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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熏心意》第25章 竹葉粽
  第25章 竹葉粽

  早上的朝食是用蘿卜絲煨的面疙瘩湯,裡面加了些酒釀同煮。蘿卜絲滑溜軟嫩,面疙瘩小小的顆粒分明,入口即化。喝一碗湯下肚,周身都熱起來,酒釀的些微辣味甚是提神暖身。

  除了慣例的素餡兒包子以及豆沙包,喬初熏還做了些肉粽做主食。每個都不過浮元子大小,內裡是雲腿丁連同切得細碎的蓮藕做餡兒,外面是瑩白彈牙的糯米,用竹葉包了上鍋蒸。剝開一個,玉雪可愛小巧玲瓏,如同初生薑角,一口就能吞進整隻。就著鹹中帶辣的雪裡紅一塊吃,開胃又香口。再喝一口鮮甜的面疙瘩湯,真覺得接下來一整天都有精氣神。

  用過朝食,喬初熏剛站起身要收拾碗筷,就被景逸拽住手阻止。見她睜大了眼無措又驚惶的看他,景逸撇撇唇角,道:“昨日不是說好要去那新開的藥堂走一遭麽,不想查了?”

  喬初熏登時由驚惶轉為欣喜,眼兒彎彎的看他:“公子同意了?”昨晚上在他臥房待了許久,也不見他提這個話茬,喬初熏以為景逸是不想管這閑事,又見他一個整晚上心情都不太爽快的樣子,也就沒敢多說。

  景逸見她那副樣子,彎起唇角道:“既然這麽想查,昨日怎麽不說?”本來這事也有蹊蹺,只要她肯說主動提一句,他還能說個不字麽?

  喬初熏咬了咬唇,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踟躕的道:“公子昨晚上好像不太高興,我怕說了惹公子心煩。”到時還不是又拿小兔子撒氣。

  景逸站起身,挽著她的手往外走,面色嗓音都很平淡,可多少總含著那麽一點不甘似地:“昨晚上,是有些不痛快。”一想到她心裡可能已經有人了,他就恨不得飛身到汴京把那人揪出來揍一頓才解氣!

  剛走沒兩步,喬初熏就停下腳步不肯往前。景逸挑起一邊眉毛看她。“不是……”喬初熏忙搖搖頭,怕他反悔,“碗筷還沒收拾……”

  景逸嗤了一聲,繼續拉著人往外走:“府裡養著那麽些人,可不是只會吃的。”

  一出門,正瞧見不遠處小晚捧著小半盆面疙瘩湯笑呵呵往屋裡走,臉上分明寫著“都歸我了,誰也不許搶”幾個大字。不用問,這小子肯定是去廚房把鍋裡最後那點都盛出來打算獨吞。從前大家一塊吃飯的時候,這家夥就永遠都是第一個上桌,最後一個下桌,桌上東西吃完了還去後廚扒拉鍋底。十七八年下來,景逸就從沒見他說過一個“撐”字。

  “小晚。”回想起這些人的光輝往事,景逸心中頗感無奈,嗓音也不高,就淡淡喚了一聲。

  小晚一條腿都邁過門檻了,聽著景逸叫那聲,當即就收住腳,原地擰過身來,咽著口水應道:“公子。”千萬不要有什麽事啊,他的湯啊蘿卜絲湯,可愛的小面疙瘩,又香又滑的面疙瘩湯,涼了就不好喝了!

  景逸哪裡會不曉得他腦子裡都轉悠什麽,不過這會兒拉攥著人小手心情正好,也就不起那壞心眼折騰人了:“待會兒吃完,把我屋子裡那些碗筷收了。”

  小晚如蒙大赦的“哎”了一聲,美滋滋的轉過身進屋去了。

  “還有。”可憐的孩子小心肝又提溜起來,轉過頭一臉哀怨的看著自家主子,湯真的要涼了。景逸瞟了他一眼,繼續道:“晌午我們要是回來得晚,飯食你們自己解決。”

  甭老是巴巴等著喬初熏回來給他們做飯,從前那會兒饑一頓飽一頓的也沒見他們怎麽樣,這幾個月一日三餐按時按點給這些人做飯,什麽好吃做什麽,什麽愛吃做什麽,都慣的沒樣了!又不是沒有月錢,就是城裡最貴的館子他們也去的起,非一個個賴在家裡不挪窩,就知道累喬初熏一個人。

  景逸如此琢磨著,握著喬初熏的手攥的更緊了些,指腹摩挲著柔嫩掌心,拉著人往前院去了。

  小晚捧著湯盆站在原地,望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身影,半晌無語凝噎幾欲以頭搶地。反應過來,登時“嗷嗚”一聲竄進屋子,眼含熱淚扁嘴控訴:“主子把喬小姐拐跑了,中午飯咱們沒人管!嗚嗚……”

  一屋子人怔愣片刻,隨即響起一片狼嚎。小桃兒在一邊捂著耳朵,抿著小嘴兒發愁,廚房水缸裡那些凍包子,估計今天一個也剩不下了。

  最近幾天,每回景逸拉著她的手,喬初熏都要過半天才發覺。今日也不例外。都走出家門好遠了,喬初熏才驚覺自己又被這人握著手走了好長一段路,忙慣性的往外撤手。

  景逸可沒昨晚上那會兒好說話了,攥著小手不撒開,一臉嚴肅低斥:“街上人這麽多,待會兒走丟了我上哪找你?”

  喬初熏四下看了看,一大清早的……

  景逸不慌不忙的補充:“這會兒人還少,等人多了就晚了。”他這叫防患於未然。

  喬初熏已經完全明白過來這人又在耍無賴,咬著下唇瞪了他一眼,手腕施力想掙脫出來。景逸索性將她手腕一同包握掌中,製住她掙扎舉動:“別掙,扭到手腕就不好了。”就她那點小力氣,點碗茶下來還手腕酸,動起真格的怎麽可能擰的過他?

  喬初熏這回連掙都掙不動,只能跟著他的步伐走,兩腮漸漸就透出紅暈,低著頭不吱聲。

  景逸偏過頭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笑:“你那日在孟家給那孟夫人診脈,都看出什麽了?”

  喬初熏原本又羞又忿,心裡還隱隱透出點自己都沒察覺的甜,腦子裡都攪和成一鍋粥了。一聽到景逸跟她說話,有些懵懂的抬頭,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景逸問的是什麽,隨即蹙起眉心:“那位孟夫人,和昨日那位夫人,似乎都吃了什麽不合適的東西……”

  景逸回想起那日眾人圍在一桌吃飯的情形:“酒?”

  喬初熏搖了搖頭:“應該不是。雖說懷著身子不宜飲酒,可我看那孟夫人似乎經常喝,酒量也挺不錯。個人體質不同,如果她多少年來都成習慣了,少喝一些也沒甚大礙。”

  景逸想起這人平日裡做飯很注意食材搭配,又問她:“那日桌上的菜,有沒有彼此衝突的?”不是說有些東西不能湊在一塊吃麽?比如螃蟹和柿子,還有地羊肉與綠豆,雖然具體藥理他不太懂,不過從小就聽人這麽說過便是了。

  喬初熏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當然沒有。”且不說人家有錢人家請的大廚做菜比她講究還多,一般食材搭配的道理也都懂得;但凡真有不合適吃的,她能不阻止他夾麽?雖說這人身體是一日比一日好了,但太寒或太熱的吃食她都很少做。即便做了也會在食材搭配以及烹飪方式上非常注意,盡量讓東西的效用溫和一些。

  景逸好像看透這人心中所想,低頭湊近些逗她:“那天吃飯時你一直低著頭,我還以為你壓根沒注意到我都吃了什麽。”現在看來還是挺關心他的呀。

  喬初熏被他說的臉頰一燙,慌忙轉過臉看前面。他跟她離的那麽近,夾什麽菜怎麽可能看不到!
  景逸看著她抖個不停的纖長眼睫,勾起唇角,說話語調又恢復之前說正事的淡然:“那你為何說是吃壞什麽東西才導致腹痛?”

  “不是吃壞東西……”喬初熏歪著頭,似乎在斟酌用詞,“而是,那種脈象分明是吃了什麽東西,硬生生被催動打亂,雖然不至於引致小產,但當事者一定會產生類似感受,覺得小腹絞痛,氣息下沉。”

  景逸若有所思聽喬初熏說著,很快便到了城裡最新開的那家藥堂。門口上方的匾額寫著“初安堂”三個銀漆大字,景逸饒富興致挑了挑眉,一般藥堂名字大多與藥材或者醫理有關,或多或少總能看出是藥堂來,這“初安堂”麽,乍一看還真想不明白是做什麽生意的!

  喬初熏仰首看了眼那招牌,粉藍底面,銀漆小篆。也不知怎的,無端就覺得不安,指尖不自覺的扣緊景逸的手。

  景逸反過來緊了緊手掌力道,示意她莫要驚慌。無論內裡有多大乾坤,也不過是間藥堂罷了,大不了就把伊青宇的名頭搬出來,足可以鎮住一般平民百姓。

  兩人出來的比較早,藥堂也是剛開門。此時偌大的屋宇空蕩蕩的,隻隱隱聽得窸窸窣窣的摩擦聲,以及抽動木質匣子的聲響。

  喬初熏因為家庭的緣故,非常清楚這是有人在按著方子抓藥,包裹藥材才會有的響動。悄聲跟景逸說了,兩人又往裡走了幾步。

  “兩位是看診還是買藥?”藏藍布簾被人掀起,隨即走出一位中年男子。這人面色蒼白,身材瘦削,看打扮並不像大夫,倒像個生意人。

  喬初熏被問的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種情況,隻訥訥站在那兒說不出話。一旁景逸倒鎮定的很,攬著喬初熏腰身,微微笑道:“是這樣,家姊懷著身子,昨日突然腹中絞痛,請了大夫看診,也說不出是什麽緣故。日前曾聞初安堂的大夫醫術高超,今日特來此看看。”

  那男子沉吟片刻,道:“未見到本人之前,還是不好妄下判斷。咱們初安堂的規矩是每日過了晌午方才接受看診,夫人若是不方便來,咱們也可以派人過去,不過這診金麽,”男子微微一頓,伸手比了個三的手勢,“要一般大夫出診的三倍。”

  喬初熏微訝:“這麽貴?”

  那男子笑容頗有些傲然:“貴自然有貴的道理。咱們這有位姓肖的大夫,最擅長給懷著身子的調養身體。之前每位經他看過的……哦,那時我們的分堂還沒有開到越州來,”男子說著話,又笑了笑,“之前每位經這位肖大夫看過的,最後生產的時候都格外順利,孩子也特別健康。在婺州府一帶可是很有名的!”

  景逸認真聽著這人的話,露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哦?若是這樣,還真要請這位肖大夫給家姊看一看脈了。”

  男子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兩人往左前方行:“肖大夫近日忙的很,現還在城郊給一位夫人看診,不過今天下午也差不多回來了。兩位若真有意,不妨將住址留下,介時我們會直接派人過去。”

  景逸走了兩步突然停下,皺著眉自言自語道:“城郊?莫不是那位孟莊主的夫人?”

  那男子聞言轉頭,神色比初時熱切不少:“原來公子與孟莊主也是相識的。沒錯,就是他那位夫人。”

  喬初熏看出景逸是在做戲,就一直沒敢搭話,怕自己嘴拙壞了事。這時聽到說那日那個趾高氣揚的人就是他口中一直提及的肖大夫,突然想起昨日那位老者說的話:姑娘既然心中已有猜測,回去翻一翻書籍便可得證。他讓自己回去翻書,又說答案在這家藥堂,那豈不是……

  “公子。”喬初熏溫聲喚了一聲,打斷兩人對話,“我記得那位孟夫人曾提過,初安堂賣的一種安胎藥很是滋補……”她平時幾乎沒編過瞎話,猶猶豫豫講出這一句,還一直看著景逸才說出來的。

  景逸看著她的目光透出淺淺笑意,攬著她道:“你要不說,我還真給忘了。”轉臉看向那中年男子,“既然那位肖大夫不在,我們改天再來便是。不知那種安胎藥,可否先給我們來一副,晌午回去給家姊煎上一碗,沒準能有些療效。”

  男子遲疑片刻,點頭道:“二位請稍候。”

  拎著兩隻紙包走出一段距離,景逸挽著她的手笑道:“初熏何時也懂得誆人了?”

  喬初熏面上微赧,眼睫輕輕顫著:“我……我是忽然想起昨日那位老大夫說的話,他讓我回去查醫書,又說來這家藥堂就能知道咱們想查的……還有剛剛那個人說,那位肖大夫就是之前咱們在山莊見到的那位,我忽然想到……”

  景逸攥了攥她的手,鼓勵她繼續往下說:“想到什麽?”

  喬初熏抬眸看著他,有些遲疑的道:“那位孟夫人,還有昨日那位夫人,不是吃了什麽食物才導致那樣,很有可能,是服用了某種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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