓人想要飛翔。

  第二幅是在山谷。瀑布從天而降，飛珠濺玉，燦爛如銀。奇怪的是，這麽大的瀑布自半空中飛奔直下，泄入湖中，聲音卻不震耳欲聾，吵吵鬧鬧，反而如鳴琴奏玉，聽來更覺神清氣爽，顯然水力已被巧妙的渲泄了很多。

  瀑布飛奔留下所帶的風聲中似乎隱隱有絲竹聲傳來，襯著瑤碧般的流水聲，使這圖畫般的山谷，看來更平和而安靜。

  山坡下的一片片的桃花已經開花了，遠處的青山被春雨洗得青翠如玉，一雙蝴蝶飛入花叢，又飛出來，庭園寂寂，仿佛已在紅塵外。

  緊接著，鳳七感到了身上出現了一線陽光，春天到來了，旭日剛剛從青翠遠山外升起，微風中帶著遠山新發木葉的芬芳，露珠在陽光下閃亮得就像是初戀情人的眼睛。

  從來沒有如此溫暖過內心，怎麽會有如此美妙的感覺？即使這是夢，也已經讓鳳七心滿意足了！
  美好的春天。在天地萬物都在茁發生長的春天。凋謝了的木葉，又長得密密的，叢林中的林葉莽莽蒼蒼，連陽光都照不進來。

  鳳七盡情的在叢林中享受著美好，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忘記了自己還有什麽狗屁任務。

  躺在草坪上，一覺睡到深夜。隱隱的有什麽東西落到自己的臉上。

  春夜的夜雨總是令人愁，尤其是在山谷，緩緩的山丘，傾斜的石徑，潑墨般的苔痕。多少前純情少男少女就在這樣的美景下發出誓言，多少春花含羞開房，多少落葉化作春泥。

  太陽西下，忽然從一片蒼茫混沌的雲層中露了出來，落日已經紅了，很紅。猶如一片火海，燒的整片天空變了顏色。落日最紅的時候，就是它即將沉沒的時候。人呢？人是否也如此？鳳七不知為何，感歎了一下。

  再次睜開眼，天又變成了純潔的藍色，潔白的雲，陽光剛剛升起，照在紅的花，綠的葉子上，葉子上還帶著晶瑩透明的新鮮露珠。

  風也是新鮮的，新鮮而芬芳，就仿佛像多情少女的呼吸。

  沒有霧，淡淡的白雲縹緲，看來卻像是夢一樣。一陣風吹過，蒼松間的昏鴉驚起，西天一揀斜陽更淡了。

  緊接著。暮色籠罩大地。月滿中天。

  忽然，霹靂一聲，春雷響起。傾盆的暴雨像是一股積鬱在胸中已久的怒氣，終於落了下來。

  一道道閃電撕裂了黝黑的蒼穹，一顆顆雨點珍珠般閃著銀光，然後就變成了一片銀色的光幕，籠罩了黑暗的土地。

  鳳七沒有躲避這突如其來的春雨，而是享受著這暴雨的洗禮。似乎這樣才可以洗盡滿身的鮮血和愧疚。

  鳳七迷惑著，轉眼間，雨停了。天空中繁星滿天。

  上弦月彎彎的嵌在星空裡，樹林裡流動著一陣陣清香——並不是樹木的香，是花香。各種花的花香。雖然是在夜裡，鳳七卻能看清楚各個花朵的顏色，樣子，可愛的晶瑩露珠。

  站起身，鳳七歡呼著跑向花叢中，盡情的享受著花香滿溢。陶醉在她該有的年紀所擁有的純情。

  一切都安靜的不能再安靜。靜得仿佛可以聽見露珠往花瓣上滴落的聲音。春風輕輕的拂過來，吹過去滿滿花香。

  忽然，一顆流星劃過，多麽美的流星啊！鳳七匆忙許願，就像一個純真的小女孩相信只要對著流星許願，願望就會成真一樣。流星調皮的眨著眼睛，鳳七的心情也大為好轉。

  難道我進了天國了嗎？怎麽一切都那麽美好如意？

  鳳七開始懷疑自己所在的地方。可是那又怎樣？即使是在天國。自已也會毫不猶豫的走進去，因為真正的人間生活才像地獄一般！
  一彎蛾眉般的下弦月，正掛在遠處的樹梢。風中還帶著花香，景色神秘而美麗。

  還沒有完全享受好眼前的春夏之色。一片片雪花飄落了下來。

  整個世界變成了純白色。

  一場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飄飄嫋嫋，貌似這是冬天第一場雪。

  頭一場大雪，預兆著一個豐年。空氣濕潤而暖和，雪花飄飄灑灑的落到潔白的大地上，潤成一片濕痕，漸漸暈開成一片深深的顏色，直到上邊的雪花不再融化，處處一片銀光閃閃。

  下了好久的大雪終於停了。陽光從雲層當中躍出，照在大地上。冰雪反射著陽光，竟是滿世界都是通明的顏色。鳳七深深的沉醉了。

  沒有感覺到寒冷，反而感覺到一身的暖氣。鳳七沒有絲毫猶豫，一切都跟著感覺走。

  這樣的美好，哪怕只有一次。也已經足夠。

  下一幕，大海。一輪黃色圓月照耀海面。閃爍出鱗鱗碎銀般的波光。潮汐在月亮的牽引之下，重複著它的起落軌跡，不斷地洶湧上前，在岩石上拍打出浪花，又緩慢倒退，留出一片衝刷之後起伏不定的沙灘。低沉的回聲。似乎還在撞擊之後的情欲歡愉中輕輕呼吸。

  天色大亮，晴朗天空，雨後朝霞絢爛分明。夜色的聲響與黑暗消失無蹤。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村莊。屋頂上彩色的磚瓦，在風中堅實的匍匐。地面上余留下五六處小小的濕潤水窪，未被即將破雲而出的太陽蒸發。大地蘇醒之後，恢復潮濕的氣質。

  順著房頂的彩色瓦磚看過去，只見漫山紅葉層層疊疊，那株株楓樹緊緊相挨。如團團火焰在熊熊烈烈燃燒，瞧了令人心神一曠。山路彎彎，兩旁楓林高低掩映疏密相間，紅影閃動盡顯萬種風情。如霞如錦的紅葉，與柏樹交相輝映，更顯得五彩繽紛。

  不知為何，鳳七的眼眶濕潤了。

  為什麽從來沒有發現過眼前的美景呢？

  忽然，鳳七眼前的光景一轉，又回到了眼前的小女孩身上。

  一抹鮮豔的紅，如同那片片紅葉。

  “殺了她！”

  那惱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鳳七再次被扯回到現實中來。果然，緊接著，又是一雙有力的大手，猛地推了一下鳳七。

  鳳七沒有再去刺殺身後的人，因為她知道，殺了也沒用。殺了一個，還有一個。

  這樣的追殺是沒有止境的。只有不斷向前。

  鳳七鎖定目標，終於，紅衣女孩盡在咫尺。

  美麗的脖頸，動脈血管一張一弛的伸縮著，鳳七鎖定脖頸處，一把匕首以閃電般的速度刺向女孩動脈。

  “啊”

  女孩終於痛苦的轉過身，一雙惶恐錯愕的眼睛圓滾滾的瞪著鳳七。

  “啊”

  鳳七用同樣惶恐錯愕的眼神看著女孩，甚至比女孩更加痛苦！

  女孩鮮紅的裙子化作整片整片紅色的葉子。

  鳳七的雙手也沾滿了鮮紅的顏色。

  這女孩。。。

  這女孩。。。。

  這女孩分明是自己！

  猛然間感到自己的脖子上開始流下什麽液體，卻沒有痛處。

  用手下意識的一摸，果然，是紅色的粘稠血液，已經血流成河。

  可是為什麽，自己卻絲毫沒有知覺？只能看到眼前的自己痛苦的呻吟，然後倒下。

  一切都是那麽的無聲。

  女孩倒在滿是楓葉的沙灘上，一切都是那麽的不可能，卻樣樣呈現在自己的眼前。

  鳳七看著沾滿鮮血的雙手，放眼望去，整片海洋到處漂浮著屍體，滿滿的伴隨著海浪向海灘溢過來。

  鳳七下意識的將那個女孩的身體向外挪動，可是怎麽也無法邁動自己的步伐！

  眼看那麽多的屍體就要上岸，鳳七情急之下就向腰間摸去。

  果然，一把長劍在腰，正是天水之藍！

  鳳七心念一轉，天水之藍已經出鞘！

  無奈海浪太大，自己卻怎麽也發揮不出來應有的力量。

  懊悔，佔滿了鳳七所有的內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