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鍾煓眼中閃過一絲清明,摘花飛葉即可打中女孩的手腕,好高的功夫!他抬眼望去,只見張並默立在櫻花深處,心中一凜。
鍾煓和鍾煜一樣,將門虎子,最愛舞槍弄棒,最愛結交朋友,適才他聞訊趕來和張並一起飲酒,一起討教功夫,喝到酣處,鍾煜興致盎然,命人帶來兩名絕色舞女送給張並,“如此絕色,只有張將軍這樣的英雄才配消受。”兩名舞女十七八歲年紀,皮子雪白,腰肢柔軟,神態極是嫵媚誘人,堪稱尤物,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哪有不愛的?張並卻客氣的拒絕了,鍾煜奇道“莫非張將軍覺的此二女不夠美?”張並搖頭,“不是。美或不美,我原也不曾留意。”此時不只鍾煜好奇,連鍾侯爺、鍾煓、孟正憲都好奇起來,英雄豪傑不近女色也是有的,但柳下惠一般的男人又有幾個?這般情形下,眾人方得知到張並練的是華山童子功,師父華山老叟吩咐過25歲後方許成親,眾人恍然大悟,鍾侯爺微笑道“華山老叟世外高人,張將軍有幸拜為師父,真真可喜可賀。”張並甚是謙和,鍾侯爺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眼光中帶著滿意和笑意。
鍾煓強笑道“張大哥好俊的功夫!不愧是華山老叟的關門弟子!”
悠然卻搖頭,“不是他。”
張並年紀雖不大,為人卻甚到周到,帶悠然上樹玩也是先用腰帶系著她,後來悠然害怕,才輕輕攬住她的腰,他這樣的人,不會冒冒失失摘片樹葉打到悠然手腕上。
“不是他?”鍾煓酒尚未醒,美玉一般的臉上露出迷茫神情,這孩子氣的模樣更加令人憐愛,只聽林中傳來一聲怒吼,“你是哪家的女子,庸脂俗粉,也配這樣對著我弟弟?!”
聲音未落,一個約二十七八、身著玄色織錦緞長衫、年輕俊朗的男子已來到近前,惡狠狠的瞪著悠然,鍾煓忙起身見禮、引見“大哥!這是孟家表妹,小姑丈的閨女。”雖略有些搖晃,卻還不曾跌倒。
悠然慢吞吞起身,斂衽為禮,“大表哥安好。”前世思想不純潔的悠然,此時心中想的十分不堪:久聞吉安侯府世子鍾煜年輕英俊年少有為,只是子嗣艱難,成親多年一男半女也無,今日侯府內宅缺席的兩位重要人物,鍾亨的妻子孫氏,鍾煜的妻子盧氏,是聽說城外百花山上娘娘廟求子十分靈驗,今日是正日子,兩位夫人虔誠上娘娘廟求子,姑奶奶回娘家也顧不上招呼照看,可見求子之心多麽急切。若鍾煜如此緊張鍾煓,那他的無子,豈不是……?咳,性取向有問題?男人可以喜歡男人,可是男人和男人生不出孩子呀。
鍾煜對悠然的胡思亂想全然無感,神情凶狠,“姑娘家獨處林中,和少年男子對坐飲酒,這就是小姑丈的家教?”小姑丈家有幾個庶女他是知道的,庶女能有什麽好娘親來教導,莫要讓這些沒禮數的庶女帶壞他的寶貝弟弟。
鍾煓少年心性,見自己眼中的小仙子被大哥訓斥,心中一急,白玉般的臉上浮現數朵紅雲,煞是好看,“大哥,是我不好……”鍾煜皺眉道“平時你不是對女子避之不及?今日是怎麽了?小弟你莫護著她,這女子不知羞恥,我要替小姑丈好好管教她。”
悠然翻了翻白眼,這兄弟兩個該喝了多少酒才能這麽發瘋,一個平時對女子避之不及的絕色少年跑到後花園跟個素昧平生的女孩喝酒,一個平時被人稱做年少有為的侯府繼承人不分輕紅皂白胡亂訓人,還要替自己姑丈管教女兒,傳出去都是笑話!酒量不好就別少喝,瞧這亂的。酒醒後看他們拿什麽臉見人!
鍾煜對悠然厲聲道“以後不許你纏著鍾煓!他這般謫仙似的人物,不是你能想的!”
悠然不緊不慢的問道“鍾煓是誰呀?”
鍾煜氣結,“你裝什麽糊塗!”
悠然冷笑兩聲,“我倒要請教世子:鍾家二小姐派了四五個侯府丫頭在此服侍茶水,這些丫頭早已不見了,是誰遣走她們的?我自己的侍女不許我帶,侯府丫頭跑的無影無蹤,以致閨中弱女,獨處林中,被狂徒所辱,這就是吉安侯府待客的禮數?今日我算領教了!”
鍾煜氣的臉上青筋亂爆,“好個伶牙利齒的丫頭!”
悠然微微一笑,“世子過獎,不敢當。”
鍾煓先是替悠然擔心,幾次想開口幫悠然說話,都被鍾煜擋回去了,只能在旁邊乾看著,卻是越看越有趣,姑丈這個小女兒,不只生的好看,還這般會說話,有趣,真是有趣。鍾煓看的入迷,連張並走到他身邊也沒發現。
鍾煜酒氣上湧,揮拳衝悠然而來,鍾煓大驚失色,想出手卻是大醉之下手腳不大聽使喚,正著急時,只見張並輕舒猿臂,已將鍾煜提起來擲在地上。
鍾煜武功不弱,此時雖有些醉,卻也還有五成功力在,張並隻一招就製住鍾煜,顯見武功卓絕,鍾煓已是看的呆了。
張並溫和的對鍾煓說道,“世子醉了,煩鍾兄弟送他回去。”
鍾煓回過神來,對張並抱拳道“張大哥武功卓絕,兄弟佩服的緊。若張大哥哪日空了,定要指點指點兄弟才好。”
張並頷首“若有機會,定當切磋一二。”
鍾煓躊躇著,“卻不好將小表妹獨自留在此處……”
張並溫言道,“無妨,我在此處守衛,等你回來。”
鍾煓喜道“有張大哥守衛,定是無恙了。我送大哥回去,就喚侍女們回來,煩勞張大哥。”回頭柔聲對悠然道“表妹受驚了,愚兄先送大哥回去,很快回來。”悠然微笑答應了,鍾煓依依不舍的扶了鍾煜離去。
張並沉默片刻,道“喝了酒,有些口乾。”悠然討好的道“張哥哥,我倒杯熱茶給你。”張並點頭,兩人席地坐下,悠然倒了杯茶,親手遞給張並。
張並一口喝乾,手持茶杯看了悠然半晌,慢吞吞的說“以後遇到這種事暫且忍忍,莫白吃了眼前虧。”
悠然吐舌道“我這不是知道張哥哥在嗎,要不哪有膽子惹他們?吉安侯府好霸道,我帶的丫頭她們沒讓帶到園子裡,要不然也不會這樣。回家告訴爹爹,以後再不來侯府了。”
張並臉上浮上絲微笑,“以後再不來侯府,就不能再見鍾煓這樣的玉人。”眼光銳利的盯著悠然。
悠然一臉的不在乎,“鍾煓嘛,確有幾分姿色,不過,我生平見慣美男子,不稀罕。”
張並有些哭笑不得,“確有幾分姿色”,這麽評價一個男人,真是讓人說什麽好。還“見慣美男子”,這話是混說的?
悠然話一出口就覺的不對,這種話,在這個時代聽來,有此驚世駭俗吧,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是此時此刻的環境優美安靜讓人放松,還是身邊山一般的張並讓人信任放心?悠然忙忙的采取補救措施,笑吟吟道“家父,兩位家兄,都是儒雅俊秀的男子,我從小見慣了他們,才不會覺的鍾煓是什麽玉人呢。”
張並松了一口氣,原來從小見慣美男子,是這麽講的。回過神後輕斥道“以後對著外人不許這麽胡說!”悠然諂媚的點頭,“嗯,再不亂說了。”
張並見她乖順的樣子,心中歡喜,二人對坐慢慢喝著茶,間或閑語幾句。春光明媚,春花爛漫,微風吹過,帶來陣陣花香,令人心醉。
“張哥哥,最近是不是要打仗啊?”悠然不經意的問道。
張並心中一震,抬眼望著悠然,用表情問著“怎麽會這麽想?”
悠然笑笑,“我瞎猜的。邸報上說朝廷拒絕韃靼人互市的提議。韃靼人不會製鐵,如果不能互市,他們連做飯的鐵鍋都沒有,連熟食都吃不上,韃靼人近年來要求互市的呼聲這麽高,一旦被拒絕,可能會以戰求和。”
張並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小女孩平日天真可愛,遇到刁難苛待偏能平靜以對,更對朝政時局有這樣的了解,書香門弟的女孩兒,果然非同凡響。
“本朝邊防甚重,東起鴨綠,西抵嘉峪,綿亙萬裡,分地守禦。”張並一字一句的說道“聖祖皇帝五次親自出塞領兵擊退韃靼大軍,令韃靼人退至祁連山,之後邊境太平了二十多年。”
悠然沉默不語。要說本朝剛開國時,還真是有幾分血性的。耳中聽得張並略帶憤怒的聲音,“直到韃靼人出了昊天漢這樣的梟雄,竟帶領韃靼人大舉入侵,十八個州縣遭蹂躪,二十余萬人口被殺掠,牛馬雜畜二百余萬頭被搶,金銀財寶損失無數,八萬戶民居被焚毀,數十萬傾田地荒蕪!”
說到此處張並已是神情激越,“昊天漢甚至興兵南下直至通州!當時防守京城的兵力甚弱,把老弱殘兵全湊起來,也僅僅四五萬人,武器不全,軍糧匱乏,竟然任由昊天漢大掠村落居民,焚燒廬舍,大火日夜不絕,本朝元氣大傷。這般狼子野心的韃靼人,豈能與之互市?要戰便戰,我天朝地大物博,人傑地靈,還怕他這蠻夷不成?”
悠然聽的目瞪口呆,還從未聽張並一口氣說這麽多說呢,這人一向話很少!受張並愛國情緒影響,悠然這懶惰的人也激越起來,是啊,打就打,不過是蠻夷,怕他不成!
激情過後是平靜,悠然是功利的現代人思想,長期的軍事對峙,已讓天朝和韃靼雙方都疲憊至極,打來打去為的是什麽?說到底還是經濟問題,韃靼人以畜牧業為生,經濟結構單一,人口劇增則用度日增,手工業又極不發達,資源又缺乏,日用品“必資內地以為用”,戰火不斷,不就為了掠奪生活必需品?其實這些仗可以不必打,打仗這件事情,打來打去苦的還不是老百姓嗎?
她囁囁嚅嚅的跟張並提了幾句,張並緩緩說道“就算要互市,也要先把韃靼人打的服氣了再說。”悠然衝張並伸出大拇指,說道“張哥哥了不起,有氣勢!”親手倒了兩杯茶,遞給張並一杯,自己拿一杯,“張哥哥,以茶代酒,我敬你!”
張並被她如花笑顏打動,殺氣漸消,柔情漸生,也微笑起來。
鍾煓和孟正憲一起回到櫻花林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一番景象,櫻花樹下席地而坐的張並神情舒緩,竟是非常雍容,鍾煓和孟正憲俱是看的一愣。他們兩個少年心情,都是崇拜英雄豪傑,今日聽鍾侯爺講述張並的戰績,心中俱是佩服,卻不想殺將張並也有這般悠閑的時候。
四人寒暄客氣一番,孟正憲問悠然“五妹妹怎麽不和六妹妹她們一起玩?一個人在這裡不悶嗎?”悠然笑道“六妹妹喜歡在平陽湖邊玩耍,偏爹爹不許我近水,隻好一個人看花了。好在這片櫻花林實在是美,我一個人樂的很呢。”
孟正憲皺眉道“不該讓五妹妹一個人在此。”鍾侯爺待孟正憲一向是比親生兒子更寵愛,鍾侯爺酒醉,是孟正憲在旁服侍,此時孟正憲卻想早知這樣,不如自己來帶五妹妹,讓大表哥陪舅舅。五妹妹第一次來外祖家,卻讓她獨自一人賞花,太過失禮。
一片歡聲笑語傳來,伴著脂粉香味,鍾熲帶著眾位姑娘也來到櫻花林,眾人見禮畢,各各席地而坐,品茗歇息。悠然不經意一抬眼,只見鍾煒正溫情脈脈的看向孟正憲,臉上的柔情蜜意,化都化不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