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地叱天鳴 劍氣縱橫寒敵膽 金聲玉振 卿雲縵麗鴻都(4)
邊談邊走,不覺繞到仙籟頂對面的錦帆峰下。二女見上面仙館有好幾座,形式極為富麗,與別處不同,便往上走。癩姑低語道:“你看峰腰第二座樓台上有一男一女,面有怒容,不似好人,這一處莫要過去。”二女所想去看的,恰是那裡,聞言不以為然,悄答:“我們閃向一旁,隱身上去。能進則進,不能進只看一看便走,怕他何來?”癩姑也是好勝心性,只是暗中戒備,便不再攔,一會兒轉到。這座樓台,全是一色濃綠晶明的翠玉砌成,因經靈嶠諸女仙加工精製,把佔地幾及二畝的一所兩層樓台,宛如一塊整玉雕就,通體渾成,不見一絲痕跡。寶光映射,山石林木俱似染了黛色,形式又玲瓏精巧,越顯秀麗清雅,妙奪天工。本想繞台而過,因為愛看,不覺停了一停。
忽聽台上一女子道:“適才藏靈子說的話,真叫人生氣。這三寸丁,枉為一派宗主,竟對峨眉派那等恭維。不但幾個為首之人,甚至連那門下一群乳毛未乾的新進,都誇得天上少有,古今難尋,真是笑話。如不念在與他們師父曾有一面之緣,我還更要使他難堪呢。”另一男子口音笑道:“藏靈子長外人志氣,話固說得太過,敵人也實不可輕視。休說這裡的樓台館舍以及一切布置,不是尋常道士所能辦到;便照崔海客所說,我們未來以前,所來敵人也非弱者,尤其西昆侖血神子何等厲害,尚且全數葬送,事前怎能不加小心呢?”女的冷笑道:“那幾個旁門下士自非峨眉對手。至於血神子如何如何,我們從未聞見,隻憑崔海客一面之詞。現時敵人勢正強盛,連駝鬼他們都甘為所用。焉知崔海客他們不是和駝鬼、藏靈子一樣,想避道家四九重劫,異日打算借助峨眉,看出我的來意,故意張大其詞,捧人臭腳?不久便要裂石開山,並非怕敵人全數出現,勢眾人多,是為那時水火風雷一齊發作,敵人早有準備,下手較難。意欲不等師父飛到,先行發動,給敵人一個大沒趣,看看以後還敢目中無人不?”男的答道:“飛符已去多時,師父萬無不來之理,師姐何必忙在片時?”女的微怒道:“我隻不服他驕狂,又是我們好友的對頭。受人重托,誇了大口,如若使他開府成功,氣焰更盛,豈不丟人?果如藏矮子和崔海客所說,以我們數百年的功力和師父所賜法寶,至多不能全勝,他決傷我們不了。好歹也在會前給他一個重創,才可稍消心中惡氣。待我們和敵人鬥上,師父的接應也正來了。你不必攔,就下手吧。”男的答道:“敵人雖然這次不請我們,意存輕視。一則是素昧平生,好些借口,不便公然問罪;二則來時主人甚是謙恭,現時主要諸人俱在閉洞行法,待承又極周到,其勢不能無故翻臉。”
女的不等說完,便怒道:“你近來膽子怎越發小了?安心向他找事,隨時隨地俱可翻臉,有甚顧忌?今天最叫人生氣的還有葉繽。昔年遊小南極采取冰參,在冰原上相遇,我因見她生得秀美,法力也還不差,有心結識。及拿話一探口氣,竟說她素喜清靜,平時除二三知己外,輕易不與外人往返。措辭雖極自謙,分明是見拒之意,我已有氣。但或許是見我隨有兩個同伴,行跡較為放蕩,她不願招惹,因而連我一齊見拒。當時略談分手以後,連去她金鍾島上三次,都推說人已他出。這原拿不定真假,但是禮尚往來,應該回訪,我並還留有便中尋我的話。她卻一直也未到我以前所居沙壺島去。等我拜到現在師父門下,前年在武夷山左近路遇,遠望明明是她,等我跟蹤趕去,已經隱形避開。我正指名數她無禮,值西湖超山唐梅塢嶽道友路過,極口說她委實不喜與外人交結,天性如此,決非自大;便嶽道友在她好友謝山座上曾遇過兩次,有時相遇,也隻略一點首即去。既然自命清高,為何這次也到人門上?適才有兩位先來的道友,俱曾見她同了幾個面生的散仙修士一同閑遊,神情甚是親密,迥非昔年傲岸自高故態。如非對敵事重,依我脾氣,當時就叫她當眾丟醜了。”
仙都二女和癩姑因身形已隱,擬暗入仙館偷看內中是甚布置陳設。行至台下,聽見上面二人問答,便不再上,傾耳靜聽。先隻想聽這兩人的來歷,女的是否葉繽所說的於湘竹。及聽說到葉繽,二女首先有氣,都在尋思:“無知賤人,你敢說我葉姑,今天先就叫你丟了醜臉試試。”相隔甚近,恐被警覺,也未和癩姑商量,俱想用癩姑隱形打人的故技,先打那女的兩下再說。念頭一轉,立即飛身上去。癩姑驟出不意,大吃一驚,一把沒有揪住,隻得跟蹤飛上,以備接應。
二女到的一刹那,忽聽女的道:“你看師姐不已和敵人動手了麽?我們還不快去!”二女恰也掩到身側,見那女子宮裝高髻,打扮得和圖畫上的天仙一樣,姿色卻是尋常;男的是個少年道人,相貌比女的要俊得多。二女手才揚起,還未打下,這一雙男女敵人本自起身要走,倏地顏色劇變,似有覺察,同往一旁縱去,緊跟著滿身都是白光環繞。女的首先怒喝:“何來鼠輩,速速現形納命,免你仙姑費事!”隨向囊中取出一件法寶出來。二女全都打空,方欲跟蹤追過,癩姑已經飛到,一手緊拉一個,一言不發,便即飛起。二女看出不大好惹,料有緣故,隻得隨同飛起。見癩姑手朝西面一指,人卻南飛,晃眼到了左近危崖邊落下,悄道:“敵人已經發動,且先看這對狗男女厲害不。大敵當前,豈是憑手就可打人的?要有一位老前輩在場,樂得撿點便宜,我們先不要過去。”
說時,那台上女子手揚處,飛起亮晶晶兩尺許長一幢銀光,流輝四射,急轉了兩轉,倏的一聲嬌叱,與那男的雙雙往西南方飛去。所追原是癩姑誘敵的幻影,晃眼便被追上。這一男一女,正是余媧的弟子毛霄、褚玲二人。法力雖比於湘竹稍次,但俱各有兩件極厲害的法寶。仙都二女幾乎被擒,幸而癩姑看出敵人身有異寶,預存戒心,趕緊上前將二女引走,緩了一緩,才未吃虧。
及至毛、褚二人追上幻影,發覺上當,不禁大怒。回頭一看,見於湘竹、陸成的飛劍已被神駝乙休、窮神凌渾破去,法寶也毀了一件。不顧再追敵人,忙即飛身趕去,一指空中銀光,先向凌渾當頭罩下。凌渾知道此寶厲害,忙運玄功,身劍合一,化為一道金光,將那一幢銀光抵住。百禽道人公冶黃在仙籟頂上見添了敵人,也把自煉墨龍神劍化為一道烏油油的光華,飛出手去。一面笑向阮糾道:“對方人多,道友何妨相助一臂?”阮糾微笑不答。
這邊仙都二女和癩姑見乙、凌、公冶三人雖將於、陸兩敵人飛劍法寶各破去了一兩件,因這四敵人各有一片白光護身,所用法寶均極神奇,急切間仍難取勝。方在驚奇,忽見北面、西面有七八道光華,均如長虹橫天,各由所居仙館中相繼飛出。看神氣,好似預先相準了對頭,剛一出現,左近別的仙館中也飛出七八道光華。跟著雙方現身,各自運用飛劍法寶,在空中交馳互鬥。漸漸越鬥越近,不謀而合,齊向仙籟頂上空聚攏。滿空俱是各色光華交織,比起先前和猿長老等妖人鬥劍聲勢還盛得多。
二女、癩姑定睛一看,那先飛出的一夥敵人,只有兩個頭陀和一個少年道姑似是左道中人,余者俱是散仙一流,法力均頗高強,但都面生。後出諸仙,也隻認得易周、易晟和綠鬢仙娘韋青青、凌虛子崔海客、步虛仙子蕭十九妹、金姥姥羅紫煙、玉清大師等。先前見過的六人,有三個不認得。這一來,恰好一個對一個,有的施展法寶飛劍,有的運用玄功,大顯神通。也不知是乙、凌諸仙有心相讓,未下絕情,還是對方法力高強,本來勢均力敵。鬥了好些時,乙、凌諸仙盡管連佔上風,無如敵人多半均擅玄功變化,法寶甚多,層出不窮,仍是傷他不了,並且乙、凌、公冶、羅、蕭、玉清六人,雖然常佔上風,易、韋、崔等六人卻至多和敵人打一平手,偶然還有相形見絀之勢。只見光霞燦爛,彩霞飛揚。有時法寶飛劍為對方所破,碎裂成千萬點繁星,隕落如雨。各仙館中男女仙賓俱出,憑欄觀戰。神光仙影,交相掩映,祥氛匝地,瑞靄飄空,頓成亙古未有之奇觀,神妙至於不可思議。
二女幾番躍躍欲試,俱吃癩姑阻住,說道:“我看這些敵人,只有兩三個像是路數不正,余者多是散仙中高明人物。乙、凌諸位老前輩不肯傷人,各處仙賓俱出觀戰,並無一個上前助陣,必是先商量好,有一定步數。初上來還互有勝負,這一會兒,已各將人掉轉,強對強,弱對弱,差不多扯勻。而我們有好幾位俱比敵人要強一著,依然不使殺手,顯見含有深意。起初我不服那於湘竹,還想鬥她一鬥。這時一看,人家多年修煉,功候果然不淺,準知未必討好,也就知難而退了。尋到我們頭上,那是沒法。既然各有對頭,何苦惹他作甚?尤其敵人差不多俱擅玄功變化,精通道法。我們如用法寶神光護身,和他們明鬥,不是不可,也不至於便受傷害。但是白費氣力,要想傷害敵人,煞非容易。如用隱形暗算,隻一近身,吃敵人護身神光一照,立被破去,稍微大意,便受其害。徒勞無功的事,我向不喜做。余媧少時即至,總有新奇花樣,樂得在此看看熱鬧,還長見識,理他作甚?”
二女雖被勸住,並未死心,暗中仍在準備發動,又看了片時,恰值自己這面有一位不知名的仙賓,是個白須老者,本和那少年道姑相鬥,大約氣量較狹,先本和眾仙一樣,只是迎敵,不願傷人,不知怎的,一時輕敵疏忽,吃道姑用法寶暗算,當時躲避不及,受了一點微傷。立即大怒,長嘯一聲,改作身劍合一,化為一道白煙與敵相拚;暗中卻運用玄功,將元神分化出去,猛下毒手,將道姑右臂斬斷。就這樣,還恐敵人將斷臂奪了去,用靈藥、佛法複體,緊跟著,揚手又一神雷,將那條斷臂炸成粉碎,正說著便宜話。
那道姑名叫王龍娥,也是海外有名望散仙。雖是旁門一流,法力頗高,與余媧師徒甚是交厚,在敵黨來賓中最後到達。於湘竹等不知她也是受了奸人蠱惑而來,隻當來此做客,無心相值,因見自己和人相鬥,同仇敵愾,上前助戰。瞥見遭人毒手,仇敵還在奚落,俱都心中憤極。內中褚玲法寶最多,和她對敵的又是凌虛子崔海客,恰是平手,可以隨便抽身,忙即舍了崔海客追去。一照面便發出百零九根天芒刺,紅雨一般當頭罩下。那白發白須老人乃紅菱嶝銀須叟的同胞兄弟雪叟,知道此寶厲害,來勢神速,不及抵禦,忙運玄功往斜刺裡遁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