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俺叫柳麻子怎啦?
或有誇張,但他的說書藝術也確實達到了精湛圓熟,出神入化的境界。
醒木一響,全場皆靜,只聽見柳麻子的聲音在茶樓裡回響。
聽說柳麻子最拿手的是《水滸傳》,特別是《武松打虎》、《醉打蔣門神》、《十字坡打店》更是聞名遐邇。
而今天說的書,正是《武松打虎》,柳麻子說起來卻與小說並不相同。用他的語言和詞匯來描述刻畫,倒比小說更加細致入微、繪聲繪色。
“……且說那武松到店裡打酒,卻見店裡一個人都沒有,忽然他猛地大吼一聲,店裡空的缸和甕都嗡嗡作響……”
朱由校輕輕頜首,暗自讚歎。
柳敬亭真不是浪得虛名,他說書並不拘泥於既定的本子。而是大膽地發揮和再創造,於細微處傳神,平淡處亦渲染得精彩,很有自己的特色。
等說到了老虎現身,武松已是被說得栩栩如生,老虎也活靈活現,令人如身臨其境,緊張得屏住呼吸。
突然,柳麻子停了下來,冷眼盯著一桌,那裡有三個年輕的文生模樣的家夥在交頭結耳。
“柳先生生氣了。”有人低聲解釋道:“這是柳先生的規矩,聽書的得安靜坐聽,但凡有嘁嘁喳喳、打哈欠等舉動,他就中斷,誰也沒法勉強他。”
聽眾們正聽得上癮,柳麻子一停,就如酒鬼喝到一半被搶走了酒杯,忒難受。再聽人這麽一講,都忿然看向“罪魁禍首”。
那三個年輕文生也意識到了,那麽多道怪罪埋怨的眼神,他們又不是瞎子。
“三位,請你們出去吧!”有夥計上前趕人,面色不善。
三個文生互相瞅瞅,其中一個臉沉了下來,露出幾分怒色,霍然起身,指著柳麻子說道:“你招搖撞騙也就罷了,還裝腔作勢令人遷怒我等。好,本不想揭穿你,這可是你逼的。”
說著,他掃視眾人,朗聲道:“你們都被騙了,他根本不是柳敬亭,乃是假冒的。借柳先生的名聲,騙取錢財。”
哄!聽眾們起了一陣喧嘩,或是疑惑,或是驚訝,看看這個,又看向說書人。
柳麻子倒是真沉得住氣,也不慌張,看著揭露他的文生,反倒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文生認為這是嘲諷,愈發生氣,大聲說道:“在下在揚州見過柳先生,面色黃黑,滿臉疤瘢,為人悠閑隨意。你呢,哪裡象了?”
聽眾們仔細觀瞧,確實如此。但也不知道真假,多是面露狐疑,等著柳麻子作解釋。
柳麻子不慌不忙,輕敲了下醒木,對著文生說道:“在下何時自稱‘柳敬亭’了?”
“你想耍賴?”文生瞪大了眼睛,反問道:“你不是報名‘柳麻子’嗎?”
柳麻子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沒錯呀,在下姓柳,臉有麻子,人們都叫俺‘柳麻子’。”
站起身,柳麻子向四下一拱手,說道:“在下自江南而來,以綽號自報,不算是招搖撞騙吧?”
不光文生懵逼,聽眾們也暈了。沒錯呀,人家一直報的都是“柳麻子”,沒說是柳敬亭啊。
不要以為你以為的就是你以為的。朱由校抿起了嘴角,笑了起來。
他想到了相聲中的台詞,還想到了“雪碧”和“雷碧”,“六個核桃”和“大個核桃”。
“你,你這個——”文生眨巴眨巴眼睛,強撐道:“為什麽用和柳先生相同的綽號,而不用真名?分明是,是——”
蹭熱度,山寨名字,以假亂真,朱由校替這家夥想了好幾個,也不知道貼切不貼切。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爹媽給起的名字俺不喜歡,自稱就和綽號一樣。”
柳麻子倒象是渾身是理兒了,再次拱手,理直氣壯地說道:“所以,俺走到天邊也是叫‘柳麻子’。便是柳先生當面,也沒有逼人改名的道理吧?除非他妙手回春,把俺臉上的麻子給去掉。”
呵呵,有人忍不住笑了起來,聽書嘛,成了聽相聲了。
越來越多的人露出笑容,這個有意思哈。回去跟人白話白話,更有趣呢!
另兩個文生皺了眉頭,發現還真沒什麽理。就是人家說叫“柳敬亭”,要爭辯起來,你還不準重名重姓了?
“走吧。”兩個文生起身招呼著同伴,不想繼續這無益的糾纏。
夏允彝也很無奈,忿忿地挖了柳麻子一眼,和兩個同伴離開了茶樓。
柳麻子也沒有繼續惡語相向,見好就收顯出他的明智。
他向著眾人拱了拱手,說道:“諸位,這名字確實容易令人誤會。但在下也是勤學苦練,不敢以名欺人。若是諸位覺得在下說得不好,多花一錢銀子權當接濟在下,過年能吃頓餃子;若是覺得說得還行,那咱們就繼續?”
“繼續,繼續。”有人急不可耐地叫道。
“接著講,接著說,武松和老虎都等急了。”有人打趣調侃,激起了一陣笑聲。
朱由校微微一笑,起身離去。
說書人身在底層,平實無奇的語言表演風格,更受平民百姓的喜歡。
這似乎可以作為一個宣傳朝廷政策的手段,為那些沒讀過書、不識字,也看不了報紙的百姓們明智解惑。
出了茶樓,朱由校笑著對盧劍星說道:“意猶未盡吧?以後可常來聽聽。”
盧劍星訕笑道:“卑職覺得這柳麻子說得不錯,拳法上也交代得清楚,應是個練家子。”
朱由校看了盧劍星一眼,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拳理清楚,卻未必能打。”
盧劍星不是很明白,但也沒敢爭辯,放慢了腳步,與同伴們又回復到了暗中保護的狀態。
你不知道有個金老爺子吧,那武打小說寫得。你要真去和他切蹉,能打他十個。
朱由校不相信柳麻子嘴皮子厲害,還是個武林高手。但能說得這般逼真,應該是下過苦功,至少是向習武之人請教過。
邊走邊逛,朱由校突然看見兩個洋傳教士從街巷中走出,邊走還在辯論,似乎是有關哥白尼和第谷的。
仔細觀察了一下,朱由校好象想起了什麽,吩咐王體乾道:“巷子裡是朕賜給徐光啟的府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