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杯具
聽皇后昨天說,使臣來覲見走的是東興門,讓沈柯一大早先到皇宮集合,然後隨皇帝一起出迎。
天剛蒙蒙亮,沈柯的馬車就搖到了皇宮大門前。隨行侍衛報上名號,而后宮門在沉悶的吱嘎聲中緩緩打開,馬車徐徐駛進。
馬蹄規律地落在青石板路上,清脆作響。
沈柯筆直的坐在車內,一想到馬上要見那麽多陌生人,她就脊背冒冷汗,手心用力攥著裙擺。
“公主,待會兒您就說嗓子不舒服,少說話就好。”小寇子見她緊張的呼吸不勻,忙把江封安慰她的話一字不落背了一遍。
“小寇子,待會兒你要一直跟著我幫我打圓場。”
“是,公主。”小寇子暗想她失憶的事如果暴露了,恐怕第一個掉腦袋的就是他。
馬車行了一段到了怡和殿外,小寇子扶著她下車,一抬頭就瞧見不遠處也有一人踏下了馬車。
“他是公主的五皇叔,劉親王。”小寇子忙悄聲為沈柯介紹。
沈柯點頭。昨晚江封逼她背的族譜裡寫了,“劉親王沈皓,素喜翠色衣裝”。瞧著正朝自己走過來的這人,翠玉的發簪,湖綠色的衣袍,墨綠色的錦履,沈柯覺得他就是一棵移動的‘青蔥’。
“小長樂,難道皇兄也讓你去?”人沒到身邊,劉親王話先問了。
沈柯猛吸口氣,用兩根手指悄悄往上一提發僵的嘴角,擠出絲笑容,“是呀,五皇叔。”心口像抱著個兔子撲通撲通直跳。
“呵呵,一段日子沒見,小長樂是愈發豔麗動人了。”
“五皇叔也是,愈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了。”
劉親王站在她面前,大秋天的,手裡那把金鑲玉折扇搖得無比歡快。呼呼的風掃在沈柯臉上,她忍不住退了一步,突然聽見他開口。
“皇叔聽說,你最近又收了兩位公子,真是豔福不淺呀。”
沈柯差點踉蹌摔倒,好在小寇子扶了一把才沒出糗。她偷瞟他一眼,見他說這話時臉上只有調侃的神色,這才放下心來回道:“哪裡比的上皇叔你呀,紅粉知己滿天下。”
劉親王嗆咳了一聲,假裝端起臉色道:“好了,進去再說,別誤了時辰。”說完,轉身徑自往殿門的方向走去。
沈柯在心裡比了個勝利的V字。沒有露出破綻,看來江封給她度身定做的‘族譜’還是灰常有用的。江封給的族譜裡對劉親王還有一句:自詡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劉親王,你都‘綠’成這德行了,哪片葉子敢近身跟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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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和幾位隨身侍從踏進怡和殿時,殿內已經候著不少人。沈柯很低調的站在人外的角落裡,身前一根粗壯的廊柱擋住了她大半個身影。
探出頭悄悄打量那些寒暄說話的人,沈柯恍惚覺得自己是在參加一個化裝舞會。如果現在主持人突然跳出來拉起她,高舉雙臂大喊:“Surprise!”她一定會激動的熱淚盈眶,對所有精心準備這場穿越的工作人員揮手致意:同志們,你們BT辛苦了!
小寇子見她露出失落的表情,以為她對自己不記得這些人覺得傷心,連忙想法子逗她高興:“對了公主,您聽說景國派的使臣是誰了嗎?”
沈柯了無興致,耷拉著腦袋懶得說話。小寇子自己接下去:“是永安侯白容。”
白容?我還蓮蓉呢。沈柯在肚子裡嘀咕,瞧小寇子神秘兮兮的表情,她八卦的火苗還是點點燃了起來,“他怎了?”
“這個永安侯呀,他可是……公主,三皇子來了!”小寇子瞧見往這邊徑直走來的裴淵,連忙提醒了一聲。
沈柯左腦右腦大腦小腦管它什麽腦,全都飛速轉動起來,搜尋有關三皇子的資料。江封給的族譜裡寫到,三皇子裴淵是長樂的同胞兄長,簡單說就是一個媽生的,所以兩人感情一直很好。
沈柯見躲不過了,乾脆從柱子後走了出來望著裴淵。好在看過江封,還有那個一根蔥王爺,她有了些免疫力,對這個英俊不凡的皇子還不至於閃了眼。
裴淵走近蹙眉道:“長樂,你躲柱子後面幹什麽?又打算看上誰了?”
“……”
什麽叫‘打算’!這殿上除了少數幾個,全是些老頭好伐!?沈柯很炸毛。
裴淵的眉頭忽然舒展開,“哦,三哥知道了。你在等柳侍郎對吧。他今天沒來。不過長樂呀,懷璧可是三哥多年的好友,你就收斂點,別去招惹他了。”
沈柯厥倒。長樂公主,你到底有多龐大的后宮呀?別以後我走在大街上,被人砸雞蛋和西紅柿活埋了,就因為‘我’搶了人家的兒子、老公或者老爸。
“那個,三哥,我想通了,我以後誰都不去招惹了。”
裴淵晶亮的眸子忽閃了一閃,片刻後道:“那就好。”頓了一會兒,“這句話,你當初從我府裡討要江封時,也這麽說過。希望這次,你是認真的吧。”
討要江封?
沈柯心頭一緊,像被什麽捏了一下心臟,脫口而出:“江封以前是你的人?”
裴淵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你看,忘了吧。”
沈柯咬牙:“那三哥現在還要他嗎?”
裴淵表情微變。
沈柯認真地道:“我把他還給你。”也算是放江封脫離苦海,踏上光明大道了吧。
沒待裴淵回話,一道尖細的嗓音忽然響徹殿宇:“皇上皇后駕到。”
裴淵拉起沈柯,急步走到殿中跪下了。
一抹明黃出現在視野之內,沈柯連磕痛的膝蓋都不敢去揉,把頭垂得低低的,生怕皇帝老爸突然記起她這個女兒,多問幾句露出馬腳。可這被點名的殊榮,你越是想避它越是送上門來。
“長樂,你過來。”一把低沉中透著威嚴的嗓音緩緩飄下。
“兒臣遵旨。”沈柯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一段不過二十米的路,踩了童將軍的左腿,肖尚書的右手,趙翰林的胡須,劉親王的衣擺(小蝌蚪,你確定你不是故意滴= =),簡直是哪兒沒空在哪兒落腳。
等她一路“披荊斬棘”走到皇帝面前,還未跪下就被皇后拉住了。
皇后上下前後左右,像掃描儀一樣的把她全身打量了個遍,滿意地點了點頭,“長樂,待會兒你就跟在你父皇身邊。”
綏陽帝的目光應聲落在她身上的瞬間,沈柯心尖都在發抖。這氣場太可怕了。她連忙小聲對皇后說:“母后,讓長樂陪著三哥吧。”她對那個挺包容挺正常的三皇子,還是頗有好感的。
皇后略微思索,看了一眼皇上,頜首道:“好吧,今日席間就你一名女子,讓你三哥多照顧著。”
沈柯忙謝了恩,跑回裴淵身邊跪好。
皇帝開口又說了兩三句,起身領著眾臣邁出了大殿去迎接景國遠道而來的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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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柯從江封那裡得知,這個世界共有五國家組成,景、商、燕、雲還有麗,而其中實力最強大的當屬景國。不過,近幾年綏陽帝登基後勵精圖治,商國在他手裡也開始嶄露頭角,所以景國派出使臣來訪,明裡暗裡的意圖就很複雜了。而且此次前來的,還是手握景國半數兵權的永安侯,難怪綏陽帝如此慎重。
快到中午的時候,沈柯都要被大太陽曬得暈菜了,這位永安侯終於從天地交際的地方冒了出來。
沈柯站在高砌的宮階上相迎,寬廣的官道上遠遠映入她眼簾的,便是那一抹連晚霞都不及其瑰麗的紅。
像被那紅色裡透露出的肆無忌憚和張揚怔住了,沈柯傻看著那道挺拔的身影在城門前躍下了馬,在百官爍爍的矚目中,從容淡然地走向她站的高台,微微彎腰對綏陽帝行禮道:“景國永安侯白容,參見綏陽帝。”
低沉磁性的嗓音帶著種獨特的慵懶,輕挑起一雙鳳目,毫不回避地直望著高高在上的皇帝。
眸光流轉那一刹那,掩盡了日月光華。
沈柯深深地覺得,雖然這個人站在下方,可他眼中的目光,永遠是居高臨下的睨視著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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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綏陽帝在禦花園設宴款待景國來使,讓百官同席同樂,不過作陪的公主,還是只有長樂。
席間白容換了一身更出挑的猩紅長袍,墨發用玉冠束起如瀑披散在背後。
沈柯坐得有點遠,偷瞟了好幾眼也沒瞧清楚他的摸樣。說來鬱悶,今天白容覲見時,她明明就站在綏陽帝身後,愣是沒留神去看,隻記得那唇邊噙著的淺淺一抹笑意,還有眉眼間攝人的魅惑風情,五官到底長得怎樣她都忘記了。
忽然的,聽見身旁一道幾不可聞的低語:“沒傳說那麽可怕呀。”她狐疑地轉頭,看向無意識間念出聲的小寇子,問道:“你說什麽?”
小寇子弓下腰,用手擋著嘴巴湊在她耳邊:“公主,據說這位永安侯相當凶殘,頓頓隻吃人肉!”
沈柯驚悚的意識到,今晚被敬酒時白容似乎來者不拒,可真一筷子都沒碰面前的菜肴。
頓頓隻吃人肉……
後背一陣涼風過境,還是從北極刮來的風。
小寇子咽口唾沫,接著說:“奴才還聽說,兩年前永安侯府中有位姬妾紅杏出牆,兩人私奔被抓了回去,然後永安侯將那個奸夫的大腿肉剜下來煮熟給那姬妾吃,只要她吃一口,他就放了他們。”
沈柯徹底傻眼了,大張著嘴巴:“這這都行!然後呢?!然後……小寇子你努嘴幹嘛?你牙疼呀?”
“然後,蝶姬選擇不吃。”
一道如絲緞般華麗優雅的嗓音在身後悠然響起。
沈柯背脊陡地僵硬。危機關頭急中生智,她頭也不回的板下臉色:“大膽!竟敢在背後中傷非議使臣大人,這般卑劣行徑,本宮絕不輕饒!”邊說邊使勁對小寇子擠眼色。
小寇子眼珠子一轉,撲通跪了下去,抓住沈柯華麗的衣擺無聲啜泣,小臉皺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沈柯沉痛地扭頭,閉著眼揮揮手:“來人,押下去吧。”而後數名隨身侍衛上前,作勢要將小寇子帶走。
白容唇角勾起:“公主息怒。”
侍衛連忙停下架人的動作。
白容一步步邁上石階,逶迤在地的長袍像紅色的波浪舒展開,若朵朵赤蓮,似熊熊火焰。而那位身份尊貴的男子便孑然立在月光下,紅衣墨發,天人般神采飛揚。
光是聽見那人的聲音,沈柯就渾身一顫,後背發麻全身發軟。怎麽有人的聲音會這麽勾人的?
“公主想知道那男人最後怎樣了嗎?”
沈柯剛準備點頭,驀然驚醒使勁搖頭。
白容嘴角笑容的弧度都沒變分毫,慵懶的口吻隨意道:“被心上人放棄的他,自然生不如死。所以本候好心成全,讓他和蝶姬最愛的寵物貔饕合為一體,今生兩人再不分離。”
“什麽是‘皮套’?”公主好奇的不恥下問。
白容笑道:“一隻大白虎。”
沈柯猛地用力捂住了嘴巴才沒尖叫出聲。那人講這句話時的語調,淡定的就像在說‘一隻大白貓’。
他把那人丟去喂了老虎!還當著那個姬妾的面!
沈柯瞬間悟了,這個人她惹不起。她轉回身隻盯著他下巴以下的地方,抽著嘴角打哈哈:“永安侯真是宅心仁厚,成人之美呀。”
“謝公主誇獎,白容敬公主。”
捏著酒杯遞到她面前的手,白皙修長,瑩潤如玉。
沈柯想都沒想,接過酒杯仰頭咕咚一口喝了下去,然後兩眼一翻,暈得很乾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