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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劍俠傳(卷五)》第18章 披毛戴角 魔窟陷貞娃 懲惡除奸 妖徒
  第18章 披毛戴角 魔窟陷貞娃 懲惡除奸 妖徒遭孽報(3)
  申武回身再指鐵環去吊瑤仙時,林瑞忽說:“此女尚還可恕,不妨少待。”瑤仙見絳雪已經高高吊起,剛哭喊得一聲:“絳妹,你死我不獨生。”也吃妖道將手一指,休說哭喊不出,連身都被定住,寸步難移。申武隨即跪請:“用何刑處治賤婢犯上之罪?”妖道看出二女不但性情貞烈,並且姊妹情重,有異尋常,一死同死。偏生絳雪辱罵太毒,過損威嚴,不能不加懲處。心想:“隻使略受點刑,好使另一個觸目驚心,一個受苦不過,只要服順便住。”便向申武喝道:“此乃凡女,受刑立死,但我還有用她們之處。先打四十蟒鞭,看服不服,再聽吩咐。”申武領命回身,舉鞭朝上便打。叭叭叭接連幾下,絳雪不能出聲,只在空中亂顫亂挺,上下身衣服立即碎裂,皮開肉綻,急痛攻心,暈死過去。這還算妖徒秉承妖師意旨,點到為止,比起適才打兩妖童輕好幾倍,已是如此;否則早就骨斷筋裂,死於非命了。瑤仙見狀,直比身受還慘。無奈不能言動,枉自切齒痛恨,心如油煎,求死不得。申武又打了十來下,妖道見絳雪只是隨鞭亂晃,已沒了氣。便喝:“放下救醒再問。”申武立把鐵環放下,取出小幡一陣亂劃。絳雪一聲慘哼,悠悠醒轉,周身痛楚麻木,軟癱地上,轉動不得。

  妖道解了二人禁製,便問:“還服不服?”絳雪痛呻未定,殘息僅屬,還未開口。瑤仙見絳雪一放,自己忽能言動,忙即不顧命般飛撞上去,哭喊:“絳妹,我媽害了你也!”絳雪昏惘急痛中,見是瑤仙,不知她未受刑。一聽上面妖道還在喝問,突然怒火上升,強忍奇痛,奮力嘶聲慘叫道:“姐姐,我二人前生造孽,命該如此。除拚死為厲鬼,活捉這妖道,還有甚說?你我姊妹,做鬼再見好了。”底下還想再罵妖道幾句,周身痛徹心骨,人已支持不住,二次又閉過氣去。妖道便問瑤仙:“如何?”瑤仙悲憤填胸,決計也步絳雪後塵,跳身起來,戟指罵了聲:“該萬死的妖孽!”妖道恐她再罵,將手一指,又被定住,言動不得。隨對瑤仙獰笑道:“你當她求得一死便完了麽?似此可惡,日受磨折毒打,便三五十年也難如願呢。你且先看個榜樣,看她能死不能?”說罷,自下法台,手指絳雪,手中掐訣,念了幾句邪咒,一口氣吹去。絳雪本打得肉綻血流,玉容已死,妖人行法回生之後,頓還原狀。除上下衣服破碎,盡成片段外,依舊雪膚花貌,掩映生輝,直似未受傷一樣,痛也立止。只是怒視妖人,不能言動而已。妖人又對瑤仙道:“你看她不是好了麽?那四十鞭還隻挨得一半呢。這還是你們今日初來,不知利害,略有寬容;我又到了煉法之時,無暇處治。明日不服,身受更苦。”隨喝:“行刑!”可憐絳雪痛楚方息,又受二次。申武鞭才打下,瑤仙見和先前一樣,哪裡還敢再看。明知妖人不打自己,單拿絳雪示威,只要順從,便可無事,而且複原甚快。無奈絳雪心性,素所深知,心橫誓死,決不屈辱。更恐妖人說話不算,拚為獸奴,也不允許。方在惶急躊躇,妖徒行刑已畢。絳雪自然早被打死,二次放落救醒。妖人隨將瑤仙禁法解去,喝道:“可將二女分禁獸穴以內,令熊奴隨意傷害。隻不許你們沾身。明日聽候施刑。”

  申武知他想借熊奴恐嚇,立即應諾。手揮處,二矮妖童分別走來,一人一個,朝前引路。申武用小幡朝二女各指了指,二女便似有人捧持著,向外洞走去。瑤仙左行,連經過兩處石室,到一石穴面前。妖童撮口一叫,走出一隻黑熊。妖童見熊眼有淚,怒喝道:“你這孽畜,又哭了麽?這女子交你看守,你如高興,隻管咬她。你還不拉她進去?”隨說,就是一腳,將熊踢了一溜滾。熊便戰兢兢過來,做出張牙舞爪之狀。瑤仙生死已置度外,強也無用。妖童喝罵了兩聲孽畜,便自走回。穴有一人多高,除熊外,通沒一點防備。瑤仙見穴中並不汙穢,只是陰森異常。洞頂倒懸一支火炬,光作碧色。石鍾乳又多,林立槎椏,都呈異狀。加以陰風習習,冷氣侵肌,乍看仿佛鬼物,甚是怖人。

  妖童去後,熊又來銜衣服。雖知獸均人變,但不知是否是前所見,心尚猜疑。及見熊神態溫馴,直似舊識。再細看,眼中淚又滾滾流出。心方一動,熊忽舍了自己,跑向穴口,探頭看了一看,急忙回身,人立而行,兩爪輕抱瑤仙,用人言悲哭道:“姐姐,你怎麽也會失陷妖窟?受刑了麽?”瑤仙早已料出熊是何人所變,一點未怕,聞言更知是真,不由心如刀割。忙把熊人抱緊,悲哭道:“玉弟,真是你麽?我害了你也!”熊恐哭聲被妖徒聽去,忙勸低聲。一面人獸相抱,同到中穴深處鍾乳林中。剛剛坐下,便聽遠遠傳來兩聲異嘯。那熊立刻慌了手腳,悄聲急說:“姐姐不要逃走,妖徒喊我,不知還能再來不能,日後終可見面。不從白吃苦楚,求死不易,死了更是受罪。”說完,便慌不迭往外跑去。去了一會兒,捧著一些酒肉吃食,含淚走來。說妖人看中瑤仙,命送食物。吃完,令先恐嚇,再吐人言誘勸。如能應允,便記一功。瑤仙哪還有心腸飲食,接過放下。見熊身又添兩處傷痕,急問:“玉弟去這一會兒,又受刑了麽?”那熊垂淚哭說:“妖人隻初來時打過一次,因我知道厲害,一切服從,並未再打。日受妖徒作踐,卻是難熬。除這時到天快亮,是他師徒行法安臥之時,最為安靜外,日受苦役打罵,已成常例了。”瑤仙忍不住柔腸百折,便又吞聲痛哭起來。那熊再三勸止,各述經過。

  原來蕭玉自從行刺不成,受了責罰,自知此後愈發孤立,不複齒於人類。又一心一意念著瑤仙,相思至極,便不避艱危,二次開通密徑,逃將出來。也是三人該當受罪。蕭玉出走這日,瑤仙因覓出路,攀緣危崖,滑跌下來,受了點傷,加上隔日感冒,吃絳雪強勸著在山洞中睡臥養息,均未出洞。蕭玉以為二女出走日久,必已去遠,逃出密徑,便即覓路追尋,並未在附近尋找,二女所居山洞又極隱秘,所以不曾遇上。更巧是二女苦尋月余,當日方發現的逃鹿來路,蕭玉偏誤打誤撞,容容易易尋到。過澗沿崖一轉,不幾步便找到那崖夾縫,走了出來。斷定二女連歐陽霜都未尋到,必由此路早逃出去。心甚著急,唯恐追趕不上,出時又帶有乾糧,無須覓食,連日連夜往前緊趕。從小沒出過山,哪認得什麽路徑,第三日誤走天門嶺下,正遇申、翟二妖徒由外回來。蕭玉巴不得遇見一人,好打聽二女由彼經過沒有,竟不等對方擒他,先迎上去。二妖徒頗有眼力,看出蕭玉資質不惡,知道不問死活,擒回俱有用處,連話都未容說完,便一陣妖風將他攝回山去。

  妖師天門神君林瑞教規惡毒,對於新入門弟子尤極殘酷。先問蕭玉願列入門牆不願。蕭玉一心惦念瑤仙,便當時令他成仙也非所願,何況又看出妖人師徒決非善類。剛一婉言求告,便將林瑞觸怒,當時一頓毒打。蕭玉受苦不過,隻得應允。妖人方始息怒,將傷醫好。蕭玉先還想虛與委蛇,日後乘機逃遁。誰知妖人還有為獸三年的惡例,將他披上皮毛,化為一隻黑熊。總算妖人先還喜他,又順從得快,沒和屠、談二妖徒一般,披毛以前受那妖針刺體之厄。可是妖人雖未再加刑毒,眾妖童見師父頗有垂青之意,大是不快,日服苦役之外,還要備受凌辱鞭打。日子一久,略悉底細,才知生固受罪,如若犯了教規殺死,便被妖人將生魂收去祭煉妖法,永遠沉淪,不見天日,所受尤慘。再如遇見強敵鬥法時,驅遣出去害人,一個不巧,連魂都被敵人消滅,做鬼都是無望。又看到妖人行法祭煉生魂,鬼哭時奇慘至酷之狀。妖道更是翻臉無情,不論親疏,那些生魂厲魄,幾乎全是他手下犯規叛教門徒。隻說生不如死,誰知死了罪更難受。加以為獸以後,元神又受禁製,萬難脫身,怎不心寒膽裂。終日戰戰兢兢,唯恐忤犯。

  妖人明知行為凶殘,新收門人全出強迫,不到時期,決不真心歸附,照例只在順從時略問姓名即止,底下來歷家鄉向不追詰。眾妖徒閑來拿蕭玉開心,雖曾喝問,總算蕭玉還有良心。起初行刺犯上,全由情欲所迷,色令智昏,並無顧忌。及至陷身妖窟,落在絕境,飽受苦痛之余,痛定思痛,雖還心懸所愛,回憶曩昔,已有悔心,認為孽由自作,才身受如此。二女與己同謀,保不定逃將出來,也在別處受了苦難。每一念及,心如刀割,不特對蕭逸息了復仇之念,反恐泄露真情,累及全村受禍。難得妖師不曾拷問,頭一關已經躲過,愈發諱莫如深。隻說自己名喚蕭玉,老家貴州,遊山至此,家中並無他人。好在妖徒不過拿他凌踐取笑,不論真假,問過兩次未說,略為打罵,便自放過。

  妖道愛吃鹿腎。二女遇難之地,鹿群最繁,年來吃妖人發現,時常取殺,所余已不甚多。如用妖法尋取,本來容易。偏生眾妖徒性既凶殘,喜剜吃活鹿脊肉,看鹿被生割時的慘叫為樂。又喜捉弄新進同門,每取必帶了門下獸奴同走。

  獸奴除談飛新近複體為人,算作正式妖徒外,在蕭玉未來以前,還有一個化身野豬的,本是西崆峒妖人虎面伽藍雷音心愛的弟子沈騰。因乃師傷了俠僧軼凡的弟子許鉞,吃俠僧軼凡尋上門去,用佛家降魔利器三光杵傷中要害。雖得勉強逃回山去,但那三光杵厲害,異派妖邪如被打中,須要入定三年,不起雜念,才得免死;或是自知無此道力,乘著三五日內佛火還未將形神煉化以前,急速安排後事,自行兵解,還可轉劫重生。否則七日以後,佛火威力愈增,到了緊要關頭,道力決抵不住,勢必身化飛灰,連形體帶元神一齊消滅。雷音自知難免一死,見門下弟子隻沈騰一人入門日淺,最有孝心,準備完了後事,親筆寫下兩封書信,一致南極島散仙謝無化,一致天門神君林瑞,命沈騰葬師以後,隨自己心志前往投師。給信時並說:“這兩人俱我平生患難至交,師仇難報,徒兒此後可以不作此想。謝師伯遠居南極冰山雪海,比北極陷空島還要寒冷,見他更是艱難萬狀。你今若去,要在雪山上跪求多日,始能開山,真不知要費卻多少心力,還不定他肯收與否。可是他那洞穴地居千丈冰山之下,與世隔絕,外人決進不去,最是安全,足可一心學道,不受對頭侵害。林師叔以前雖受我恩,此人教規嚴刻,尤其新收弟子須為獸奴三年,最是難熬。此層我特為關照,當可破例收容。可是他的行為比我還要不檢,仇敵眾多,近年連遭挫敗,逃往哀牢山。因當地有一天門嶺與他道號暗合,地又隱僻,便在那裡隱伏修道。表面銷聲斂跡,實則加緊祭煉法寶,欲加大舉,與許飛娘等合謀,以報前仇。據我推斷,峨眉正當昌明之時,許道友雖約有不少高明有道之士,結局恐仍不是仇人對手。你若做他門徒,異日道成,正好趕上這場惡鬥,一個不巧,便要殃及池魚。我信隻管寫下兩封,最好先去拜求謝師伯。我還另外飛書托人說情。真要萬分絕望,即便拜在林師叔門下,也須隨時留意趨避,免蹈為師覆轍。”此外,又給了兩件法寶。

  沈騰感激哭謝,送終安葬之後,心想:“謝師伯南海隱居,素來不管外事,更不許門人外出,異日道成,如報前師之仇,必不允許。況且求他還要備受險阻艱難,能否如願尚不可知。林師叔現在近處,尋求容易;師父於他又有救命之恩,更是同仇敵愾。何苦趕往南極自受活罪?”主意一定,便往天門嶺趕去,誰知林瑞竟不絲毫徇情,仍須為獸三年,沈騰悔恨不及。因深悉妖人習性,總算知機,假意慨允。但求寬限一日,暫以人待,和眾先進同門略為親近敘談,再行披毛為獸。並說:“先師原說師父法嚴,未必徇情,曾令往投謝師伯。只因向往已久,又恨仇人切骨,特以誠心毅力,不計苦難,舍彼就此,以備學成仙法,為他年報仇之計。”又把雷音致謝無化的信取以為證。妖人竟被哄信,當他真的誠心來歸,便特允了寬限。還命眾妖徒另眼相看,無過不許責辱。可是元神仍被當時禁住。沈騰自知難逃,隻得認命。見眾妖徒個個凶殘,裝腔作態,氣焰甚高,比起來還不如亡師門下那幾個同門,多少還有一點人心,哪有心腸與他們親近,強打精神笑臉,盡恭盡禮,假意周旋了一陣。乘著夜裡妖人師徒聚集行法之時,暗將師遺寶物,除新煉成一口飛劍已告妖人,得了特許,仍可留存獸皮夾層外,余者因要赤身披皮幻化,恐被妖徒奪去,一起埋藏在明日存身獸穴以內。因早學有不少妖法,做得嚴密,事完仍去中洞妖人打坐之處靜候。妖人本防他生悔中變,不料禁製元神時已被窺破,見他毫無逃意,越發心喜。所以沈騰雖也少不了服苦役,受眾妖徒辱打,比起常人已不啻天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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