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端寧發了話,關禮潔便不好再拿這事責罵關禮彥,於是隻憤恨地瞪了她一眼,恰丫頭奉上茶,她便又笑著招呼大家品茶。
那金瓜供茶果然不凡,連慧安這樣不懂茶的也能嘗出些許妙來,關禮潔是個伶俐人,沒一會便將話題從茶說到今年京城時興的衣飾,又聊到發飾胭脂,氣氛倒是有熱烈了起來。
慧安本就對這些不感興趣,插了幾句話,便笑著起身,借著更衣的由頭出了屋子,由丫頭帶著到淨房解決了生理問題,慧安不耐煩回去聽什麽時興的淚妝、寶脂齋的香粉,便笑著打發了那跟著的小丫頭,自己個在院子裡溜達。
關禮潔的菡萏院並不大,慧安沿著院子邊一排剛出了花苞的紅梅樹慢慢走,倒也不怕迷路,悠哉地賞著花,順帶想著方才在德福院時端寧公主說的複馬令的事。
說起來她家祖上亦是馬商,祖父沈強最早便是靠販馬積累了些許財富,後來因為世道越來越亂,便帶著家當上山做了強匪,後來又機緣巧合帶著兄弟們從戎做起了將軍。
她別的興趣沒有,倒是極愛騎射,更是個愛馬的,對養馬倒是也有些心得。如今朝廷重起複馬令,而她又想著宏德十四年那場馬瘟的事,慧安倒是動了養馬販馬的心思。
她一邊想著這事的可行性,一邊漫無目的地瞎走,待行至一道角門時,料想關禮潔她們茶估計也品的差不多了,這才打算轉身往回走。可就在她欲轉身之際,卻聽牆的另一邊傳來一聲威沉的話語。
“混帳!你給為父站住!”
慧安聞言,嚇了一跳,本能地便腰一彎,貓在了牆邊,暗叫倒霉。
“不孝子,見到為父非但不行禮,竟視而不見,關元鶴,你真是好啊!”
那聲音又響起,慧安聞言一愣,竟不想隔牆說話的竟是關元鶴和他那內閣大學士的父親關白澤,慧安這下更是不敢亂動了,大氣也不敢出地貼著牆壁。卻聽那邊又傳來關元鶴微冷的聲音,隻兩個字,不帶半點敬意。
“何事?”
“今日晚上你母親在曉園設了一桌席面,請了你幾個兄弟一起聚聚,也算是給你接風,你今晚……”
那邊沉默半響,這才又響起關白澤微帶怒意的聲音,然而他話還沒有說完,就再次被關元鶴不客氣的打斷。
“我剛回京,軍中還有不少軍務尚未理清,另皇上交待的幾件要事尚要處理,這席面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吧。”
關元鶴的聲音帶著分明的敷衍和疏離,慧安聞言心裡一驚。好家夥,這人竟一點臉面都不給他那老子留,那關白澤怎麽著也是一品大員,在朝野威風赫赫卻不想兒子竟敢這麽頂撞他,倒不知這是為何。
出於好奇,慧安便探頭探腦地透過月亮門往那邊望了一眼,隔著兩顆梅樹,卻見關白澤和關元鶴正站在牆那邊的小徑上,關元鶴背對著這邊,而關白澤此刻則氣的胡須吹拂,正一臉怒容地瞪著他,胸膛起伏了半響才抬手指著關元鶴怒衝衝地罵道。
“好,好!你可真是出息了!你母親親自操辦的酒席,為父親自開口請你,讓你和家中弟兄們聚聚,你竟敢拿公事搪塞,你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為父倒是要去問問今上,到底給你安排了多少公事,竟讓你忙的連和自家兄弟吃頓飯的功夫都沒?倒要看看今上予你了多少聖寵,竟敢連父母都能忤逆!”
“忤逆父母?我只知道我那母親正躺在西山的黃土之下,已長眠十八載,我隻知聖賢有雲養不教父之過,卻不知我今日便是忤逆了你有待如何?”
慧安隻覺關元鶴的聲音中透著一股子生冷的殺意,隔的這麽遠她亦能從他挺直的背影中感受到濃濃地化不開的戾氣,她嚇得面色一變,也不敢再看忙縮回了頭。
那邊關白澤似被關元鶴氣的吐不出話來,只聽到粗重的喘息聲,半響才傳來關白澤氣極的聲音。
“是非不分!逆子!逆子!你……你好,好啊!是為父的錯,就不該生養了你這麽個畜生!”
接著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著竟是那關白澤甩手而去,腳步聲消失,空氣中便凝滯著死寂,也不知那關元鶴再做什麽,竟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了。慧安這下更不敢動作了,隻閉著眼睛雙手合十心裡祈禱關元鶴趕緊離開,她也好回去凇香閣,早些辭了關老太君回鳳陽侯府去。
誰知她正祈禱著,卻聽那邊傳來一聲怒喝。
“滾出來!”
慧安一驚,心叫完蛋,哪裡敢真出去,本能地腳下抹油貓著腰沿著牆角就往遠處跑。還沒跑幾步,便聞又一聲怒喝,這次那聲音卻是已在她的身後不遠。
“站住!”
那聲音極為陰冷,讓慧安覺著後腦杓一陣發麻,脖頸也似嗖嗖地灌著冷風,心裡還想著趕緊跑,兩腿卻像是上了釘子僵在原處。
“看來沈小姐出門慣好不帶腦子,卻隻豎起耳朵專乾聽牆根這等無禮之事。”
慧安聞言便有些氣堵,分明是她先來的,誰讓這對父子非要在園子裡爭吵,倒怨怪起客人來了。哪有這樣待客的道理,她還沒說他們父子攪客人的清靜呢,這邊他倒怪起她聽牆根了。
憤憤轉身,慧安仰頭瞪著關元鶴,譏誚道:“我沈慧安粗野之名早已傳的滿京城皆知了,倒是關大將軍出身詩書禮儀世家,又是皇上倚重的愛臣,該是最重規矩禮儀,最守孝道尊卑的,今兒卻是讓我大開眼界了呢。忤逆生父,不敬繼母,嘖嘖,說出去都沒人信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