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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熏心意》第40章 秧草碧絲
  第40章 秧草碧絲
  當晚,盡管景逸仍不大樂意,喬初熏還是下廚露了一手。其他菜品湯羹以及主食仍舊由廖紅覃料理,喬初熏隻炒了兩道極清淡的素菜,說是當給大家夥開胃清火的。

  春日裡百合和蘆筍都最水嫩,將鍋子燒熱之後過油溜,爆炒之後很快盛出,再將事先熬好的高湯打成薄芡淋在覆頭,就是一道清爽又水潤的開胃小菜了。百合醇甜,蘆筍水嫩,高湯既香且濃,不僅嘗來可口,而且極俱清潤功效。適逢春日乍暖還寒,一般人都容易內熱,醫理上又講求在這個季節養肝補氣,溫平清火,這道菜可以說是最合適不過了。

  另一道便是秧草碧絲。所謂秧草,又名南苜蓿,金花菜,是春季時江南一帶家家栽種並烹飪的一道素食。用素油清炒了,就吃個原汁原味,嚼來柔軟鮮嫩,清口解膩。吃過另幾道大魚大肉,再嘗兩口炒秧草,頓覺清潤爽口,甘美絕倫。

  眾人吃的大呼甘鮮,再加上喬初熏允諾過兩日給大夥用新鮮秧草做燒河蚌以及燒鱖魚,更讓眾人一陣歡呼雷動,吵鬧的小桃兒在一旁直翻白眼,撅著小嘴兒小聲嘀咕:“就知道吃!”

  畢竟許久未曾做過什麽體力活,一連炒了六份兒菜出來,喬初熏也確實覺得有些疲憊。在景逸對面坐下,又幫他斟了杯溫熱的米酒,扶著桌沿仍然微有些喘。

  景逸從旁邊湯盅裡盛了碗湯水擱到喬初熏面前,有些不滿的道:“跟你說了你身子受不住,偏不聽,接下來半月不許下廚。”

  喬初熏端起白瓷小碗,頗有些無奈的睨了他一眼,輕聲道:“真的沒事了。只是許久不做,體力上確實有些吃不消。我最開始做飯時也是這樣的……”

  景逸剛夾了一柱菜送到她碗裡,一聽這話倒是笑了。一手撐著下巴,抬眉看她:“你那時總也不愛抬眼看人。我記得到這第一天,你給我布菜的時候,拿筷子的手都是抖的。我那時以為你也和旁人一樣,對我既懼怕又厭惡……”

  喬初熏聽了這話,心裡不由得一陣難過,卻還是溫聲辯解道:“不是的。那時從汴京一路到越州,我就發覺公子不喜旁人離的太近,對女子從來不假辭色,我……”

  “你什麽?”景逸越聽越覺好笑,合著兩人最初相處那段時日,都將對方的態度心思想擰了,“你難道怕一個舉止不合我意,還會被趕出去不成?”

  喬初熏看著景逸調笑神色,明白他問這話時心裡是有氣的,但畢竟不想對他有所欺瞞,盡管知道他待會兒肯定要更氣,還是老實點了點頭。

  果然,景逸一見她點頭就眉一擰,伸指過來捏著她的下頦,幾乎咬牙切齒的道:“你還真敢想啊!我要是會把你趕走,當初何必救你?除非你自己想……”說到這兒景逸驀地一頓,語調陡的一轉,有些惡狠狠的瞪著喬初熏道:“現在想也晚了!想不想都不許走。”

  喬初熏被他逗得彎起唇角,又因著顧及景逸顏面,不敢笑的太過,隻得輕拂開景逸的手指,溫聲勸道:“公子快別鬧了。先吃飯吧,不然待會兒都涼了。”

  景逸反勾住喬初熏手指,微挑著眉,勾唇笑道:“今天下午那會兒,是吃味了麽?”

  喬初熏被問的一愣,反應過來景逸問的是什麽之後,面帶羞赧搖了搖頭:“沒有……我不是,廖姑娘若真做的合適,我不會阻止……”說著,抬起眼瞟了景逸一眼,“你喝那個湯不合適……”

  景逸見她目光閃躲一臉羞澀,想起那時廖紅覃說的那個療效,頓時唇邊笑意更深。勾著喬初熏的手指緩緩摩挲著她的,故意拿這件事逗她:“嗯?說說,怎麽不合適了?”

  喬初熏抿了抿唇,半垂著眼輕聲解釋道:“一般喝那個湯的人,不是久臥病床,也得是平日裡縱欲過度……總而言之,是……不太行的人,才喝的……”說到最後幾字,喬初熏幾乎是從唇縫兒裡擠出來的,直覺得跟景逸解釋這種事太過怪異。

  景逸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慢吞吞應了聲:“哦。那初熏如何知道我行的?”說話間又往前湊的更近些,勾著一邊唇角笑得邪肆,一字一句的道:“初熏當初不是說過我虛的麽?虛的話,不正該好好補補?”

  要是擱在從前,喬初熏或許還會認真嚴肅的跟景逸辯上一辯,跟他解釋清楚此虛並非彼虛,以及那盅湯的具體療效。可經過了昨晚,喬初熏已經完全明白,這人現在是借問詢醫理之名行逗弄調戲之實,兩邊面頰粉暈暈的燒著,一邊推開他的手指往後躲:“公子別鬧了……這分明不是一回事……”

  景逸輕笑一聲,松開她的手,下一瞬就微傾身過去,咬著兩瓣嫩唇狠啄了一口,坐回椅子的時候,唇邊帶著奸計得逞的笑:“醫理方面,我本來就不如初熏懂得多。不過既然初熏說我行,那我便是行的……”

  景逸眼見喬初熏面頰越來越紅,也就不緊著逗她,拿起筷子夾了條蘆筍,語含笑意道了句:“即便以後需要喝了,也要初熏給我做……

  喬初熏被他給氣的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一徑低著頭喝湯。一邊悶悶的想,他前兩天晚上那個樣子,她哪裡還敢給他喝呀……

  用過晚飯,景逸靠在軟榻上飲茶,一邊拿著本卷宗看的仔細。喬初熏將幾樣蜜餞果脯在高幾上擺好,又去到一旁木櫥,站在那一陣搗騰,也不知是在找些什麽。

  景逸覺察到她取東西的舉動,便暫時放下卷宗,手臂擔在高幾,撐著額頭看她忙。

  不一會兒喬初熏便取了隻布袋過來,走回軟榻邊上,將東西遞了過去,有些羞澀的道:“手頭材料不太夠,隻做了三隻。公子可以把東西拿去給城裡別的大夫看看,若確實管用,我再多做一些。”

  景逸將裡面東西掏出一看,見是三隻顏色不同的香囊,比之喬初熏從前做給他的那個要小上許多,而且味道稱不上芳香,是偏沉鬱的藥味,隱隱還有些辛辣之感。景逸放在鼻端聞了聞,又抬眼看她:“管什麽的?”

  喬初熏拿起一隻,輕聲解釋道:“這個不全算得香囊。貼著肌膚掛在心口位置,平日能提神醒腦,遇上類似上次喬子安施的那些藥,能比平常更快的清醒過來。若是體質本就比一般人強的,甚至當時便能起效,不受那些迷藥的影響。”

  景逸聞言挑了挑眉,這麽厲害?看來明日要拿一隻過去找人好好研究一番,看是否真有效果。又看了眼手裡小巧精致的心形藥囊,合起手掌,故作嚴肅的問:“隻做了這三個?”

  喬初熏點了點頭:“布匹和藥材都不夠,公子若真覺得有效,我明日再……”

  “不用。”景逸快速拿起另外兩個攥在掌中,略顯冷淡的道:“若真管用,就把需要用的材料都跟伊青宇說了,讓他去做。”

  喬初熏雖有不解,還是點了點頭:“可高大哥還有……”

  “不是有小桃兒麽!”景逸將三隻藥囊一起揣進懷裡,拉過喬初熏的手讓她坐下,“不過是個藥囊罷了,那些人平日裡衣裳都是自己洗自己補,這點事還難不倒他們。”

  喬初熏順著景逸手上力道坐在軟榻,也顧不上別的,忙伸手探到景逸胸口,要將東西取出來:“藥材劑量都是算好的,公子同時帶三個對身體不好……”

  景逸剛鉗住喬初熏手腕,一聽她這話也就沒再阻止,感覺著柔軟小手探入自己衣襟,將幾隻藥囊一一取出,唇瓣漸漸彎成一道優美的弧。另一隻手將東西接過來,放在軟榻裡側,攥著喬初熏手腕道:“那我換著戴。”反正絕不可能將她親手做的東西讓給別的男人,還是貼身戴在心口位置,光想想景逸就覺得受不了。

  喬初熏愣了愣,也琢磨過味兒來,垂下眼簾輕嗔:“這有什麽好計較的,又不正經是香囊……”

  景逸微微一笑,也不言語,摟著她的腰將人帶到自己懷裡,一同靠在軟榻一頭:“陪我看會兒書。”從一旁幾本冊子裡抽出一本千金方,塞進喬初熏手裡。手臂圈著人在懷,翻過一頁卷宗繼續看。

  喬初熏接過書冊,打開到上次看到那頁,不時坐起身給兩人斟些茶湯,其余時間就乖乖偎在景逸懷裡,兩人各看各的。

  過了約莫一個來時辰,喬初熏覺得有些乏了,微偏過頭看向景逸,就見他眉尖微蹙盯著手裡卷宗,似是有什麽問題想不通透。也不敢在這時出聲打攪,喬初熏盡量放輕動作往外挪著,準備起身去隔間沐浴。

  剛坐到軟榻外緣,身後懷抱就湊的過來。景逸一條手臂環在她腰間,下巴擔在她肩窩,嗓音透著些許疲憊,淡聲道:“煩了?”

  喬初熏搖了搖首,因為肩窩處的搔癢微微縮頸:“沒有呀,公子怎會如此想?”

  景逸微垂了眼,沉默片刻才道:“去年曾答應過你,天暖了去蘇杭一帶遊玩。等過了寒食,咱們就走。”

  喬初熏唇角微彎,漾出一抹淺笑,雙手輕覆在景逸環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溫聲道:“公子既有事情要忙,出遊這種事也不急在一時。”七笙教一日不連根拔出,想必景逸也不會安心遊玩的心思。她只要一直陪在他身邊,無論烹茶看書,還是煮飯散步,都覺得很滿足了。

  景逸湊近她耳垂兒吻了吻,另一手的卷宗擱在一旁,雙臂交疊將人環緊。半閉著眼眸靜靜待了半晌,一直沒有說話。

  喬初熏覺察到他情緒有些異常,卻也沒說什麽,隻由他這麽抱了許久。

  門外傳來幾聲叩門聲響,喬初熏掙了掙身子,身後懷抱卻巋然不動。喬初熏無奈,隻得輕喚了聲“逸之”,景逸這才頗不情願的松開手臂。

  打開門,就見廖紅覃捧著隻托盤站在門外,見到開門的人明顯也是一驚,往裡張望了下,有些不甘願的道:“我給公子送宵夜來的。”

  喬初熏被廖紅覃看的面上一赧,畢竟眼下跟景逸沒名沒分,在外人看來難免會覺得這女子太過輕浮,不知廉恥的一徑扒著主子攀高枝似地。因此廖紅覃說完話之後,邁過門檻的時候腰身極巧妙的一撞一頂,喬初熏又正在發愣,就被擠蹭到一邊,忙扒著門框才沒摔倒。

  景逸在內室聽到動靜,已經穿上鞋往外走,就見廖紅覃笑臉盈盈的迎上來,喬初熏卻遲遲不進來。也顧不上跟人說話,就快步往外走去。剛走到屏風邊,喬初熏也已經掩好門往裡走了。景逸便拉了小手將人拽到身邊,有些埋怨的道了句:“夜間風重,磨蹭什麽呢。”

  領著人回到屋裡,見廖紅覃站在軟榻邊上不動,景逸蹙了蹙眉尖,稍顯不悅,卻還依著常理淡聲吩咐了句:“東西送來就擱著吧,不用在這候著。”

  廖紅覃眼看著景逸出去又把人拉進來,心裡暗罵伊青宇消息不靈通,一面咬著牙強綻出一朵笑:“反正我待會兒回去也沒什麽事做,在這服侍公子用宵夜也是一樣。”

  景逸此時已經完全明白過來廖紅覃揣的什麽心思,面無表情扶著喬初熏肩頭示意她在軟榻坐下,走到高幾旁從托盤裡拿了隻金紅色的柑橘。

  緩步踱回到喬初熏身邊,手指動得飛快的剝著皮子,一邊眼皮兒也不抬的緩聲道:“廖姑娘,我不知是誰給了你這份錯覺。雇你來我府上做飯是伊大人的主意,銀錢也是他出。無論是姑娘做菜的手藝,還是你這個人,我丁點興趣也沒有。”

  手裡橘子剝乾淨,景逸抬手往身後一兜,橘皮直接落入托盤裡唯一空著的碟子。掰下一片橘瓣送到喬初熏唇邊,景逸微垂了眼,與喬初熏對視著,唇邊綻出一抹安撫的淺笑,語調卻依舊冷漠:“所以廖姑娘,從明天起你不用再來了。想要銀子的話去找伊大人,他會給你答覆。”

  喬初熏向來拗不過景逸,隻得微張開唇,咬著橘瓣含入口中。且因為景逸站著的姿勢,半點也看不到此時廖紅覃是何反應。喬初熏心中隱隱覺得有些怪異,具體是什麽她也說不上來,只是廖紅覃給她的感覺,並不像是有多喜歡景逸……

  屋子裡半晌無聲。景逸也不再說話,隻一瓣瓣喂著喬初熏吃柑橘,不時送一片到自己口中。身後傳來有人狠狠一跺腳的聲音,接著那道火紅身影直接飛奔出屋子,外室傳來門板“嘭”一聲撞到牆面的聲音。景逸跟在後頭緩步走到房門口,閂好門閂,回屋到隔間燃香,準備待會兒沐浴用的各樣東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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