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李英祺去看譚芊芊的時候帶來了她的手機，他都已經習慣了她對他不理不睬的樣子，可是他依然還在耐心的等待著，希望有一天她能勇敢的跨過這道坎，快樂起來。

  他將她的手機遞過去，說道：“你上次把手機落在學校，我今天特地去給你拿回來了。”

  她還是不說話，也沒有伸過手來拿手機的打算。李英祺無奈的歎息了一聲，然後將她的手機放在床頭的櫃子上，這才默默的轉身走出去。

  他才剛一轉身，譚芊芊馬上就偏過頭望向他的背影，無比的蕭索和落寞，她的心裡頓時就湧過一陣疼。

  在這個世界上，或許只有她才知道李英祺究竟有多好，不管她是怎樣對他冷面相對都好，他都還是那麽有耐心的依著她，他為什麽就不能就這樣對她置之不理呢？就這樣轉身徹底離開，或許他的幸福還會有一線生機！
  直到現在她才能真正理解，當時李英祺也是這麽逼她離開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
  就在她沉浸在這酸楚的情緒之中時，桌上她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李英祺剛走到門口，聽到聲音也馬上回過頭來，刹那間，四目相對！這太突然了，讓她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
  她看著他，用她最真實的情緒！
  有心疼，有無奈，有痛楚，也有不舍…

  可是，她還是很快就尷尬的移開眼去，他們之間，不該再有這樣的情緒。

  他們在僵持著，電話鈴聲也在堅持不懈的響著，李英祺不知道她是沒聽到還是壓根不打算聽電話？總之，他又是歎息了一聲，然後還是很有耐心的走過去看看到底是誰的來電？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看到，譚芊芊就馬上伸出手就近的拿走手機。

  李英祺搖搖頭，譚芊芊也覺得自己可笑了，她這到底是在跟他鬧什麽別扭呢？這似乎不該是姐姐對弟弟流露出來的情緒，她又越矩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是個陌生的號碼。本來實在是不想接，可是不想這麽別扭這麽尷尬的面對李英祺，她最後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喂！你好！”

  “芊芊？”電話的另一端傳來這兩個字，聲如鬼魅，譚芊芊先是嚇了一跳，然後費了好大的勁才反應過來這叫的是她自己的名字。

  “你…你是？”她在腦還裡快速搜尋著對這個聲音的記憶，忐忑不安的問道。

  李英祺看她這個樣子覺得不太對勁，不放心這麽離開，反而湊過來想要弄清楚到底打來電話的是何許人也！譚芊芊使勁的握緊手機，又聽那人說道：“這麽多年沒見了，也難怪你都聽不出我的聲音來了！”

  “爸…”譚芊芊瞪大眼睛，先是驚恐，然後轉為焦急，急忙問道，“爸爸，是不是你？”

  李英祺聽到她的稱呼也嚇了一跳，她所叫的“爸爸”，那豈不是譚思安？譚思安這個時候居然不請自來的打來電話，到底又想幹什麽？
  譚芊芊屏住呼吸，果然聽到對方冷笑了一聲說道：“呵呵，難為你現在還叫我一聲爸爸！”

  “爸…”她依然這麽叫他，因為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別的詞語來稱呼他，人心也許是很善變的，可是她卻做不到。

  “爸爸，你在哪裡？我想見你，我有東西要給你！”

  譚思安對此倒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馬上就答應道：“好啊！這麽多年了，咱們父女倆也該好好敘敘舊才對，想見我就馬上到××酒店來，可是記住了，我隻想見你一個人！”

  “我知道，我馬上就過來，你等我！”

  譚芊芊說完就馬上掛了電話，然後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可是一抬頭就看到站在她面前一臉慍色的李英祺。

  “你不能去見他！”剛才他們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他絕不會允許譚芊芊去見他。

  譚芊芊就像沒聽到他的話，只顧說道：“我要出院！”

  “不行！”

  “我已經沒事了！”

  “沒事了也不行，譚思安特地叫你到酒店去見他，一定目的不純…”

  “他是我爸爸！”

  “他不是！”李英祺試圖提醒她這個事實。

  這是這兩天以來兩人說話最多的一次，可是又因他最後的這一句話而僵了下來。

  對啊！譚思安已經不是她的爸爸了，她和李英祺有著同一個爸爸！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堅持最初的決定，還是因為想要逃避這個事實，總之她就是要推開他，固執的說道：“我不用你管！”

  李英祺當然不會依她，一把將她拉了回來，加重語調說道：“現在不是跟我鬧別扭的時候，你想想看，之前你要見譚思安他都不見，現在他看到承天集團度過難關了就來找你，你不覺得奇怪嗎？誰知道他現在找你又是想玩什麽把戲？”

  譚芊芊被他說得無言以對，她承認他的話很有道理，可是她依然有她自己的打算。

  不過，她知道李英祺既然下定決心是勢必不會讓她出這個門的，所以她也不去逆他的意，卻依然不願面對他，轉身又躺回床上，冷冷的下了逐客令：“我不去，你走吧！”

  這句話李英祺已經不知道聽過多少遍了，縱然是脾氣再好也有受不了的時候，可是他卻不是要對她發脾氣，只是無奈的問了她一句：“譚芊芊，你知不知道…我也是會痛的！”

  譚芊芊雖然是背對著他，可是聽了他的話之後她的背脊很明顯的一僵，一股酸意直衝眼眶，她當然知道他也是會痛的，所以才希望他…長痛不如短痛！
  她閉上眼，眼淚猝不及防的猛然滑落，原本以為已經哭不出來了，可就是還有這麽一個人，讓她笑，也讓她哭。

  “我想吃酸梅…”她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李英祺瞬間一愣，總懷疑自己是聽錯了，所以忍不住湊近來問道：“什麽？”

  譚芊芊急忙用被子抹掉眼淚，轉過來望著他，長長的睫毛上還有些濕潤，卻輕輕的說道：“我胃不舒服，老是惡心，想吃酸梅！”

  她已經兩天沒給過他好臉色，兩天沒有這麽跟他說過話了，所以李英祺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完全反應過來，然後他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馬上就說道：“好，我去給你買！”

  “我要最酸最酸的那一種！”譚芊芊也勉強的對他擠出笑來。

  “好，你等等，我就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李英祺頓時樂得像個受寵若驚的孩子，馬上就把剛才譚思安打來的那個電話完全拋到了九霄雲外，譚芊芊看著他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之後，原本那點偽裝的笑馬上就僵在了臉上。

  李英祺買完了她要的那最酸的酸梅回來的時候，病房裡已經沒有了譚芊芊的身影，他這才驚覺到自己是上當了，問了值班的護士，但是竟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他心中又是憤怒又是擔憂，氣得無處可撒，隻好對著護士怒道：“你們怎麽做事的？眼睛瞎了嗎？連個病人都看不住要你們來還有什麽用？”

  護士也委屈，那麽多的病人，誰知道竟有人會偷偷離開醫院的，可是看到他那副暴怒的樣子，她們一個個都低著頭委屈得不敢吭聲。

  梁蕊到來的時候就正巧看到李英祺在對護士發脾氣，急忙問道：“出什麽事了？”

  “芊芊不見了！”

  “什麽？怎麽會不見了？你不是一直在這看著的嗎？她能上哪去？”梁蕊的反應顯然比他還嚴重，李英祺都明顯感覺到手臂都讓她拽疼了。

  李英祺吸了口氣，看來他還真的怪不得人家護士，他也明明在這看著她的，結果還是把她丟了，怪隻怪他根本就受不住她的細聲軟語，只要她對他眨下眼，哪怕是要他上刀山下油鍋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更別說只是去買袋酸梅。

  偏偏她就這麽急忙離開了，連手機都沒帶，連想聯系她都已經不可能。

  所以，面對梁蕊焦急的詢問，他隻好懊惱的如實答道：“她恐怕是去找譚思安了！”

  “找…譚思安？”梁蕊現在只要聽到這個名字就忍不住心生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這將是她一生的噩夢，可是她現在不怪別人，因為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可是她最害怕的就是譚思安會因為對她的恨而把所有的氣都撒到芊芊身上來。

  她立刻就亂了陣腳，表情僵硬的喃喃自語：“芊芊去找他幹什麽？她上哪兒找他去？”

  李英祺腦子裡亂成一片，猛然想起芊芊接的那個電話來，他似乎聽到××酒店…於是他已經沒有多余的時間去考慮，急忙奔了出去。

  梁蕊還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見他就這麽走了，她當然也是急忙跟上去。

  李英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酒店，可最終還是晚了一步，經過詳細的查詢的確是查到了有個叫譚思安的男子在這裡住過，可是在一個小時之前他就已經退房了。

  李英祺和梁蕊都心急如焚，怎麽會突然退房了？他明明就聽到譚思安是約芊芊到這裡來的，既然現在他退了房，而且還是在一個小時之前，那麽他是上哪去了呢？芊芊又會在哪？有沒有見到他呢？既然在酒店裡的這條線索斷掉了，他們隻好離開，然後尋求一切可能的不可能的途徑，務必要盡快找到譚芊芊才能罷休！
  就在他們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的時候，其實譚芊芊此時正安然無恙的坐在出租車上，前往與譚思安約定的地方。

  本來她也是按照之前說好的來酒店找他的，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走進酒店就有人截住她告知譚思安已經離開，並當場就撥通了譚思安的手機讓他們通話。譚芊芊隻覺得納悶不已，因為譚思安新定的見面地點竟然就在前往他們以前所住的小郊區途中，路程也不是很遠，她馬上就打的過去了。

  出租車緩緩的駛上蜿蜒的公路，譚芊芊一直注視著路邊的境況，在一段綿延險峻的山路上，她終於是看到了譚思安的身影，然後馬上吩咐司機停車。

  譚芊芊從沒想過再一次見到她心心念念了許多年的父親竟會是這樣的一種場面，近七年不見，如今的譚思安已經比當初蒼老許多，不過值得欣慰的是他終於站了起來，拄著拐杖站在路旁等她。

  這段路比較陡峭，右側靠著高山，左側則是險峻的懸崖，深不見底。

  譚芊芊搞不清楚他為什麽約她在這裡見面，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哪怕知道了他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不敢奢望他顧及父女親情，可是，她就是不害怕他！

  她朝他一步步慢慢的走過去，這樣看著他，卻怎麽也叫不出那聲“爸爸”來了。

  “您等很久了？”她對他依舊很客氣，卻也明顯的疏離了。

  譚思安又怎麽會聽不出來，他恍然一笑，答道：“沒有很久，知道我為什麽約你在這裡嗎？”

  譚芊芊搖頭。

  “其實，這幾年…我每年的今天都會來這裡一次，可是今年，我想李承天也來一次！”

  譚芊芊聽到一愣一愣的，她不知道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麽值得他每年都來的？但是她從他的話中卻能聽出來，他的最終目的似乎是李承天，那麽…

  “你又叫我到這裡來幹什麽？”

  “你來了，李英祺就一定會著急，他一急了就必須得一切都聽我的，他會有辦法把李承天請來！”

  “那你又何必這麽大費周章呢？既然是要把他們都引來這裡，又為何要臨時換個地方讓他們都找不到呢？”

  譚思安聽了她的話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我現在能想象得到啊！李英祺找不到你，梁蕊也找不到你，他們著急的樣子一定很精彩，很好玩！”

  鬧了半天，他只是想看到他們為她著急，她就知道譚思安不會對她怎麽樣的，可是她突然有些懊惱剛才竟匆忙得忘了帶手機，現在想要通知他們一聲都已經沒有辦法了。

  她深吸了口氣，有些痛心的叫出一個字：“爸…”

  譚思安因這個字而不由得全身一僵，在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他就早已經不敢期待有朝一日她還會叫他一聲爸爸。

  她接著說道：“您變了！”

  “難道你還妄想我一點都沒變嗎？”

  譚芊芊深吸了口氣，沉默的掏出一份文件遞到他面前，然後才開口說道：“我知道已經遲了，但是這是奶奶生前對我的交代，一定要親手將這些東西交到你手上。”

  譚思安有絲驚訝，但還是接了過來，首先打開那個大的文件袋，看到裡面的東西之後馬上便不屑的冷笑起來：“確實是遲了，承天集團現在已經被收購不複存在了才給我百分之十的股份還有什麽用呢？老太太這是什麽意思？”

  這事若要說起來還是有些淵源的，譚芊芊和李英祺在一起並不是個絕對的秘密，就算當初瞞過了所有的人，也瞞不過心如明鏡的李奶奶。

  奶奶是在英祺留學回國前夕去世的，她老人家將手上百分之十的股份留給了英祺，卻將另外百分之十留給了她。她只是個外姓人，所以當時是遭到李英澤兄妹倆強烈反對的，可最終她還是按照奶奶的遺囑繼承了那百分之十的股份。

  所有人都誤解她功利，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是奶奶生前對她的囑托，並告訴她這百分之十的股份其實是給她的父親譚思安的。若是在她有生之年父親回來了，就把股份給他並說聲抱歉，因為這是他應得的；如果父親始終沒有回來，等到她百年之後想怎麽處置這筆錢都隨意。

  譚芊芊還沒搞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奶奶就讓她跪下起誓，用英祺的名義起誓：這件事一定要做到，並且絕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否則就讓英祺痛苦一生，一輩子都得不到幸福！

  譚芊芊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還跪在地上，卻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望著李奶奶，仿佛是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她直到現在還記得奶奶將她扶起來之時那番語重心長的話：“芊芊丫頭，你現在一定也知道了我所交代給你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你知道我是疼英祺的，而我同樣相信你也是愛他的，所以才會逼你立下這樣的誓言，別怪奶奶狠心，也別怪奶奶把事情的真相瞞著你，而是只有這樣才是對所有人最好的。”

  她以前一直都明白，到了知道的時候已經無力回天，奶奶當初的用心良苦也終成泡影，他們誰也沒法預知未來。

  其實這也是到了此時此刻她還是非要來見譚思安的原因，她答應了奶奶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讓英祺痛苦一生，不能讓他一輩子都得不到幸福。

  譚芊芊將思緒整理清晰，這才回答道：“我到現在才明白奶奶這一生都吃齋念佛是為了什麽，她也隻想為李承天做過的錯事贖罪。爸…他們現在都得到應有的下場了，你收手吧好不好？”

  她以為譚思安是會有些動容的，哪裡想得到他依舊還是冷笑。

  “爸…”譚芊芊看他這樣冷血無情的樣子隻覺得難受，說道，“你不是這個樣子的！”

  譚思安斂住了笑，問道：“覺得我不近人情了是吧？”

  他轉身過去，望著公路左邊的陡壁，緩緩說道：“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抹平的，老太太也知道他的兒子不是人，說他是畜生還是抬舉了他，他簡直就是禽獸不如…”

  譚芊芊知道這些年他的心中積攢了多少的恨，可她還是想說：“就算他是禽獸不如，但是你不是也因此泯滅了自己的良知嗎？這樣跟他還有什麽區別？”

  “對！我的良知早就讓李承天和梁蕊毀了…”

  他激動的吼出聲來，帶著無盡的痛楚，說道：“他們一個是我最好的兄弟，一個是我今生唯一愛過的女人，可是他們居然聯手出賣了我…”

  陡峭的懸崖邊上，吹了凜冽的風，譚芊芊覺得這裡實在不是個適合說話的地方，更何況譚思安現在情緒激動，還是勸他離開為妙。

  “爸，這裡風大，你要找李承天的話我幫你找，但是不要在這裡好不好？”

  “就是在這裡！”譚思安指著這險峻陡峭的懸崖，激動的說道，“就是在這裡，李承天那個畜生心狠手辣的毀了我的一生，我母親的亡魂還在這山崖下，現在我就要李承天和梁蕊親自來祭拜她！”

  他說完之後也不管譚芊芊是什麽反應就馬上掏出手機來打電話，斷斷續續的說道：“沒錯…李英祺，就是我！芊芊跟我在一起…想見她？沒問題啊！只要你回去叫上你老爹來見我，我保證她一點事都不會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