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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熏心意》第46章 蒜苗鱔絲
  第46章 蒜苗鱔絲
  回到城裡,景逸讓高翎去府衙跟伊青宇知會一聲,另兩個人先回府,自己則和喬初熏在路口下了馬,步行著往城東去了。

  景逸領著人進了城中最大的一家布莊,一進門就讓夥計叫老板過來,讓給喬初熏量身。老板笑呵呵走上前,仿佛一點都不認生的樣子,忙招呼自家媳婦兒請喬初熏進到內室。

  景逸事先一點口風都沒露,喬初熏也不太確定,就抬頭看了景逸一眼。見他朝自己笑了笑,就跟著老板往另一頭去了,顯然是說話不想讓自己聽著,就跟著那少婦進了裡間小屋。

  少婦一邊幫喬初熏量身,一邊笑著道:“姑娘和公子都不是本地人吧?看著有些面生。前些天見公子過來看布匹,我這兒還在想是哪家姑娘好福氣,找了個這麽有心的夫君。”

  喬初熏眨了眨眼,沒想到景逸早就來過一趟了:“您是說他之前來過?”

  女子銜笑睨了她一眼:“不僅來過,還坐了一下午哪!幾匹布都是跟我家那口子專門訂的。我家那位說了,咱們城裡好幾年都沒這麽大手筆的,有錢人家的也不見得懂這個,好些人都是跟風,見別人穿什麽就買什麽,店子裡擺著什麽就挑最貴的,不像姑娘這位,是真懂行喲!”

  喬初熏被女子說的心裡甜甜的,小聲問:“他都訂了什麽?”

  少婦收起軟尺,想了想,從牆邊的木櫥裡翻出一隻匣子,捧到喬初熏面前打開:“有兩樣要明後天才到的,都從蘇州那邊采購來的。”說著,從裡面拿了兩塊布頭讓喬初熏摸摸,“有一匹和這個料子一樣,不過要的是大紅色的。還有這個,你摸摸,是不是特別滑溜,穿著都不沾身的,而且呀,無論洗多少回都不掉色的……”

  說著,少婦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嗤嗤笑出了聲。見喬初熏不解,便湊到她耳邊悄聲道:“這個姑娘可不能嫌我嘴碎,是我家那口子列單子的時候,我在旁邊看見的。你家那位,幾乎沒把全蘇州最好的綺紈綾縠買下來,系繩兒都不要綢帶的,說是嫌不夠軟,穿著勒人……”

  女子話剛說到料子,喬初熏臉就紅了。因為那幾樣布料顏色都極鮮亮,卻無一不清透軟薄,不是做肚兜抹胸,也是做裡衣才用得到的。再聽女子話裡意思,知道景逸跟人吩咐時要的不是布匹而是成衣,更覺得不好意思,耳根子都燒的紅透透的,小聲跟人致歉:“對不住,給您家添麻煩了。”

  女子笑吟吟直搖手:“姑娘哪的話,這麽大單的生意,我和我家那口子高興還來不及。而且公子只是要求的細,和那些財大氣粗無理取鬧的還不同,我家那位去之前蘇州采買,去的可樂意了!”

  兩人又輕聲說了幾句,就一前一後出了屋。景逸早在門邊等了,見喬初熏出來,又跟老板客套囑咐幾句,就領著人出了布莊。

  見喬初熏面上紅暈未褪,景逸以為她知道了,就笑著道:“做喜服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怎麽臉皮這麽薄?”

  喬初熏嗔怪的睨了他一眼:“那你也不能……”即便兩人已有了肌膚之親,喬初熏也做不到跟他談論貼身衣物這種話題,話隻說了一半就作罷了,轉臉看向另一側。

  景逸這回倒沒反應過來:“嗯?我不能什麽?”

  喬初熏咬唇瞪了他一眼,繼續不理人。

  說話功夫兩人已經走到一家脂粉鋪子,景逸領著人進到裡面,從眉粉到唇脂一樣樣挑過來。旁邊幫忙介紹的店主自是喜不自禁,喬初熏卻並不全盤皆收,平常就幾乎不敷粉的,不過成親時用那一次,也不必樣樣齊全。因此隻撿了一定會用到的幾樣,挑了顏色正品相好的,讓夥計包了。但一整圈折騰下來,待到了外頭,也已是日暮時分。

  景逸看了眼攥在人手裡的小布包,有些遲疑:“要不換一家再看看?”姑娘家這種東西都不嫌多的,怎麽一半天下來,她才挑了幾盒,莫不是這家的東西不合心意?

  喬初熏捧著東西給景逸一樣樣簡單解釋了,又道:“這幾樣足夠用一年的了,還得是用得勤的。”

  景逸聽完,又仔細端詳喬初熏面容,半晌,緩緩綻出一抹笑。

  喬初熏被他看的有些莫名:“怎麽了?”

  景逸見她一副呆呆小兔子的樣兒,好笑的捏了捏臉頰:“沒事。我就是突然發現,原來你不怎麽打扮都挺好看的。”

  喬初熏抿唇一笑,拂開景逸手掌:“公子就會講話逗我開心。”一會兒說她身材一點都不胖,一會兒說她不打扮也好看,其實就外貌而言,她算不得多出眾。依照景逸從前走南闖北的閱歷,又是自小長在皇家,見過的美人不知有多少,她這樣的,也就勉強入得眼罷了。

  景逸拉著她的手握在掌中,低下頭看她:“今天很高興?”

  喬初熏點點頭,眼兒彎彎的看景逸。又是在野外吃烤食,又是做衣裳買脂粉的,先是為了哄她開心,現在又陪她一起為兩人婚事做準備,能不高興麽!
  景逸也跟著點點頭,高興就好。“那現在能跟我說,剛才是為了什麽瞪我?”

  喬初熏一噎,匆忙瞥開目光:“沒……”

  景逸剛想接著追問,就聽一旁響起某人忐忑且踟躕的問候:“景……公子。”

  兩人一齊偏過頭,就見伊青宇拉著一個女子站在兩人身後,臉有些紅,神情也不自然到了極點,顯然這聲問候也不是自願的。那女子兩人也不陌生,就是之前在府上做了好一陣飯食的廖紅覃了。

  景逸和喬初熏這回倒是挺默契,一齊朝那兩人交握在一處的手望去,又一齊看向伊青宇。喬初熏自覺有些失禮,忙朝二人笑著輕輕頷首;景逸則目露嘲弄的看伊青宇,動作挺快呀!

  伊青宇這一路走來,已經被不少百姓行了注目禮,被景逸這麽一看,更覺尷尬,又不方便說案子的事,隻得點了點頭,想先打個罩面就此別過。

  廖紅覃倒是個性子爽快的,伊青宇前腳剛邁了一步,就被她給拽回來,揚著下巴看向兩人,道:“相請不如偶遇,我家離這也不遠的。之前的事還沒來得及跟公子和姑娘道歉,還有找人的事……”

  廖紅覃微微一頓,又接著道:“二位若是不嫌,就到寒舍小聚。我炒三兩個菜,公子也可以和柏珖好好聊聊。”

  景逸又是戲謔的微一抬眉,都叫柏珖了啊!這小子平時看著不著調,這種事上手腳倒是挺快!

  伊青宇臉紅的速度與程度跟喬初熏能有一拚,因為深諳景逸好戲弄人的脾性,心裡已經是連連叫苦,可又不想拂了廖紅覃好意,因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的姿勢愈發僵硬起來。

  喬初熏轉臉看景逸:“公子,要不咱們……”

  景逸點點頭,反正首飾什麽的也沒打算讓喬初熏提前看,如此安排還能跟廖紅覃了解些蘇家的情況,也不錯。

  故而四人成行。廖紅覃原本手裡就提著菜籃子,一聽景逸應下來,也很是高興,跟伊青宇說了聲,又到相熟的店子買了些熟牛肉和兩壇子酒,領著幾人三乖四拐進到一條巷子。

  打開小門,獨門獨戶一座小庭院。地方不很大,收拾的挺乾淨,院子裡還種著不少月季,有的已經長葉抽苞了。

  進了屋,廖紅覃就去後廚忙了,不一會兒就先端了幾杯燒熱的茶出來:“菜很快就好,稍等啊!”

  喬初熏也起身要幫忙,廖紅覃也沒多推辭,兩人就一起去後廚了。

  屋裡,景逸倒沒急著說案子的事。喝了口茶,慢悠悠笑道:“熟門熟路,不是頭回來啊!”

  這兩人相處,雖然通常是景逸佔上風,但伊青宇多是話密的一方。今日一上來就讓景逸不冷不熱的來了這麽一句,伊青宇剛白回去的臉就又紅了,支吾半晌,才苦笑著直作揖:“我說侯爺您就別笑話我了。早前紅覃大晚上去您屋裡搗亂的事,她後來都跟我說了。這事也有一半要怨我,我沒跟她說清楚您和喬小姐的事……如今這也各得其所,侯爺就饒了我這回吧!”

  景逸冷哼一聲,聽著這話覺得不爽快:“什麽叫各得其所?倆人都糊塗,還把帳賴到我身上了?”說的好像從新分配似的,他從來都只是跟他家初熏,別的人白送上門他也不屑收的!
  伊青宇繼續態度誠懇承認錯誤:“侯爺教訓的是,我剛那話說的欠妥。”他跟廖紅覃那就是八百年前就算不清的爛帳,要不是跟景逸和喬初熏那兒攪了這麽一遭,還指不定拖到猴年馬月呢!
  景逸看他一說到廖紅覃就半點脾氣都沒有的樣子,也覺得可樂,就問:“真認定了?”

  伊青宇這回倒是沒猶豫,點了點頭:“認定了。”

  景逸眯了眯眸子,神情有些玩味:“老爺子那邊怎麽辦?”伊家也不是尋常人家,以廖紅覃的身世背景,要做正房,怕有些難。

  伊青宇咬牙:“都跑這麽個偏僻地方來了,娶個媳婦兒還不能自己做主?!”

  景逸繼續喝茶,一副“你家的事你別問我”的神情。

  伊青宇顯然也為這事煩了挺久,撓了撓頭,又一跺腳:“那你說怎麽辦?我可不像我爹,娶那麽多個女人每天挨著個兒的哄還樂此不疲。我這輩子能把這一個守住就知足了!”

  景逸看著伊青宇一副想以頭搶地的悲愴神情,微微一笑,道了句:“反正你一日不回家,就你倆過日子。是妻是妾又有什麽所謂?”

  伊青宇一愣,景逸又接著道:“到時任期滿了,你領著人再去別地,只要不回家,不什麽都好說了。”

  伊青宇也有些開竅了,握著拳頭表決心:“也是,到時再生仨倆大胖小子,我就不信我爹還非要逼著我娶別人!”

  簾子被人掀開,廖紅覃端著盤菜出來,擱在桌上就去擰伊青宇的耳朵:“說什麽呢你?什麽孩子不孩子的,丟不丟人啊你!”

  喬初熏也端著盤菜跟在後頭,見這情形“噗嗤”一聲就樂了。

  伊青宇疼的一臉扭曲,咬著牙不叫出聲,廖紅覃擰了幾下,又想起好歹人也是一方父母官,又是在朋友面前,怎麽也得給留些面子,哼了一聲,又扭著楊柳腰快步去了後廚。

  因為是要即時吃的,廖紅覃做的幾道菜都是小炒。一盤蒜苗鱔絲,一盤栗子燒白菜,還有一碗一早就做好的蒸肉。再加上兩碟子醬牛肉,配著口味清甜的酒液,幾人吃的都很順口。

  蒜苗是剛下來的青蒜,鱔魚絲是加黃酒、豆瓣醬、蔥薑蒜末大火爆炒,味道又香又竄,鱔魚燒的嫩而微脆,火候剛好。栗子燒白菜則是加了雲腿絲、竹筍片和栗子肉,白菜煨的軟爛,口味香濃微甜。蒸肉因是一早做好的,再上鍋蒸的時候油幾乎都熬出去了,香而糯,不膩口,吃著還過癮。

  四人幾乎吃的一點不剩。除了喬初熏,剩下三人都喝了不少酒。景逸有了上回的教訓,再也不敢讓她碰酒,心道成親之後在家喝點倒是不錯,褪去點羞澀,添幾分平常少見的嬌媚風情,這成親前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悠著點。不然再像上回那樣也忒磨人了!

  吃過飯,廖紅覃飯前就開始煮的茶湯也端上來了。春天傍晚天氣也好,廖紅覃的院子在巷子盡頭,也不擔心會有人偷聽。幾人就搬了凳子,到院裡坐著,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之前高翎到府衙跟伊青宇講白日到城郊蘇家舊宅的事,廖紅覃也在當場,因此也就省了一番口舌。再加上廖紅覃也聽伊青宇提過七笙教的事,人也是個伶俐的,很快也明白過來這次找蘇青昀的事不似初時想的單純。

  伊青宇對畫像的事耿耿於懷,皺著眉頭低喃:“一次讓人走在前頭也就罷了,次次讓人趕在前頭……”

  景逸卻一點都不驚訝的,隻淺笑著道:“回去好好查查手底下的人,尤其是年頭久的,資歷老的。”要說官府裡有七笙教的耳目,他可一點都不吃驚,沒有那才叫不正常。

  伊青宇神色也有些陰沉,默默點了點頭。

  廖紅覃心直口快,想到就問:“景公子,之前聽高翎說,那個盒子從裡到外都有機關,畫軸上淬了毒,畫紙被面也塗了易燃粉末。如果是有人想害咱們,且最後紙肯定要燒著的,又何必真畫了幅蘇青昀的畫像,弄張白紙不也一樣的麽?”

  景逸沉默片刻,才面無表情道:“他知道我一定能看到畫像,他的目的就是讓我看清楚畫像。”

  廖紅覃皺眉:“公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伊青宇也有些奇怪的看景逸,怎麽這話聽著……好像兩人認識的意思?考慮到景逸的身份特殊,有些話也不好當著廖紅覃的面直接問,伊青宇只是以眼神表達了自己的疑惑,卻沒說什麽。

  喬初熏則一直憂心忡忡。案子方面的事,向來是景逸不說,她便不問,但不問不代表不想不琢磨。喬初熏從來都不是笨人,一整日下來,上午的事有意無意的在腦海裡也轉了好幾圈,對於對方的用意,她也有著自己的揣測。

  如今聯系景逸別具深意的回答,又想起那幅燃起點點火星的畫卷,喬初熏莫名覺得一陣膽寒,這個一直隱藏在暗處,卻步步走在他們前頭的人,到底想做什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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