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這是不是遷怒別人不知道,但混久了官場的老油條們卻看出點門道來了:皇上最近不喜懷化將軍,大家不要跟他靠得太近!
被訓斥的那天晚上,林鳳祁躺在床上鬱悶了一晚上。到了第二日,茵娘被召進宮裡了。不是燕娘召見的,也不是皇后召見的,而是……薛貴妃召見!
茵娘非常驚疑及其惶恐於薛貴妃的召見,甚至連她要趁著皇上對燕娘不喜,找個機會將她乾掉都腦補出來了。
林鳳祁也很擔憂茵娘進宮。他倒是還沒天真到薛貴妃敢直接乾掉她一個有品級的誥命夫人,他擔心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宮裡規矩大,行禮跪安,樣樣都是耗體力的事情。薛貴妃在茵娘行禮時,只要故意拖著時間遲遲不叫起,都是極容易對胎兒造成傷害的事情。要是茵娘身體弱一些,或者薛貴妃故意為難人讓茵娘多做幾次,孩子流掉都是有可能的。且流掉了還不知道找誰說理去,找誰?找皇上?皇上最近非常的看他們不順眼,怕還正愁不能給找點事來磋磨,薛貴妃這樣做了,說不定還正合了他的心?
茵娘撐著一身幾斤重的行頭,扶著肚子非常悲壯的進宮了,林鳳祁一直送她到宮門口,千叮囑萬叮囑道:“我已經拜托貴太妃娘娘多看顧你了,明玉縣主以後要嫁到我們家的,貴太妃娘娘這個面子還是會給的。你要是實在不行就裝暈倒,她們總不能拿水潑醒你。”
茵娘深吸一口氣,用非常“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悲壯心情去赴了這場鴻門宴。
進到春和宮時茵娘才發現,春和宮裡不止薛貴妃在,那位新晉的鶯美人也在。
茵娘第一次見到這位聞名不如見面的鶯美人,長得確實很像燕娘,不僅人像,名字也像。燕娘是“燕”,她是“鶯”,都是鳥,還都是會飛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取得這個名字。別人對和自己親人相似的人,總是特別容易有好感,但燕娘對這個鶯美人,卻是一點好感都無。
茵娘跪到地上,叩拜道:“臣婦叩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吉祥。”
茵娘等了一會,薛貴妃果然沒有叫起。
薛貴妃抬起手,用一隻手摸著另一隻手的指甲,指甲上塗滿的丹蔻,紅得像血。薛貴妃慢悠悠的道:“陳氏,知道本宮召你進來做什麽嗎?”
茵娘道:“臣婦不知。”
“聽說你與永寧侯爺成親三載有余,至今後院隻你一人。”
茵娘現在有些明白了,搞了半天不就是想給她後院裡安幾個美人,這都是上位者常用的手段了。知道她的目的,茵娘反而沒那麽不安了。就算送了又如何,貴妃賜妾而已,又不是聖旨賜妾。入了她的後院就是她的天下,就算有貴妃撐腰又如何,只要她站住了理,拿了她們的錯處,貴妃也不能管到她的後院去。至於說會得罪貴妃之類的,反正都撕破臉了,也沒什麽得不得罪了。
薛貴妃繼續道:“女子該賢良淑德,太善妒可不是什麽好事,看來你的《女則》《女誡》沒學好,本宮不介意再送你兩本書,督促你重新學一遍。”
“娘娘教導,臣婦本該洗耳恭聽,只是娘娘責訓臣婦善妒不淑,善妒乃七出之條,臣婦卻不敢擅承。臣婦自小隨母親讀《女則》習《女誡》,臣婦雖不敏,卻不敢懈怠,日日耕讀不綴。自為人妻,則時時以《女則》《女誡》為處事之準,遵從孝,賢,恭,順之則。臣婦為新婦時,恰逢公公離世,夫君悲傷難隱,欲為公公守足斬衰之期。臣婦雖不欲得失賢之名,卻不敢於此時為夫君納小,使夫君落入不孝之境。後至出孝,臣婦稟從“賢良”之則,欲為夫君納小,但夫君卻因此不虞,幾近與臣婦離心離德。臣婦不才,卻也知三從四德,三從排於四德之前,更知出嫁從夫的道理。娘娘明鑒!”總之就是:不是我不賢良,而是我夫君不願意納小,我得遵從三從四德,出嫁從夫。
薛貴妃終於停止了玩手指,居高臨下的望著茵娘,面容隱隱的有些發怒。薛貴妃有些咬牙切齒的道:“永寧侯夫人果然是伶牙俐齒!”
茵娘正準備來一句“謝娘娘誇獎!”結果話還沒出口,門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道:“這是在做什麽呢?”
接著曹貴太妃從門外走了進來。
薛貴妃有些不虞,曹貴太妃以前走的是中庸派,向來不理后宮之事,她想了許多方法拉攏都沒拉攏成,結果最後卻讓陳燕娘拉攏了過去。她這次來春和宮,絕對不是什麽好事。但薛貴妃不虞歸不虞,曹貴太妃的輩分擺在那裡,她也不得不下來行禮。
薛貴妃與鶯美人對曹貴太妃行了禮,茵娘本是跪著的,也不用做其它動作的。曹貴太妃扶著宮女的手在旁邊的太師椅坐下,然後道:“都別多禮了,坐下吧。”
薛貴妃和鶯美人都坐下了,茵娘卻仍跪著沒動。曹貴太妃見了,笑道:“你還跪著做什麽,還不快起來。貴妃和鶯美人都是家常的福禮,就你一人行了叩拜大禮,倒顯得別人對哀家多不恭敬似的。”這話就說的就有些無賴了,明明是貴妃不讓她起,現在卻變成因為恭敬太妃行了叩拜大禮,且貴妃還不能反駁,她總不能當著太妃的面說她就是不想讓她起來吧。
不管如何總算是能起了,茵娘扶著膝蓋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腳已經麻了。
曹貴太妃對自己身邊的宮女道:“寶衣,扶永寧侯夫人起來,她怕是因為肚子太重,壓著起不來了。”
寶衣道是,然後過來扶起她坐下。
薛貴妃道:“太妃娘娘過來春和宮,不知是有何貴乾?”
薛貴妃道:“聽說你今日召了永寧侯夫人進宮,明玉以後要跟陳氏做妯娌,哀家正好有話想叮囑陳氏幾句,所以今日來跟貴妃搶人,貴妃不會不願意買哀家這個面子吧。”
薛貴妃笑了笑,道:“太妃有命,做小輩的哪敢不從,只是望太妃等上一等。”說完對旁邊的宮女道:“去,將柳小姐請過來。”
宮女出去了,接著很快又回來了,還領進來一位二十歲上下的貴女。
貴女穿了一身杏黃色繡百蝶的通袖襖,頭上插了幾根寶石簪子,面容姣好。竟是差點與林鳳祁定親的阜陽侯府大小姐,柳蒹蒹。
茵娘的心直往下墜。
柳蒹蒹上前來給薛貴妃,貴太妃等人行禮,薛貴妃叫起。
薛貴妃道:“納妾娶小,自該尋那些合丈夫心意的女子。你尋的女子怕正是不合侯爺心意,才令得侯爺不虞。柳小姐與林侯爺是青梅竹馬,心中甚有情分,當日若不是陰差陽錯,原該是柳小姐與林侯爺成天作之合的。今日柳小姐與我道,她願以貴女之身,伏身為小嫁與林侯爺為妾。你既是學過《女則》《女誡》的,就以貴妾之禮將柳小姐聘入家中,一來成全你賢良的名聲,二來,娥英女皇,也是一段佳話。”
茵娘心裡“呸”道:你家納妾才是“聘”,你家妾室進門才是“嫁”。
貴太妃道:“貴妃,這娶妻納小是別人家的家事,妃嬪之責,在於侍奉皇上替皇家開枝散葉,家臣後宅,自有主母操持,哪有妃嬪管到人家後宅的理。”
這就是指責薛貴妃手伸的太長的意思了。
茵娘緊跟著也跪下來道:“娘娘關心臣婦後宅事,臣婦本該心懷感激,只是納妾之事,不問過相公之意,臣婦不敢擅專,以免相公不快,因此夫妻失和是小,致使後宅不寧是大。”
薛貴妃道:“若妻妾相得,何來後宅不寧,除非陳氏你容不下妾室。”說完又對貴太妃道:“太妃娘娘也別怪臣妾愛操閑心,臣妾是聽聞柳小姐對永寧侯爺用情至深,大有非君不嫁之意,花樣的年華硬是耽擱至今。她是侯府嫡女,什麽樣的如意郎君嫁不成,如今卻寧願降身為妾,只求在林侯爺身邊,這份情誼實在令臣妾動容。臣妾不忍她一片情意飄零凋落,這才想替她做個主。”
薛貴妃話音剛落,柳蒹蒹就走近茵娘的面前跪下,用一種哀求的聲音道:“請夫人憐惜我一片情意,此生若不能相伴鳳祁哥哥左右,我寧願青燈古佛,孓然一生。若夫人允我進門,下半生做牛做馬,必會報答夫人憐惜之意。”
薛貴妃繼續道:“陳氏,你也不忍柳小姐為了林侯爺青燈古佛一生吧。”
茵娘氣得有些發抖,這簡直就是逼迫,更可氣的是,她們拿話將她的路都堵死了。
她若不讓柳蒹蒹進門,明日傳出來的,怕不僅是她善妒不賢了,還會說她心腸毒辣。不僅不感激涕零她對丈夫的一片深情厚誼,還逼迫一個花樣女子落得古佛青燈的下場。
這個世上最令人厭惡的事情是什麽,是別人拿自己的命威脅你,你偏偏還不得不受威脅。
去她娘的,毒婦就毒婦吧!
茵娘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剛想開口說一番拒絕的話,結果門外內侍尖細的聲音傳來:“皇上駕到!”
茵娘提起的心並未因為這個聲音放下,卻突然見得薛貴妃的嘴角悄悄的彎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