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流言
那是一名身形修長的男子,穿著一襲月白色長袍,頸間還圍了條雪貂裘的領子,腰間一把雪色長劍,看起來到頗有風流俠少的氣質。在他身邊還有兩人,其中一人也是錦衣華服,貂裘大氅的英俊年輕人,另一人是名女子,卻是顧輕蘿。
顧輕蘿竟然會出現在這裡,讓蘇沉微感驚訝,不過他還是很好的掩飾住了心中訝意。
到是銘書,看到那那男子取過配方,不滿道:“喂,你是什麽人?不要亂拿別人的東西!”
“嗯?”貂裘男子看了銘書一眼,再看看蘇沉,突然笑道:“這不是蘇家的那個瞎子少爺嗎?怎麽瞎少爺竟然能開藥方了?”
旁邊的華服少年便笑道:“或許是久病成醫吧。”
貂裘男子便一臉驚訝道:“那樣的話,也該開治療眼疾的藥才對啊。”
華服少年便接口:“沒準,人家也經常遭遇源能反噬呢。”
兩人互相看看,一起笑了起來,帶著肆無忌憚的嘲諷之意。
顧輕蘿眉頭微微皺起。
她來臨北的時間長了,也知道四大家族雖然不和,卻也不至於一見面就起爭端。這刻這兩人的表現,多半還是故意在她面前表現自己。
少年心性,總覺得踩了別人就能凸顯自己的厲害,引紅顏知己傾慕。
卻不知女子多不喜爭端,別說顧輕蘿與蘇沉有私交,就算不是朋友,看到他們這樣也不會喜歡。
奈何這兩人不知,還在為自己的行為而自我欣賞,洋洋得意,仿佛非如此不足以顯示自己的英明與高大。
那邊銘書已氣得臉色漲紅,破口大罵:“哪裡來的野狗,也敢對我家少爺亂吠。”
貂裘男子面色一變:“找死!”
手一揚,一縷指風已打向銘書。
就在銘書要中招之際,蘇沉抓住銘書往後一拉,正躲過那指風,那指風打在旁邊的柱子上,戳出個空洞,
蘇沉漫聲道:“林家這是要對蘇家開戰嗎?”
兩人同時一呆。
華服男子道:“你知道我們是林家人?”
蘇沉一笑道:“林家人身上的那股子臭氣,我就是想不聞出來都難啊。”
林家因為長期豢獸的緣故,身上難免會沾染到一些狐狼臭氣。不過這種臭味多是下人們才有的,象眼前這兩個明顯是林家少爺的自不可能有。蘇沉也是故意這麽說的,就象對方譏笑他瞎子一樣,互相傷害嘛,誰怕誰啊。
貂裘男子面色再變:“死瞎子,別以為你在蘇家那一群垃圾中拿了個頭名就有多了不起!”
他右手一張,又是一股風旋在手中形成。只是這一次卻直接形成了一支箭的形狀。
貂裘男抓住風箭對著蘇沉一丟,那箭發出嗚嗚的聲響射向蘇沉手臂。顯然是只打算傷人沒打算殺人。
不過就算是傷人蘇沉也不能讓他如意,豎起手掌做掌刀狀,手起刀落砍在那風箭上,那風箭被一擊劈散。令人驚訝的是並不因此消失,反而化成數十支更加細小的風箭射向蘇沉。
貂裘男子已大笑道:“大風無形,豈是你可輕易抵擋!”
蘇沉一掌按在空處。
下一刻,每個人都好像聽到雷鳴之音,如暮鼓晨鍾般從心底泛起。偏偏又不是實際存在,那周圍的夥計,掌櫃,竟無一人察覺。
只是伴隨這無聲之雷,所有的風箭卻已盡皆被震散。
蘇沉收手,微笑道:“大音希聲,又豈是爾可輕易聽聞。”
以雷音刀對風影箭,二人竟是鬥了個棋逢對手。
貂裘男也微感愕然,顯然沒想到蘇沉的反應如此敏捷,實力更超出他預料。
面色陰狠道:“有兩下子,不過還不夠。再試試這個!”
他正要再出手,顧輕蘿突然插嘴道:“林業茂,林淨軒,你們鬧夠了嗎?我到這裡來是給藍夜配藥的,不是看你們鬧事的。”
“輕蘿。”貂裘男子立時變了臉色,滿面堆笑望向顧輕蘿。
顧輕蘿已轉身走開:“你們林蘇兩家的恩怨與我無關,快點把藥拿了走吧,我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
“好,好!”貂裘男子連忙答應。
狠狠瞪了蘇沉一眼,貂裘男子道:“死瞎子,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林業茂。潛龍大比之日,我會讓你好看的。”
華服男子也走上前來,笑道:“我叫林淨軒,我期待和你交手。”
說著也自離開,卻是和貂裘男陪著顧輕蘿一起抓藥去了。
“林業茂,林淨軒……”蘇沉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名字。
如果沒記錯的話,當初顧輕蘿跟自己說過的四個名字中,有兩個就是這個。
這麽說,當初派去顧家的四名種子已經回來了?
看來隨著潛龍之爭的臨近,林家已不再把他們藏著掖著。
隻不知他們在顧家,實力有了怎樣的長進,還真是讓人期待啊!
沒有更多理會對方,蘇沉從溯風堂抓了藥直接回蘇府。
剛到蘇府,就見迎面一個丫頭急衝衝過來:“四少爺,你可回來了。”
“出什麽事了?這麽匆匆忙忙。”蘇沉問。
“是太太……太太她……”那丫鬟一時說不下去。
蘇沉的臉卻微微變色了:“母親她怎麽了?”
“太太她吐血昏迷了。”丫鬟終於答道。
錦繡軒。
唐紅蕊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仍自昏迷不醒。
一位年紀花甲的老人看過後,道:“這是急火攻心導致的,病人需要安心靜養。我回頭給太太開幾貼方子,照方吃藥,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但是切記,切莫再讓病人情緒激動了。”
“多謝孫醫師。”蘇沉恭施一禮道。
孫醫師是溯風堂最好的大夫,有他這話,蘇沉才放下了大半的心。
送醫師出了蘇府大門,蘇沉回錦繡軒。
坐在母親常坐的那張椅子上,他語氣低沉道:“香秀,說說吧,好端端的,我母親為什麽會突然急火攻心了?”
“這個……”香秀猶豫了一下。
“說!”蘇沉的語氣已明顯嚴厲起來。
香秀嚇了一跳,忙道:“夫人之所以昏迷,是因為她聽到了流言。”
“什麽流言?”
香秀顫顫巍巍回答:“上次年終大比,人人都說二少爺肯定能贏,就連大老爺都不站在少爺這邊。偏偏……偏偏三老爺卻一直支持四少爺,甚至願意拿出五千兩赤金和二老爺打賭。言,若是四少爺輸了,就輸掉這五千赤金給二老爺。若是四少爺贏了,就讓二老爺圍場爬一圈。”
“我知道這事,這和流言有什麽關系?”
“三老爺一向對四少爺喜愛有加,於是就有謠言說……說……”香秀看了蘇沉一眼,終於大著膽子道:“說四少爺其實不是大老爺的種,而是三老爺和夫人私通生下來的。”
啪!
蘇沉一巴掌拍在身旁香案上,將那梨花木香案拍了個粉碎。
饒是他性情隱忍堅毅,卻還是被這流言深深激怒了。
那一刻,他緊握雙拳,大口呼吸著,良久,方才讓心情稍稍平複。
又過了好一會兒,蘇沉道:“這個流言在蘇府傳了多久?”
香秀把頭都貼在地上了,顫聲回答:“約莫有七八天了。”
“七八天了……那就是下人們應該早就知道了吧?”蘇沉問。
“……是!”
“是你告訴我母親的?”
“不,不是!”香秀嚇得大叫:“小的哪有那膽子,在太太面前嚼這個舌頭根子。”
“那她是怎麽知道的?”
“是蘭芷!”香秀回答:“是蘭芷在和下人們說話時,談及此事,正好被太太聽到。”
“把蘭芷叫來。”
片刻後,蘭芷出現在堂前。
大堂裡除了蘇沉一個人也沒有。
就見蘇沉坐在那理,手捧一杯香茗,也不喝,只是發著呆,也不知在想什麽。
蘭芷跪在下面,卻不見蘇沉問話,一時間隻覺得好不自在。
好一會兒,蘇沉才道:“是誰讓你把流言傳到我母親那裡去的?”
蘭芷大驚:“少爺這話何意?小婢也只是一時失言……”
蘇沉慢條斯理道:“你來之前我已經問過,你是在清涼亭摘花的時候說起這事的。那裡地處寬闊,視野良好,如果有人來,很容易就能看到。而且我母親每日午時要去祖堂上香,都會從那裡經過,你跟了她這麽多年,也不可能不知道。我還問過當時在那裡的翠心,玉雲,秋棠她們幾個,紛紛言明,當時雖有閑聊,卻無一人談到與流言有關的話題。是你……偏偏就在那個時候,在那個地點,說出了最不該說的話。你現在還想說,你是無辜的嗎?”
蘭芷大叫起來:“少爺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蘭芷的確說了不該說的話,可絕對說不上是有意的啊。流言在府裡早就傳開,太太也早晚會知道,怎麽偏偏就認定我是故意要說給太太聽的?”
“你怎麽知道太太就一定會知道?”蘇沉喝了口茶:“流言傳了七八天了,可有什麽時候傳到太太那裡去?這府裡上下的人,都不是傻子。那不該聽的不會去聽,不該傳的也不會去傳。有些事情,如果主子不喜歡,那只要仆人們不苯,就永遠也不會傳到主子那裡去。不過很顯然,這不符合流言製造者的目的……對方要的,不就是我母親聽到嗎?畢竟無法進入對方耳中的流言,沒有任何殺傷力可言。”
蘭芷顫抖著身體:“那少爺也不能就這麽說是我有意為之啊。蘭芷知道自己做錯了,可這事真真不是什麽陰謀啊!”
蘇沉微笑:“還想狡賴。”
盡管蘭芷一直否認,但她還是犯了一個和之前所有人一樣的錯誤,就是把蘇沉當成了一個瞎子。
就象那曾經玉珍閣的騙局一樣,她也犯了同樣的錯誤。她以為自己是在一個瞎子面前表演,於是許多東西便開始敷衍其事。一個不屑的眼神,一個不經意的動作,甚至於是有恃無恐的抱屈,其實統統都在暴露她,偏偏她自己還不知道。
這正是為什麽蘇沉要與她單獨相對的原因。
只有這樣,才能“看”到最真實的對方!
此時的蘭芷,還在狡賴,聲聲喊冤。
蘇沉卻已沒有心情陪她玩下去了。
他直接道:“指使你的人,是顏無雙吧?”
蘭芷色變,臉上露出不可掩飾的驚慌,不過口中還是聲聲喊冤。
蘇沉哼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證據,就不能把你怎麽樣了?”
蘭芷滿面悲憤的叫屈:“少爺就算再怎麽說,蘭芷也是不會認這個罪名的。我就不信,這臨北的天,還沒個講理的地方了,能讓你一手遮了天去!”
蘇沉淡漠道:“一手遮天,我是做不到了,證據嘛,我也確實沒有。不過我又什麽時候說過我需要證據了?我當初廢莫大嚴的時候,又可曾找過什麽證據?不外乎又是一次深紅之旅罷了。”
聽到莫大嚴和深紅之旅這兩個名詞,蘭芷的臉色終於變了。
蘇沉已道:“鋼岩!”
“恭候您的吩咐,主人!”鋼岩大步從外面走入,跪倒在蘇沉面前。
“把這個女人拖下去……亂棍打死。”蘇沉淡淡下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