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三皇子的洗三禮,按著二皇子的例,辦得既不出挑也不低調。
洗三禮那一日,因為燕娘還做著月子,並未出來見禮。其他內命婦中,白貴嬪以要照顧生病的二皇子為由上書請假,看起來像是白貴嬪不願意給三皇子長臉,但理由是千真萬確的。前幾日,白貴嬪因為太關注別宮的人生孩子,反而疏忽了自己的孩子,服侍的宮女也一時照顧不周,竟讓二皇子受寒發起高熱來,前天晚上的時候,太醫差點都下病危通知單了,結果二皇子福大命大,硬是熬了過來。為此,麗和宮杖斃了三個宮女,聽聞現在血腥味還沒散盡。
而淑妃自被奪了執掌六宮的權利,而娘家又被皇上申飭之後,在后宮中行事要低調了很多,平日多呆在嶸華宮並不出門,偶爾出來那也改走低調賢良的路子了,早沒了當初像孔雀一般高傲的氣焰。倒是因此,淑妃反而又讓皇帝多同情了幾分,偶爾的時候也會去淑妃宮裡坐坐。今日三皇子的洗三禮,她也是出席了,但卻非常低調的把自己當成了布景板,既沒有主動傳喚外命婦過來講話,對過來搭訕的外命婦,也顯得興趣缺缺。
倒是一些新人,因為對宮中的洗三禮是怎麽辦的表現得比較好奇,又因為是皇后的養子不好不出席,因此來得倒是很整齊。
皇后將三皇子抱出來見了外命婦,並執行了洗三禮。外命婦也都知道,這個皇子被記名成為天家嫡子基本上都是鐵板子釘釘上的事了,因此對他更是下了死力的誇獎,總之是這個世界所有你能想到的好話,都會被外命婦輪流著說一遍。皇后抱著三皇子,聽著別人對三皇子的誇獎,不管誇得準確不準確,但她是真正的感受到了與有榮焉。
三皇子生得健康,睜眼之後,模樣漸漸的長開。眼睛黑溜溜的,皮膚粉嫩健康,除了眼角下邊的一顆黑痣像皇帝之外,其他地方像燕娘的多。——總之,我們三皇子絕對是大燕開國以來,所有的皇子中最漂亮的一個,沒有之一。
漂亮的孩子誰不愛,就連皇帝,因為三皇子養在鳳儀宮,來鳳儀宮的次數都多了起來。
這一日晚上,皇后與奶娘一起將二皇子哄睡了,這才出了內室坐到了炕上,接過青竹遞過來的一杯熱茶,輕輕的喝了一口。正在此時,外面守門的宮女忽然進來通報:陳嬪娘娘在鳳儀宮外求見。
皇后想到燕娘還正在坐月子,外面又是天寒地凍的,連忙道:“快請她進來。”
燕娘由彩陶扶著進來,皇后看她穿了層層的襖衣,幾乎將自己裹成了一個球,外面還披了白色的貂皮大麾,戴了風帽,手上戴了同是貂毛做的昭君套。等進來之後,燕娘脫了手中的昭君套遞給身邊的彩陶,又拿掉頭上的帽子,露出兩張還略有蒼白的臉來。燕娘走到皇后面前,笑著屈膝行禮問安:“給娘娘請安。”
皇后道:“快過來炕上暖暖身。外面天寒地凍的,你還坐著月子,也不怕邪風入了體傷了身子,你若有什麽事,讓宮女過來告訴我一聲就是,何必還親自出來。”話中雖有些訓斥的語氣,但也包含著濃濃的關心。
燕娘讓人取了身上的大麾,由彩陶扶著走過去坐到炕上,然後對皇后笑著道:“因是有事要求娘娘,自然是親自來一趟才顯得心誠。”
皇后道:“先說說什麽事?若是關系外朝的事情我是不答應的。”
皇后知道燕娘向來愛惜自己的身體,平日連學別的宮妃搞個小病小痛去爭寵都是不願意的,卻不知今日她求什麽事連身體都不顧了。在坐月子的時候冒著冷風過來鳳儀宮。
燕娘道:“臣妾想向娘娘求個恩典,過幾日便是我妹妹的婚期了,想求娘娘破費些珠寶首飾為我妹妹添個妝,好讓婚禮體面些。”
皇后聽後便明白了陳嬪的心思,不過是怕夫家欺負了她的寶貝妹妹,想借用她的權勢威懾一下永寧侯府。到底是出身低,底氣不足。不過這樣的事,於她卻也沒什麽,她也樂得送燕娘一個人情。
皇后道:“我道是什麽事,這個簡單。”說著就對旁邊伺候的青竹道:“本宮記得庫房裡有一個羊脂玉雕成的玉石榴,是用一整塊羊脂玉雕成的臉盆大小的那個,你去找出來。”
一整塊的羊脂玉雕成的臉盆大小的玉石榴,那東西可真是不一般的貴重,價值還另說,就是這麽一塊完整的羊脂玉雕成的東西,就是像藏寶閣一樣的天家,那也是極少見的。燕娘沒想到皇后一出口就是這般貴重的東西,受寵若驚的道:“娘娘,這太貴重了,臣妾受之有愧。”
皇后擺擺手,無所謂的道:“這東西放我這裡也是堆在庫房生塵,茵娘那孩子我也喜歡,石榴寓意多子多福,送給茵娘做添妝也算應景。”
皇后已經說到這份上,燕娘也不好再推遲,隻好再次福禮對皇后謝道:“我替茵娘謝娘娘的賞。”
皇后道:“新婚後讓林世子帶茵娘進宮來讓我看看就是,我也許久未見她了。”
燕娘道:“一定讓她親自來些娘娘的恩。”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正說到后宮的一些事,三皇子在內室突然醒了,然後哇哇大哭了起來。燕娘聽到內室裡傳出的哭聲,有一瞬間的愣神,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對皇后告辭道:“娘娘,臣妾出來也久了,小公主只怕要找,臣妾就先告辭了。”
皇后點點頭道:“去吧,記得把大麾披上。”
燕娘走後,皇后回了內室。從奶娘手中接過還在哭的三皇子,輕輕的搖著。說來也奇怪,三皇子還不到十天,還不到認人的時候,但一到皇后的手中,他卻不哭了,閉著眼睛往皇后懷中蹭了蹭,然後繼續睡覺,讓皇后看著,簡直心都要化了。
青竹看著皇后,這樣溫和柔和的樣子,如此珍視的表情,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了,也只有當初還在潛邸時,主子還懷著小世子的時候她曾看到過。這些年,主子雖然貴為皇后,貴為天下之母,享受著這世上最頂端的榮華富貴和權勢,但她卻感覺不到她的開心,仿佛是心冷了,連帶著對生活都失去了樂趣。有三皇子在娘娘身邊,果然是好的。
宮道之中,彩陶隨著燕娘慢慢的遠離鳳儀宮,她們的前面,是兩個打著八角宮燈的宮女,宮燈的燈光照出來,照影著一群人的影子長長的印在地上。後面傳來的孩子哭聲漸漸的低弱,直至最後消逝不見。彩陶看著燕娘回過頭來,看著那遠處高大巍峨的鳳儀宮,她聽著她低低的歎了一口氣,那聲音低得差點以為她聽錯了。
彩陶有些心疼的看著燕娘,不由的道:“娘娘,您既然想念小皇子,剛才何不向皇后提出見一見小皇子呢,您畢竟是小皇子的生母,您提出來,皇后總會給您這個面子的。”
燕娘搖搖頭道:“彩陶,做人不能太貪心,不能這也要那也要,我既然答應將皇兒給了皇后,那就是皇后的孩子。”說完直視著彩陶,嚴肅的道:“你以後也要忘記我是三皇子的生母這件事,你只要記得三皇子的皇后的孩子就好了。”誰會喜歡親近生母的樣子,只有她遠離三皇子,對他才是最好的。
到了茵娘成親的前一日晚上,茵娘靠在窗戶上,雙手托著下巴看著窗外。臘月初三,月亮隻冒著窄窄的白線。外面都是漆黑漆黑的,只有廊下大紅的燈籠照出紅色的光。因為是冬天,既沒有青蛙叫,也沒有蟋蟀叫。但整個院子都是熱熱鬧鬧的,沒有一點冬夜裡該有的寂靜。
今日是永寧侯府來抬妝的日子,茵娘的房間都已經被搬得空空蕩蕩了,隻留下一些洗漱的用品和被褥,以及明天要穿的嫁衣。幾個小丫鬟正圍在桌子邊上,一人拿著她嫁衣的一角,查看是否有針腳松動或其他不對勁的地方。等到明天成親時,若嫁衣上出現了問題,會不會丟臉是小事,但兆頭總是不吉利。
或許是因為之前緊張過了頭,到了今日,茵娘反而平靜了。就好像是被判了死刑的囚徒,平日裡總是恐懼著被殺頭,但等到殺頭的日子真的到來的時候,心中怕死的恐懼反而沒有了。
嫁人,嫁人,茵娘在心中喃喃的低語,隻覺得仿佛是做夢一樣。等過了明天,她過上的,將是和現在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茵娘還在沉思中,突然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茵娘回過頭來,才發現是萍娘,此時正一臉笑著的看她。萍娘正是在長身體的時候,個頭長的快,現在已經到了她下巴了。茵娘問萍娘道:“你來了,娘呢?”
萍娘也學著茵娘趴到窗戶上,看了看外面,漫不經心的答道:“娘在半路上被爹爹攔住了,我見他們有話要說,就先來了。”
萍娘在窗戶上張望了一會,實在看不到有什麽好看的,於是回過頭來,一臉笑著的看著自己的姐姐,問道:“二姐姐,你怕不怕?”
“嗯,以前有點怕,現在不怕。”
萍娘搖著茵娘的手,不舍道:“二姐姐,我真舍不得你!”
茵娘也被她的話勾出了點傷感來,但很快又恢復過來,捏了捏萍娘的鼻子道:“小傻瓜,侯府和這裡這麽近,我可以經常回來看你們啊。”
萍娘繼續皺眉道:“不一樣,感覺不一樣的。”
“有什麽不一樣的?”
“……。”有什麽不一樣的萍娘描述不出來,但她感覺就是不一樣的,於是重申道:“不一樣,就是不一樣的。”
正說著,陳夫人從外面進了來,問兩姐妹道:“在說什麽不一樣?”
茵娘和萍娘雙雙喊了一聲娘。陳夫人過來,摸了摸小女兒的頭,最後看向已經長得跟她一樣高的二女兒,握著她的手心中不由感慨,當初在她手中還跟小貓一樣大小的孩子,一眨眼,現在都要嫁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