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難舍破家,階層不同
安土重遷,經常被描述為中國人的一種傳統習慣,且是根深蒂固的。
但在古代的農耕社會,這是可以理解的。與後世發達快速的交通和信息聯絡不同,古代百姓的活動范圍非常狹小。甚至於,有的老百姓一輩子都沒出過縣。
當然,老子曾說的“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比安土重遷還要嚴重。用落地生根、畫地為牢來形容,都不算過分。
而且,在農耕社會,土地是最重要的生產資料,耕種也是大多數百姓世世代代賴以生存的職業。
古代可不象後世的工業、商業社會,哪有那麽多的打工機會?打工又沒有社會保險,老了乾不動了怎麽辦?
有土地則不同,雖然也有天災啥的風險。但在百姓眼中,“三十畝地一頭牛,孩子老婆熱炕頭”才是安穩安心安定的小康生活。
其實,二丫爹和中年漢子只是廣大期望著返回遼東故土的一員。別說他們這些已經遠離的,就是已在遼東的,也有著這樣的心思。
金州,又一批京營飛騎乘船抵達,分配到軍營駐地,暫時休整,調養馬匹,適應環境。
即便是比較短暫的停留,也促進了本地的經濟繁榮。當然,主要還是佔得先機的中華商會所屬的商人。
大兵有錢,商人們都知道。對生活用品的需求量很大,特別是煙酒,那簡直是供不應求。
商鋪、酒店的生意也特別興隆,建築雖不富麗堂皇,可人來人往,並不亞於繁華的城市。
“英子又有得忙了。”英子爹一口酒下肚,又在心疼商鋪裡的閨女。
柱子點著頭,給老漢又倒上酒,說道:“忙過這一陣能歇幾天吧?英子已經是管事兒了呢!”
“管事兒不管事兒的,年齡可是不小了。”英子爹突然來了氣,剛挾了魚肉放嘴裡,便把筷子把桌上一拍,瞪著柱子問道:“我閨女還嫁不出去了?”
柱子被劈頭問得發蒙,但很快反應過來,趕忙擺手,“英子這麽好的姑娘,怎麽會嫁不出去?”
英子爹“嗯”了一聲,可眼珠子還瞪著,等著柱子繼續往下說。
張柱子陪著笑臉,解釋道:“這不是馬上就要滅了建虜,要平遼了嗎,俺的意思就是等一下。俺看,也就今年末明年開春的事兒。”
“明年開春,不管能不能平遼,親事得辦了。”英子爹一錘定音,盯著柱子點了頭,臉色才稍微緩和下來。
張柱子殷勤地斟酒布菜,討著未來老嶽丈的歡心。這是必須的,英子再有主意,老爺子要死不同意,也沒辦法。
“話說呀——”英子爹兩杯酒下肚,眼睛倒顯得更亮了起來,剛掏出煙荷包,張柱子已經掏出一盒煙遞了過去,嘴上說道:“看俺這腦子,買了還忘了拿出來。”
英子爹哼了一聲,不客氣地把煙收下,還是裝上了自己的煙袋鍋,嘟囔道:“還是俺這個有勁兒。”
張柱子嘿嘿笑著,給老嶽丈打著火點著。
英子爹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團濃重的煙霧,開口問道:“退役士兵至少給一百畝田地,聽說還給一頭牛,這個章程已經定下了吧?”
“是,朝廷已經定了章程。”張柱子如實答道:“現在可以登記,只等平遼之後,便可以申領。但到底能不能可著心意挑揀,還不好說。”
英子爹點了點頭,說道:“你定好了在哪選田地嗎?”
張柱子猶豫了一下,說道:“俺聽英子的。她要是覺得這裡好,就在這裡住。”
“旅順?”英子爹眯起眼睛琢磨著,搖了搖頭,“連金州的土地都不夠哩,現在都分完了。旅順有港口碼頭,又日漸繁華,在這裡住下也不錯。可就怕不是長遠的打算,可惜了一百畝田地。”
“大叔您有什麽打算?”張柱子聽出點味道,趕忙征詢建議,這說到底,還是得按老爺子的想法辦。
英子爹磕打著煙袋鍋,說道:“說到底呀,有這百畝田地,只要不敗家,三五代都不愁吃喝。俺想著,你先去登上記,就在老河屯選地。興許能如意,興許那個破院子還在呢!”
張柱子無聲地歎了口氣,用力點頭應承下來。這是老爺子想家了,那個屯,那個院子,那幾間破房子。
“早點去辦。”英子爹叮囑道:“你說得也沒錯,這麽大陣仗,俺是從來沒見過。這麽多人馬,平遼恐怕也真就成了。”
張柱子是相當有信心,笑道:“這還只是遼南,遼西、遼東還有大軍發動呢!”
“好啊,希望能早點太平。”英子爹感慨著,喝酒吃菜,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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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差點沒關系,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也不要緊。老百姓嘛,最希望的就是太平安定。
但對脫離了溫飽的階層來說,雖然同樣不喜歡動亂,但考慮的就不是幾畝田地,幾間破房的小事了。
上海,海商總會,會長李旦面對突然出現的顏思齊,眼睛翻得都要看不到黑眼珠兒了。
“哈哈。”顏思齊自覺理虧,先笑了兩聲,然後拱了拱手,“會長辛苦了。某著急忙慌地趕回來,以後就給某家,你好好歇一歇。”
李旦斜愣著眼睛,看著顏思齊毫不客氣地坐進軟椅中,伸手拔弄著旁邊茶幾上的幾樣小物件。
“在東番玩兒得可暢快?”李旦對這家夥也沒招兒,但嘴上還是要損上幾句,“聽說你打獵很有收獲,可帶回什麽特產,讓某也品嘗品嘗?”
顏思齊抬頭看著李旦,訕然一笑,說道:“特產肯定是要帶的,某也感謝李兄這段時間的操勞辛苦。嗯,不說虛的,有什麽差使,盡管交代給某家。”
李旦伸手指了指茶幾上的物品,說道:“這些都是,你去辦好吧!”
顏思齊不解,捧起一個精美的瓷器,把詢問的目光投向李旦。
“官窯出品,做工精細華美。”李旦解說道:“這可是某家費了好大勁兒才搞到的貨源,要賣上好價錢的。”
顏思齊再次查看了一番,點頭道:“這個容易。如何做工的瓷器,自然要賣個高價。”
放下瓷器,顏思齊又拿起一盒煙,看了看上面的字,說道:“新開的煙廠啊?沒聽說過。”
李旦一哂,說道:“這是海商總會新建的煙廠,某給取名四海煙廠。煙呢,也是剛生產出來。來,嘗嘗味道。”
“咱們的煙廠?”顏思齊面露驚異,打開煙盒,取出點著,緩緩而深深地吸了一口。
細品了品,顏思齊評價道:“味道淡了點兒,可也不錯。”
“這是多個配方中挑出來的,能為多數人所接受。”李旦說道:“朝廷在全國劃出了十六個煙葉產區。咱們海商總會拿下了福建、浙江、廣東、廣西四個。”
顏思齊點了點頭,說道:“這買賣肯定賺錢,可咱們是跑海商的,非要在陸地上也經營嗎?”
“既然賺錢,管它海上陸地。”李旦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說道:“其他商會倒是巴不得咱們不摻和,可這討好朝廷的事情,怎少得了咱們。”
顏思齊垂下眼簾想了想,說道:“也對。會長為爭取這四個省,肯定甚是辛苦。”
朝廷根據地理條件和環境氣候,在全國劃分了十六個煙葉產區,並規定了種植面積。
煙葉自然是全部收購,供給各個煙廠,原則上是先建八個廠。每個煙廠的三成利潤作為煙草專賣稅,上繳國家。
簡單地說,十元錢的香煙,三元歸國家,七元歸煙廠。李旦讓人算過,刨除各種生產所需的費用,開煙廠的利潤應在兩成左右,甚至是更高。
專賣和壟斷差不多,李旦當然知道其中利潤的可觀,其他商會又豈能不知?
所以,圍繞這十六個煙葉產區,以及首批的八家煙廠,四大商會可謂是爭奪激烈。既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又能討好皇帝,何樂而不為呢?
四大商會認為這是皇帝的恩賞,因為他們乾得不錯,才給他們賺錢的機會。
這樣理解也沒錯,朱由校確實有激勵的意思。但把煙廠分包下去,不用投入,還減少了中間環節,不多任命官員,也省了俸祿。
全部由皇家或朝廷包攬,看似能賺得更多,但長久來看,卻並不是什麽好事。錢不是一個人賺的,朱由校還是比較喜歡這種合作共贏的模式。
北方的河南、山東、甘陝;江南商會拿下了安徽、浙江、貴州、雲南;長江商會則把湖南、湖北、四川、江南收入囊中。
分贓完畢,就是各家以最快的速度建廠生產銷集,這可比皇家自己乾快多了。
“辛苦一些卻是值得的。”李旦覺得顏思齊還不是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又解說道:“平遼決戰在即,萬歲信心甚足,已經開始謀劃朝廷日後的進項了。煙草專賣就是其一,假以時日,稅收比鹽鐵專賣還要多,萬歲也會更加倚重。”
顏思齊眨巴眨巴眼睛,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頜首道:“原來如此。光靠抄家也確實不能長久,萬歲對此也是心知肚明的。”
李旦現出欣慰之色,說道:“現下的頭等大事是平遼,平遼的重中之重便是海運。在這方面,咱們乾得最好,最賣力;日後呢,朝廷要增加財政收入,要抗擊大災害,咱們依然不落後。只要萬歲高興了,海商總會才能蒸蒸日上,長久興旺。”
政府說幹什麽,政府說怎乾,你就遵照無誤,才是最明智的。給朝廷拆台,讓皇帝不痛快,想想歷史上的幾個富可敵國的家夥的下場,就明白了。
“某雖然去東番放松了些時日,可皇差沒耽誤,都交代給楊天生他們了。”顏思齊說道:“又有李兄指揮謀劃,想必是不會有差遲的。”
李旦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某覺得還不夠,已經命令所有至海外行商的船隻,返回時不空載。糧食、棉花、白銅等物,盡數購買運回。”
停頓了一下,對著露出驚詫之色的顏思齊,李旦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強調道:“這是上奏萬歲,得到批準和嘉許的。好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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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