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駱思恭退出禦書房,天上已滿是星鬥。摸著頜下花白的胡須,駱思恭邊走邊想,臉上露出幾分苦笑。
雖然東廠把審訊權交出,錦衣衛的地位提高了,且皇帝看來也是很重視錦衣衛,但駱思恭並沒有太多的欣慰之感。
少年皇帝這是要搞事情啊,暗查官員的家產就是前奏。
皇帝搞事情,錦衣衛就挨累,還要挨罵,自己這個指揮使在位四十年了,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啦,能得善終嘛?
盡管心中有些忐忑,可駱思恭卻不敢馬虎,不敢敷衍皇帝。
皇帝看似重視錦衣衛,可東廠也不是吃素的。廠公是太監,與皇帝的關系倒是更親密,更有機會進言。
這就是平衡和製約,互相監視、牽製,駱思恭對此並不陌生,從古至今,皇家慣用手段而已。
當然,對少年皇帝的舉措,駱思恭也明白他的目的。
作為皇帝,身在皇宮這一片小天地,最恨的就是有人欺騙自己,可被人欺騙的時候也是最多。
所以,皇帝需要耳聰目明,需要消息靈通,這就離不開廠衛。
盡管少年皇帝的言語還有些稚嫩,辦法還有待完善,但駱思恭卻沒有絲毫輕視之心。
繼位才兩年,已經能思慮至此,完全可算得上聰慧睿智了。
不提駱思恭,再回到禦書房。朱由校邊批奏折,一邊也是思索不斷。
經過今天的廷議,朱由校要對文官勢力下手了,但他需要更多的情報。
濫殺也不是不行,就象天啟帝縱容魏大爺一樣。
但朱由校覺得那很沒有技術含量,抓住文官的罪名還不容易,在大明有幾個官吏是靠著那點俸祿活著的?
就說朝廷裡那些噴子,調查起來,恐怕沒幾個屁股是乾淨的。誰家沒個千八百畝良田,誰不與商人勾搭……
老子可是小心眼,很記仇的。
朱由校聽著劉若愚念奏折,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寫上要清算收拾的大臣的名字。
東林黨人的腦門上肯定沒有標簽,也肯定沒有什麽入黨的證明之類。
他們的宗旨是支持讚成我的就是同志,反對我的就要打倒批臭。
朱由校也同樣采取這個甄別辦法,先拿熊大臭嘴和王化貞的經撫不和為突破口,挺王化貞的都劃進要打擊的名單之列。
畫個圈圈詛咒你,朱由校露出冷笑,看著馮三元、張修德、魏應嘉、郭鞏這四個噴子,用筆圈了起來,重點打擊,狠狠打擊。
太監劉若愚偷眼看了下皇帝,以為皇帝又走神兒了,不由稍微提高了下聲音。
嗯?朱由校很敏感地抬起頭,瞅著劉若愚,嚇得他趕忙又恢復了語調。
要說這個劉若愚,也是個奇葩,太監中的奇葩。
劉若愚原名劉時敏,生於明代萬歷十二年,南直定遠人。其家世襲延慶衛指揮僉事,父親官至遼陽協鎮副總兵。
十六歲時,劉若愚做了個怪夢,然後就自施宮刑。
朱由校很想問問,是不是有關“欲練神功,必先自宮”的夢。
天啟初年,大太監李永貞任司禮監秉筆,因為劉若愚擅長書法且博學多才,便派其在內直房經管文書。
歷史上,到了崇禎繼位,清算閹黨時,劉若愚也受牽連而入獄。
在獄中,劉若愚悟了,效太史公著書,寫成記述宮中見聞的明代雜史《酌中志》。
著書的同時,劉若愚進行說理申冤以自明,終於被開釋,重見天日。
從玄幻到勵志,朱由校覺得劉若愚這家夥太特麽有意思了。
………………
太陽高高升起,慷慨地把光撒向大地。紫禁城也沐浴在這燦爛的陽光裡,高大威嚴中顯出了幾分暖意。
朱由校又沒上早朝,打著呵欠起床洗漱,還沒等早膳端上來,小太監就稟報,魏公公已經在外跪了半個時辰。
只是點了下頭,朱由校並沒有著急傳召,直等到早膳上桌,喝了兩口熱粥,才讓魏大爺進來。
魏大爺是個聰明識相的,更清楚昨晚差一點就掉了腦袋。盡管危機已過,還升任東廠廠督,也知道該何去何從。
客氏已經徹底失寵,因為狠毒已被皇爺拋棄,自己也要遠離,才能保得平安。
至於東廠督公,那是皇爺看自己還有用,但卻絕對不是非己不可。
有了重新定位和大致的想法,魏公公早早來到皇帝寢宮,跪地等候。
朱由校對此並不意外,要是魏大爺赴任廠督前連向自己請示機宜都不懂,那這個廠督也別做了。
魏大爺進殿之後便雙膝跪倒,磕頭參拜。
朱由校不緊不慢地吃著飯,淡淡地說道:“起來吧!”
“奴婢謝皇爺隆恩。”魏大爺站起,躬身肅立。
朱由校放下筷子,看似很隨意地問道:“魏大伴去過東廠吧,給朕說說那裡是什麽樣子?”
在明朝,皇帝稱呼太監為大伴,是表示親近。魏大爺立時有受寵若驚之感,稍一思索,便開口講述起來。
“回皇爺,一入東廠大堂,便是嶽王的畫像,堂前還有一座牌坊,上面刻著‘流芳百世’……”
哦,少年皇帝發出聲音,也打斷了魏大爺的講述。
“不知這掛嶽王畫像是什麽意思?”朱由校目光一閃,望向了魏大爺。
魏大爺恭謹地答道:“回皇爺,懸掛嶽王畫像,是提醒東廠諸人要有忠義之心,辦案毋枉毋縱。”
朱由校點了點頭,說道:“魏大伴既是知道,朕便放心了。好好辦差,朕不會虧待你的。”
魏大爺撲通跪倒,邊叩頭邊賭咒發誓道:“奴婢一定忠心耿耿,實心任事,請皇爺放心。”
朱由校緩緩說道:“朕已交代了駱思恭,讓他給你挑選精兵強將。廠衛一體,你二人要精誠合作,為朕分憂。”
不等魏大爺再磕頭表忠心,朱由校已經抬了抬手,說道:“行了,朕不聽你的保證,只看你的行動。去見見駱思恭,好好商議一下,盡快開始公務吧!”
“是,奴婢遵旨。”魏大爺又磕了兩個頭,才爬起來躬身退出。
磨刀霍霍向豬羊!
朱由校嘴角掛起一絲冷笑,就讓那些噴子再痛快些時日吧!魏老狗已經放出,你們自求多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