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雲麼麼走後,青花的話匣子打開,然後就收不住了,吧啦吧啦的把這些日子發生的她自認為自家小姐受了委屈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還不是侯夫人,當初又不是我們小姐上趕著要嫁他們家兒子的,是她們看我們大小姐在宮裡受了寵,才來我們家提親的。現在看大小姐在宮裡隻生了公主,大小姐還沒失寵呢,就這樣為難我們小姐。”
一邊說著,一邊想起自家主子受的委屈,青花不由的嗚嗚哭出來:“前幾日我們小姐去給侯夫人請安,她若不想見小姐,讓我們先回來就是,偏偏說讓小姐在外面等一等,這天還下著雪,那風吹過來也跟會刺骨頭似的,結果小姐在外面一等就是兩個時辰,最後才讓人傳話說讓小姐回去。小姐金嬌玉貴的,不像我皮厚,這不就受了寒,回來的路上,又聽到世子爺身邊伺候的青蕪姑娘在跟下人嚼舌根,說什麽林侯夫人不想要這門親了,但又不好自己退親壞了名聲,所以就故意這樣折騰小姐,好讓小姐自己受不了主動退婚。小姐聽到這個能不傷心麽,結果回來之後就受了寒,發起了燒來。小姐生病後,我們要煎藥,結果大廚房裡的人又次次推脫說要先煎侯夫人的藥,讓我們很晚才能取到爐子煎藥,這樣一來,每次都耽擱了喝藥的時辰,小姐的病就更難好了,到現在小姐的燒都還沒完全退下來。”
蘊姐兒喜歡茵娘,對她來說,喜歡的人說的話她從來都不多加懷疑的,聽完青花的話,也沒懷疑她說的話的真實性,直接就為茵娘打抱不平道:“平日裡見林侯夫人都是笑容滿面的,我還以為是個和善人,沒想到她竟是個惡婆婆。我回去之後定要告訴其他夫人,讓人看看她的真面目。”
茵娘急忙坐起來,拉著蘊姐兒的手道:“千萬別,侯夫人本就對我不滿意了,現在若再添了這一樁,對我印象就更差了,要傳出去了,別人也會以為是我惹了口舌之非,那我就更沒有臉面了。總歸她是我未來的婆婆,雖說現在還不算名正言順,我就當提前學習為媳之道,那也算是一項好處。”
“你傻啊茵娘,你越這樣,林侯夫人就越加的折騰你了。”
“那能怎麽辦呢,總歸是我命苦。若讓人以為我犯了口舌之非,不是我的錯也變成我的錯了。”
既不能將林侯夫人的惡行說出去,又不能直接反抗林侯夫人,蘊姐兒一時也沒有想到好辦法,看著茵娘蒼白的面容,憐憫道:“茵娘,你可真可憐。”
茵娘聽到這句話,臉上露出越加愁苦的表情來。又說到這日蘊姐兒回去之後,雖說跟茵娘保證不把這些事情說給外人聽,但小楊氏是她娘,不算外人,便將茵娘的事情在增加了個人感情色彩的情況下說了一遍給小楊氏聽,說完再歎一句“茵娘好可憐!”。小楊氏聽完後,低頭沉思了一會,然後歎道:“要說林侯夫人也是個精明人,但身上不免總還是帶點祖上傳下來的商戶人家裡的小家子氣。”然後這句話連帶著她刁難準兒媳的事情就傳了出來,一時林侯夫人苦苦經營的好名聲,不說毀於一旦吧,那也是大打折扣。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茵娘見蘊姐兒這樣關心於她,心中對這樣小小的利用她有了些愧疚。又想到那一日在威北侯府的瀛月台,東昌伯的秦家小姐看著蘊姐兒和王家小公子時的落寞神情,為了彌補這愧疚,不由好意提醒蘊姐兒道:“聽說你和秦家姐姐以及王家的小公子是一塊兒玩大的,那秦姐姐與王家公子感情也挺好的麽?那次我看到王家公子將臉弄髒了,秦姐姐竟直接將自己的帕子給了王公子擦臉。”
若是別人聽到這裡,早該明白是什麽意思了。但偏偏是粗神經的蘊姐兒,聽了她的提醒,她竟還非常自豪的道:“那是,小時候我跟暖姐姐就是手帕交,後面我認得了清哥兒,就把清哥兒也介紹給暖姐姐認識,我們三人從小玩到大,最是要好。”
這有什麽好驕傲的麽,小心被人挖牆腳。茵娘再次提醒道:“秦家姐姐明年就要參加選秀了,現在可不好再與外男相處,以後還是讓秦家姐姐少些見到王公子吧。”
蘊姐兒還以為茵娘是關心她的暖姐姐,覺得讓她見外男對她進宮不好,她自己也覺得暖姐姐如果常見外男,也是不利於暖姐姐進宮的。於是將茵娘說的事放在了心上,決定回去後一定要告誡清哥兒以後不能再見暖姐姐,免得敗壞她的名聲,還要跟暖姐姐說,以後少見別的男人才好。
蘊姐兒走後,茵娘對房間裡的青花使了使眼色,讓她出去並關上門。
房間裡最後只剩下了茵娘和彩朱兩個人,茵娘看著站在前面的彩朱,什麽話也不說。這房間明明四周都放著火盆,炭火未熄,明明該暖融融的,但彩朱卻覺得自己通身似寒風刺骨。還有茵小姐的眼睛,明明是小小的年紀,怎麽眼神這麽的滲人。茵小姐和燕小姐長相並不怎麽像,就這雙眼睛看人的時候,兩人簡直是一模一樣。
彩朱覺得自己好像渾身都在抖了,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對茵娘說道:“茵、茵小姐,沒什麽事情,我先,先下去了……。”
這還沒俯身行完禮,前頭清脆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彩朱姐姐下去之後要幹嘛呢,是跟侯夫人報告今天我跟蘊姐兒說話的內容呢?”
彩朱的身體直直的跪下去,求饒道:“小姐饒命。”
為奴為婢的人就是這點最命苦,林侯夫人是侯府的女主子,她派她過來伺候陳二小姐,順帶監視她的一言一行,她一個做奴婢的,還能拒絕了不成。可是這間諜的活計被發現了吧,這陳二小姐若要處置了她,隨便按個什麽伺候不周,盜竊的名義,難道林侯夫人還會為了個丫鬟跟自己的準兒媳撕破臉不成,她根本是個準備隨時被犧牲的炮灰。以前這一對準婆媳關系好時還好,大家相安無事,現在她們準婆媳鬥法鬥心眼,她夾在中間,隨時準備被炮灰。
茵娘從床上掀了被子走下來,自己抬了張凳子放到彩朱的前面坐下,坐下後覺得自己還不夠氣勢,於是挺腰收腹坐端正,清了兩聲嗓子故作深沉的問道:“聽說你以前是伺候過我姐姐的?”
“是。”
“侯夫人以前也叫你監視我姐姐?”
“……是,但陳嬪娘娘當初一向不看重與奴婢,娘娘更喜歡彩陶,奴婢告訴夫人的,也不過是些衣食住行上的不重要的事情。”
“那也還是告訴了。”
彩朱再次磕下頭去:“小姐饒命。”
禦人之道,在於恩威並施,這一點早在茵娘跟著林侯夫人學打理家事的時候就學到了。現在威已經施下去了,接著就要施恩了。茵娘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彩朱面前將她扶起來,臉上的表情也跟著軟和下來,對彩朱道:“彩朱姐姐快起來吧,其實我知道姐姐也是迫不得已,你一個下人,怎麽可能不聽夫人的話。而且我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姐姐也替我在夫人面前遮掩了些事。”比如說當初林鳳祁帶著她半夜去陳家,當晚在外面值夜的彩朱怎麽可能沒發現,不過是抱著兩邊都不得罪的態度,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一直驚嚇了那麽久,突然來句那麽暖人心那麽理解她的話,彩朱頓時就要落下淚來,差點忘了就是面前這個十三歲的小人兒把她嚇得差點直接撞牆自殺。
茵娘又握住彩朱的手,衷心的問道:“彩朱姐姐,如果我說我需要你,讓你直接站在我這邊,你願不願意?”
彩朱驚愕住,站在茵小姐這邊?那她不是直接背叛林侯夫人,那她只會死的更快吧。彩朱看著自己被握在另一隻小手裡的手,不由的輕輕往外拉想要抽出來。
茵娘加重了力道將要滑出去的手握住,一雙原本晶瑩的眼睛黯然下來,滿含失望的望著彩朱,好似原本璀璨的星星因為她突然黯淡下來,讓彩朱心裡犯罪感頓生。茵娘失望的問道:“姐姐不願意嗎?真的不願意幫我嗎?”
彩朱一時不知怎麽拒絕,支支吾吾的道:“夫,夫人畢竟是侯府的女主子,奴婢以,以後……。”
茵娘打斷她:“那姐姐難道還想像以前那樣,兩邊討好,兩邊不得罪?要知道,兩邊都不得罪最容易兩邊都得罪,而且今天姐姐單獨跟我說了這麽長時間話,如果我再往外故意傳幾件侯府的辛秘事出去,說是你告訴我的,按照夫人多疑的性子,就算她不完全相信我的話,那她也不會再相信姐姐了。”
“可是……。”
“請姐姐放心,我必會護得姐姐周全的。我也不會讓姐姐難做,姐姐是從小在府裡長大的家生子,在府裡有打聽消息的渠道,我只需要姐姐做我的耳朵就可以了。”
“……。”
她還能說不行麽。彩朱看著面前神情真摯的看著她的茵娘,心中歎道: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乾脆從了吧。看世子爺的態度,這茵小姐以後肯定會嫁進來的,這未來的侯夫人的心腹丫頭,只要能活到那時候,總還是個不錯的前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