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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第二萌》第8章 老臣實在是太感動了
  第8章 老臣實在是太感動了

  跪拜之後,父皇龍顏稍霽。司禮太監向百官告示,今日大朝會上第一項便是考核皇子德行學問。

  百官交頭接耳,拭目以待。

  我站在仲離和叔棠的前面,似乎能感覺到後腦杓上匯聚了四道灼灼的目光,其熱度遠遠超過後面的幾百道,不知道是跟距離成反比,還是跟仇恨值成正比。

  燙得我撓了撓後腦杓。

  冕旒玄服的父皇從一旁舍人手裡接過一本折子,打開看了一遍後合上,平靜地交予舍人,沉聲道:“糾儀禦史奏本,念。”

  舍人應聲,奉本念道:“臣啟陛下,依大朝會禮,上計雲州刺史、會寧府、靈州郡禦前失儀,京中太常丞、晉陽侯禦前失儀。”

  不幸被點名的大人們旋即被拖出去受廷杖,受完廷杖後還得扣除三月薪俸。想想我都很是同情他們,尤其是地方上來的,參與大朝會比較少,規矩禮儀都不太熟練,一不小心就禦前失儀了。

  絕大多數大臣們安然過關,不乏幸災樂禍及欣然觀望之輩。不過,有一個極其倒霉的,是普遍受到大家同情的,那就是晉陽侯,我的族叔。幾乎每次大朝會禦前失儀名單中都有他,不管他是規規矩矩一動不動,還是稱病臥床缺席朝會,最後都會被我父皇拖出去杖揍一頓。

  這倒不是他得罪了糾儀禦史,而是得罪了我爹,據說。雖然我也不知道我叔是怎麽得罪我爹的,從我不那麽蠢開始,能記些事開始,晉陽侯就總在挨打,而且永遠打不死,這也是一樁奇事。所以我覺得晉陽侯很是神奇,總想探究,但父皇不允許我涉足晉陽侯府。

  就在滿朝同情的目光中,晉陽侯低調地出列了。這個時候,我當然會因好奇心作祟,自然而然地扭轉身子,裝作不經意地,就瞄到了晉陽侯。

  朝服整飭的本朝唯一一個同姓侯,一身的低調,連玉都沒有配一枚,走入了大家期待已久的視線,輕車熟路就赴了刑場,身姿很是挺拔從容。我從遠遠瞄到的一眼中,發覺這位霉叔愈加清臒飄忽了,停如倚風,行如流風。

  由於身份特殊,挨打都是他頭一個,旁人都讓著。他也不遲疑,不緊不慢攬衣趴下,行動間自有風度。

  接下來一杖杖落實,我也不忍看了。挨棍杖一定是人世間最淒楚的事,尤其還有人圍觀的情況下,我深有體會,不由唏噓。隱隱又覺屁股作痛。

  扭頭回來時,看到了刑部撒尚書和大理寺杜正卿非常煎熬地站在一處,品級相當,職務又相似,他們倆想不站一塊都難。見我注意到他們,二人以目光向我致意,同時還有疑惑,大約是在我身邊沒有見到薑冕的緣故。

  不過,鄭太師很釋然,一點也沒有疑惑的意思。當學生丟臉的時候,老師自然是躲得越遠越好。

  目光繼續往回收,六部尚書與侍郎也都依班次站立,其中不乏趁機打量我的視線。最後收回,則是仲離鄙夷的一張大臉,以及叔棠跟風鄙夷的一張小臉。我覺著他們倆生生破壞了我們作為男孩子的俊俏美,很是惋惜地看著他們,不想卻換來加倍的鄙夷,於是我便加倍的惋惜。仲離被氣得發抖,叔棠小聲安慰他:“算了,傻子是看不懂鄙夷這種深刻的表情的。”

  一輪廷杖結束後,受刑的被扶回朝堂繼續站著。舍人卻展開奏本繼續念道:“今觀諸王會朝,文武不尊,孝悌不循,焉有弟越兄前,倨傲於皇儲?唯今皇太子雍容恭讓兄弟,禮賢百官,甘為萬人後,實為社稷表率。臣叩請聖裁。”

  舍人念完後,滿朝肅靜,似都陷入一種匪夷所思的境地。

  就在眾人尚未回過神來時,鄭老太師臨危不亂,當著我的面,一記眼神使出,又快又準又狠。隨即便聽仲離撲通跪地,叔棠緊隨其後。仲離惶然道:“父皇,兒臣冤枉,兒臣並非不尊大臣,今日朝上應對考核,兒臣心急了些,擔心路上耽擱遲到,況且……”

  帝座上,父皇面容遮在冕旒下,稍顯疏離,喜怒不辨:“是糾儀禦史冤枉了你倆?況且什麽?”

  仲離垂頭,聲音小下去:“況且……是大臣們讓道一旁,他們不願走到我們前面,並不是兒臣二人不尊賢……”

  “是麽。”父皇清亮嗓音裡透著些許冷意,“那為何太子可以做到禮賢讓能,不逞一時意氣,不爭人前?莫非是大臣們沒有給太子讓道?”

  宰相冷汗,當先謝罪:“臣等不敢,今日朝會人群熙密,太子殿下儀駕低調,未曾引起眾人注意。非大臣們不讓道,實屬老臣統領百官不當之過,昏聵至此,請陛下降罪!”

  我見曾被我氣得臥床數月後不得不接受我為太子事實的老丞相,今日又要替我擔罪,怕是日後他家孫兒要把我記恨,不會跟我玩了,當即我便趕緊搶在父皇前頭道:“怎麽能怪宰相呢,全是兒臣來晚了,按順序自然就要在後面,要是儀駕駛到大臣們前面去,萬一不小心傷到人了,兒臣怎麽跟他們家人交代,怎麽跟他們管轄一方的百姓交代,怎麽跟父皇交代呢?”

  宰相大人複雜地看我一眼,鄭太師詭異地看我一眼,其他大臣們的眼光我沒辦法看到,但又立即感到後腦杓聚了熱量,滾燙滾燙的灼熱感,好想扔了頭冠撓一撓。

  “陛下聖明啊,我朝振興有望啊,上蒼開眼,才賜給我大殷如此一位賢德太子,如此年幼,卻又如此明理!老臣,老臣實在是太感動了……”一位被感動得痛哭流涕的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一位大人,伏地叩拜,吸引了滿朝的目光。

  開了讚美先河後,眾大臣紛紛附議。我覺著他們不附議的話,大約就得跟宰相一起擔罪了。所以對於他們的誇獎,我實在是當浮雲一樣看待。那位領頭讚美並感動萬分的大人,後來聽說是地方上計來的,在窮鄉僻壤混資歷混了大半輩子,上京考計一直不過關,今次卻讓他撥了頭籌,後來得了個最優,被提拔到了京師。當然,這都是後話。

  在群起讚美中,父皇終於沒能克制好,面上浮出了笑意。我覺著他實在不該這麽自欺欺人,我想我得犯點蠢勁讓他警醒一下比較好。

  仲離和叔棠被眾人遺忘,依舊跪在地上,卻不忘扭頭與太師進行目光交流。

  就在眾人總結了我如何賢德後,鄭太師出列,不卑不亢道:“陛下,太子懂禮固然可喜,然而舒王懷王兩位小殿下少年心性,爭強好勝正是我大殷崛起固本之源。臣願太子與兩位小殿下性情能夠互相影響,知進退,守根本,方為社稷之道。”

  太師身後六部尚書與九卿一起附和:“太師所言極是!”

  父皇面色恢復淡然:“太師之言,自然是八方穩妥,就瞧在太師面子上,仲離叔棠起來吧。日後記著,多跟你們太子哥哥學學禮賢。當然,長幼有序,兄弟和睦也是十分緊要的。”

  仲離叔棠哽咽起身:“謝父皇教誨,兒臣謹記了。”

  “鄭太師。”父皇轉了視線,“今日要考教他們三人的有哪些方面?”

  “德行,學識,策論。”

  “那這第一局……”父皇拖長了音調。

  “德行方面,太子殿下暫時領先。”鄭太師很淡然。

  仲離叔棠不甘又無可奈何地望了望我,我望著父皇,希望他能從我目光中讀懂,後兩項是什麽,我完全不明白,不如我們就點到即止,大家該吃飯了。

  可歎,我如此簡單又明確的希望,父皇沒有理睬並采納。

  鄭太師轉身,對著朝堂外道:“請題!”再對著周身諸人示意:“蕭相,楚學士,大家請!”

  我在絕望中便見宰相太師以及翰林院大學士組成了主考陣營,一筐的卷軸被抬到了三人跟前。我舉目四顧,倒是遇著了對我表示鼓勵的眼神,刑部撒尚書與大理寺杜正卿,這時他們二人倒摒棄偏見了。六部尚書與侍郎或中立或三方押寶或視線只在太師一系,倒沒有一個對我特別表示的。三品以下朝官,更加沒有。地方上的官員,離得太遠,看不清,他們終究左右不了什麽。我大概看明白了情勢,看來奢望點到即止就吃飯也浮雲了。

  為了以示公正,鄭太師、蕭丞相、楚學士各自取出一支卷軸,並排擱到桌上,再由我們上前抽取。仲離叔棠吸取教訓,再不與我當眾爭搶,都長幼有序兄友弟恭地等我上前先選。

  我一邊在心裡想著,少傅你究竟有沒有想到我會落到這個地步,一邊磨蹭上前,隨手抽了一支,到一旁默默打開。

  ——就兩個字,其中一個我還不認得。

  仲離叔棠也都抽取了,我注意到他們看到題目後都是放心釋然的表情。

  鄭太師一派慈祥地看向我:“太子殿下,請開始答題吧。”

  滿朝均矚目於我。

  我在沉吟著。

  楚學士捋須等待,蕭丞相面目不定地凝望我,鄭太師慈眉善目注視著我。

  我將視線轉向龍椅上的父皇,他也緊張地看著我。我該如何對他說,雖然這卷軸上的兩個字我隻認識一半,但也十分確定不是父皇事先命人獲取考題並連夜揪起翰林院學士們答題給我背誦的內容相關。

  此際我慶幸地想,幸好沒有背那些玩意兒。不知現在裝舊傷複發,還來不來得及。

  鄭太師好像看出我的心思,眼裡帶笑地往我周身掃視一圈,等著我裝暈倒之類。

  我看向仲離和叔棠,和聲對他們道:“弟弟們先請吧,不過要是還沒有想好答案的話就算了。”

  仲離立即不服氣接道:“我當然想好了,這有何難?”旋即便將他的題念出:仁政。接著便開始旁征博引仁者愛人孔孟之道,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聽得滿朝大臣讚歎,更是博得楚學士和蕭丞相的格外青睞,鄭太師更是得意。

  我在一旁唏噓聽著,覺得這根本就不是我的錯,少傅從來沒教過我這些內容,父皇也沒有。

  贏得滿堂讚揚的仲離趾高氣揚瞟我一眼,再故作低調地收斂起來,站一邊。

  輪到叔棠時,雖然回答不如仲離流暢,但也頗顯學識。

  最後還是輪到我了,所有人目光都凝聚過來,或明或暗都期待著什麽。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我頂著各方期許,站到了中間,將手裡的卷軸題拋進了太師腳邊的簍筐裡,轉身面向眾人:“孤、孤以為,學問是用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才是大道,是不是,楚學士?”殷切看向三位考官中最德高望重的翰林院大學士。

  楚學士沒防我有此一問,愣怔刹那,“啊,殿下所言,這是自然。”

  我接著問:“那小道是什麽?”

  楚學士順著我道:“學問之小道自然便是胸有點墨就自滿狷狂賣弄人前,既連修身也遑論不及,又何談齊家治國。”

  我若有所悟,點點頭:“喔,原來是這樣。多謝楚學士教誨,元寶兒記住了,一定不賣弄不自滿。”

  蕭相咳嗽一聲,楚學士未有反應,倒是鄭太師臉色不太好看。

  仲離臉上自然也是五顏六色,咬了咬嘴唇,不由憤慨道:“誰賣弄了?既然是考題,自然就要把自己知道的都答出來,你答不出來何須找這些借口埋汰別人。連基本的書都不讀不記,你怎麽做儲君,怎麽治國平天下?別說齊家了,就連修身,你都做不到!”

  鄭太師臉色頓變,呵斥他道:“住口!太子學識如何,豈容你胡亂指摘?你即便答得比別人好,你用功了,誰又不知道麽?人家埋汰你,你就不能忍一忍?這不也是基本的修身?口業不修,談什麽修身?!”

  仲離低下頭,垂淚:“孫兒知錯了。”

  楚學士愕然了,向蕭相投去詫異的眼神,蕭相無奈地回他一眼。余下群臣也都神情各異,隱隱還有竊竊私語聲。

  我爹他老人家臉色非常不好看,哼了一聲:“朕方才才說的長幼有序兄友弟恭,轉眼就是耳旁風了?仲離,你背的仁者愛人,於你言行裡,哪裡可有半點仁的影子?誰配不配做儲君,朕說了不算,大臣們說了不算,你說了才算,是麽?”

  仲離驚恐跪下:“兒臣,兒臣不敢!”

  鄭太師面色一沉,正要說話,我爹又冷聲呵斥道:“元寶兒!”

  我雙腿一屈,果斷跪下:“元寶兒在。”

  “明知今日考核對答,你不對不答,莫非還認為自己做對了?別說學問大道了,即便是小道,你能姑且做給朕看看麽?”

  我喏喏道:“可是少傅教導過兒臣,學問不能掛在臉上和嘴上,即便自己有八鬥之才,也不該為了得到他人誇獎就忘我地炫耀,應當把自己的八鬥之才歸入大海之中。愈是顯得自己渺小,愈是容易窺得大道,若是成日裡都把才學掛在臉上,給別人看,那反而是沒有學問隻得一知半解,卻急於想從別人的稱讚裡找到自己的價值,那是多麽的可悲啊。”

  一席話說完,楚學士捋須表示讚許,蕭相一副年老體邁聽不清的樣子。

  鄭太師眼含譏誚:“薑少傅說過這話?據老朽所知,西京薑冕自恃才比管仲樂毅,號稱天下才共一石,他獨得九鬥,自古及今共用一鬥。殿下所說的八鬥之才,恐怕似乎還不太夠你那薑先生用。”

  我面不改色看向太師,誠懇道:“妄自菲薄當然是不對的,少傅他才高九鬥,用八鬥自然就委屈他了。我們不炫耀,不等於要自己看低自己呢。難道太師承認自己才不夠一鬥?”

  鄭太師心口劇烈起伏了一下。

  我爹又呵斥我:“胡言亂語什麽!你能給朕好好答題麽?!”

  我撓了撓頭:“可是元寶兒不記得剛才抽的什麽題了……”

  鄭太師籲了口氣,再度穩住了:“殿下可以重新抽取。”

  我扭臉:“那不太好吧。”

  鄭太師臉色泛青:“那有什麽不太好?”

  我爹也示意我可以重新抽取題目,看來他大概不信就抽不中他費盡心機讓翰林院學士們寫的答題。我暗中歎息,即便能夠抽中,我也答不上來,何況這筐題卷根本就不是我爹從鄭太師那兒弄來的。

  我起身,走到簍筐前,非常為難地皺著眉,十分深沉地將卷軸挨個撥弄了個遍。

  鄭太師好脾氣地笑笑:“怎麽,沒有太子殿下中意的?”

  楚學士觀察著我的表情,略一沉吟,大膽假設:“莫非太子殿下在憂慮著什麽事情?”

  我收回手,驚訝道:“楚學士居然知道元寶兒正為一件事深深憂慮著,與此事相比,答題炫耀即便得了第一,元寶兒也不會開心的!”

  鄭太師好整以暇似不信我能翻出什麽花樣,楚學士卻截然不同,為我的話題所引:“哦?不知殿下所為何事?”

  “當然是京師矚目的卿月樓花魁案牽涉到的大理寺丞案了,此事不僅關系人命,更關系到我朝律法的嚴正。”我肅然道。

  鄭太師不以為然:“此案自有刑部查斷,各司其職,刑部應該不用勞煩殿下費心吧?”

  父皇隻好接了話題:“撒愛卿,此案可有眉目?何時可結案?”

  刑部尚書出列,額頭冷汗:“回陛下,此案略有眉目,結案還需些時日。”

  父皇輕輕哼了一聲,轉向大理寺卿:“杜愛卿,聽聞近來你同撒愛卿一同查案,原本涉及你寺下屬,你不僅不回避,還主動干涉,不知進展如何?”

  大理寺卿亦冷汗:“回陛下,臣同撒尚書探討過案情,進展同他一樣。”

  父皇重重一哼:“這麽說,本朝兩大斷獄奇才破天荒首度聯手,還是無法結案?此案莫非真是無人可斷?”

  滿朝靜寂時,我道:“父皇,此案元寶兒可斷。”

  “不得胡鬧!”父皇對我十分無奈,恨不得即刻將我拎走。

  我走到醒目一點的地方,認真道:“元寶兒沒有胡鬧,元寶兒知道凶手是誰。”

  此話一出,聚攏來的目光更多了。

  驚奇,疑惑,懷疑,期許,各種視線,當然也有父皇撐著額頭絕望地斷定我又要犯傻了。

  我挺胸,努力讓父皇看到我,不要太絕望:“元寶兒沒有胡鬧。”

  刑部尚書鬥膽道:“陛下,既然太子殿下堅稱自己可斷此案,不如讓殿下試試。”

  大理寺卿附議:“陛下,臣等也希望早日破案,若殿下當真知道真凶,不妨讓殿下指認。”

  楚學士也附議:“陛下,學問經世治國才是正途,殿下小小年紀若真能破獲此案,實不亞於戰國甘羅。”

  父皇躊躇一陣,看我一陣,又看向宰相和太師。

  宰相也遲疑一陣後,決定死馬當活馬醫:“臣覺得,可以一試。”

  眾人征求鄭太師意見,太師略冷淡,卻也不便駁了眾人的意:“那就請殿下一試吧。”

  父皇終於勉為其難點頭應允:“既然眾卿同意,元寶兒你且來斷一斷,此事可不是兒戲,你想好了再說。”

  幾百雙眼睛驟然將我凝視,由不得人不緊張,回望了一眼人群,發現晉陽侯也淡淡地將我看來,想了想他挨板子的淡定從容,頓時我便釋懷了。

  當著滿朝百官,我將案情一一斷來。

  “卿月樓花魁被害案,凶手並非舅……呃並非大理寺丞,他是被栽贓的第一人。雖然案發現場留有大理寺丞的魚符,但不足以證明他是凶手,大理寺丞只是不巧去過卿月樓見過花魁,又非常不巧與花魁有過爭執,更是不巧被人利用而已。”

  鄭太師道:“這麽多不巧,他還不是凶手,那什麽人才不巧正是真凶?”

  我咽了咽口水:“真凶不巧就在此刻的朝堂上呢。”

  視線掃過,眾人跟著色變,生怕我目光多作停留。

  父皇不由發出警告:“元寶兒,指認大臣,可得有十足證據。你有幾分把握?”

  我信口胡謅道:“十分的把握。”

  父皇終於視死如歸,放棄了掙扎:“那你繼續。”

  我重回正題,想了片刻才尋了回去,開始背少傅交代我的話:“此案有幾大疑點:第一是現場太亂,似是有人刻意布置;第二是經大理寺登記造冊的花魁房內珠寶鳳釵和十幾萬兩銀票,在案情移交刑部後不久即被調換;第三是刑部停屍房內的花魁屍首也被李代桃僵;第四是卿月樓報案人的身份之謎。這四大疑點,可同刑部尚書與大理寺卿對證。”

  撒尚書和杜正卿當即出列:“確如殿下所言。”

  鄭太師冷淡道:“聽說殿下近來與兩位大人交往甚密,知曉疑點不足為奇,不知殿下可有謎底解法?”

  我動了動眉頭,顯露出理所當然的神情,“沒有解法,怎麽查出真凶呢。”

  撒尚書和杜正卿都是半信半疑的態度,其他大臣就更是如此,我爹就更加不敢對我有所指望,約莫是等著我鬧夠了後再想辦法收場。

  我接著背少傅的原話——

  “現場太亂,是凶手故布疑陣,借大理寺丞常毓與花魁卿歌闕爭吵的契機,殺害卿歌闕,嫁禍常毓。證物便是常毓落在卿歌闕房中的魚符,證人便是卿月樓聽見二人爭執的丫鬟侍女,嫌疑便是報案人前往大理寺報案後,常毓隱瞞了對自己不利的證物線索。凶手設下陷阱,一步步逼得常毓往嫌疑人的不歸路上越走越遠。

  “同常毓落下的魚符一起的,是作案工具,也就是原本屬於卿歌闕的一隻皮鞭。整個案發過程是這樣的,常毓與卿歌闕因某事發生爭執,不歡而散後,常毓失魂落魄離開卿月樓,有卿月樓姑娘們親眼為證。凶手因是卿歌闕眾恩客之一,知曉花魁房中特備密道,便趁人不備,通過密道進入卿歌闕房中,用皮鞭勒死卿歌闕後,又從密道離開,進入卿月樓院中。

  “不久,有侍女往花魁房中送飲食,發現卿歌闕被害。卿月樓鴇母驚恐過度,全樓陷入慌亂中,管家召集仆從商議安撫,此時混在人群中的凶手並未離去,也許是不小心延誤,也許是故意停留,為脫身,便主動請纓報案。混亂中,管家焦頭爛額立時應允,以為是樓中仆人,未曾看清其人面貌。大理寺當日冊錄中記載報案人是宋阿四,但卿月樓未有此人。

  “宋阿四極具嫌疑,但他並非凶手。凶手自卿月樓成功脫身後,雇了宋阿四前往大理寺報案。凶手不在大理寺露面,自然是擔心大理寺官員將自己認出,之所以擔心被認出,當然是因為凶手自己時常在同僚們跟前露面。沒錯,凶手自身便是朝廷大員。另一證據便是凶手對於大理寺丞常毓當值日的了解,故意讓常毓見到自己涉足的案子,使其驚慌之中掩藏證據,進一步導致常毓嫌疑人的身份,同時也牽連至整個大理寺,促使大理寺卿杜任之不得不退出此案。

  “大理寺退出,此案自然便由刑部接手。而刑部尚書與大理寺卿素來不和,案子交手少不了會有紕漏,互相若不配合,很難查出真相。而且,兩司嫌隙更為凶手提供了良機。從而使凶手得以順利重返凶案現場,將現場原有的珠寶鳳釵席卷,卻用劣質鳳釵替換,嫁禍與元寶兒的少傅,薑冕。”

  聽到這裡,滿朝嘩然。

  我爹也驚愕得不能自已,一半是為我所敘述的內容,一半是因我此時的不正常狀態。

  我觀朝臣都是驚訝之色,凶手並沒有表現出反常與異樣,少傅說不將此局一環環解開,真凶是絕不會承認的。

  鄭太師自然不會放過關鍵的地方,眉頭一挑,問道:“殿下的意思是,此案還涉及東宮少傅?這便是薑少傅今日不出席朝會的緣故?刑部負責此案,為何未見刑部有所行動?”

  意思是刑部怎麽沒有把少傅下獄,大家都聽出來了。

  撒尚書回應道:“下官也曾懷疑過薑少傅,但少傅已自證清白,此舉乃嫁禍,可請殿下道明原委。”

  早知道破案這麽累,我就不幹了,少傅倒是樂得逍遙,恐怕現在還沒起床。在眾多懷疑的視線下,我繼續竹筒倒豆子。

  “凶手在西京一家名叫簪頭鳳的首飾店裡,以薑冕之名預訂了一批首飾,還將票據寄送至東宮。以薑冕西京世家底蘊,是萬不會淪落到品味奇差的山寨鋪子裡預訂首飾的,凶手十分清楚薑冕與西京族親斷了財資供應,故而設了此局,卻萬萬沒有料到薑冕是個重品味勝過生命的紈絝,即便窮困末路,他也不會用劣質首飾去博美人一笑,太有失他世家公子的身份了。”

  眾人大約以為我有些跑題,實則是少傅交代我一定要強調他的品味。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中,我繼續娓娓道來。

  “票據上,薑冕的私人印章系偽造。少傅的隨身印章,刻的並非‘薑冕’,也非‘薑羨之’,而是‘羨之’二字。西京不識羨之印,便是英雄也枉然。凶手非西京人,便想當然地造了‘薑冕之印’,而開在西京的簪頭鳳分號店鋪,因其品味低下,無緣得見羨之真印。這才造成極大的破綻。”

  說罷,我拎出一枚紫玉小印,掛在手指。流光輾轉,染透指端,一看就是價值不菲,比較符合紈絝公子身份。其實初見少傅這枚印章的時候,我眼前一亮,便想私吞,可少傅交給我的時候是用拋的,可見紈絝風骨。

  叫人拿來紙張與印泥,當場我就蓋了個羨之印。楚學士一見便直了眼,“這是書聖筆跡,莫非薑少傅與書聖也有來往?”

  我也不知書聖是哪個,其他人也都關注的是案情,沒什麽人搭理楚學士,只有宰相大人淡漠回了一句:“西京薑氏,有什麽好驚奇的。”

  這時,父皇稍稍鎮定了些,問我道:“那凶手返回現場就為了嫁禍?是臨時起意?為何要嫁禍與薑冕?”

  “凶手脫身後卻想要重返現場,確屬臨時起意。全因上京一家模仿釵頭鳳起家的簪頭鳳首飾鋪給了他靈感,簪頭鳳老板為巴結凶手,贈與了凶手一盒首飾,凶手在朝中地位頗高,自然不將這盒首飾放在眼裡,但卻使他萌生了一計。因卿歌闕房中也有一盒上等釵頭鳳首飾,恐怕裡面也有凶手昔日贈送美人的玉釵,過往或許令他不安,或許是想將自己痕跡徹底抹去。據說青樓恩客贈送頭飾,多有刻上自己名姓以期美人銘記。

  “因薑冕初到上京,便會過卿歌闕,二人是舊識。嫁禍給薑冕便有前因。先前嫁禍常毓只是引子,因常毓與卿歌闕有過節在先,容易利用,更因常毓是東宮少傅薑冕一位指腹為婚的世妹的親舅舅。常毓涉案,薑冕必不會袖手旁觀,若將薑冕拉下水,他便難保清白,也難再做東宮少傅。但凶手為了保險起見,又用了首飾來直接嫁禍薑冕,卻不知設局越多,破綻也就越多。

  “更令凶手想不到的是,在他重返現場之前,已經有人潛入了現場。也就是說,當時房中可有兩個人呢。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另一人看到了。”

  眾人果然又驚訝了,人群裡,真凶不僅露出訝異之色,更多了似有若無的一絲驚慌,卻也隨著眾人一起看著我,懷疑我話中真假。

  我故意停頓片刻,才道:“花魁房中不僅有密道通往後院,更有一間少有人知曉的密室。大理寺將案子移交刑部後,花魁房門上了刑部大封,有人自密道潛入現場拿東西,卻猛然發現密道內另有腳步聲傳來,情急之中,此人躲進了密室。隨即,凶手自密道中潛入房內,卷走花魁首飾,另用劣質首飾替換,然後又自暗道離開。凶手的一舉一動都被密室內的神秘人瞧見,待凶手離開後,神秘人走出密室,也做了一件事。就是卷走了卿歌闕的十幾萬兩銀票,但卻故意留下了一部分。”

  刑部尚書黑著臉望住我:“為何老臣未曾見到剩下的一部分銀票?”

  我顧左右道:“因為被少傅和我拿走了。”

  “元寶兒,這是何故?以及,神秘人是誰?”我爹迫不及待問,都不計較我與少傅私自破壞現場一事。

  鄭太師沉著臉道:“少有人知曉的密室卻被神秘人瞬間進入,難道神秘人便是此間主人,死去的花魁娘子?”

  我看向太師,讚美道:“太師才高,不止一鬥。”

  眾卿全呆了。

  鄭太師也愣了愣,“荒謬!”

  我不顧他們的驚奇反應,接著道:“那剩下的一部分銀票,便是死去的花魁娘子故意留下,指認凶手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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