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阿榆受的只是皮肉傷,身上太嫩才流了血,當時疼歸疼,好得倒也快,趴了五六天便能下地了,只是不能坐。
“少爺,我可以回去了嗎?”這日傍晚一起吃飯時,阿榆再次問了出來。展懷春日日陪她用飯,怎麽勸他都不走,兩人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時候。阿榆拿他沒辦法,他喜歡怎樣就怎樣吧,反正只要能回家就行。
“不急,等你徹底好了再說。”展懷春跪在炕桌對面道。阿榆身後有傷只能跪著吃,他就陪她一起跪,不過他是跪坐,阿榆屁.股不能碰到腿,隔一會兒就扭動一下的可憐小模樣甭提多招人稀罕了。
阿榆只是習慣地問他,也沒指望他答應,低頭加快吃飯,這樣跪著真不舒服。
飯後兩人一起去院裡溜豌豆,順便消食,回來後展懷春歇在外間,阿榆自己去了內室。
這事她當然反對過,沒用……
裡面阿榆一會兒趴著一會兒側躺,外面展懷春和衣靠在榻上看書,很快丹桂長安先後端著熱水進來了。丹桂去伺候阿榆洗腳,展懷春讓長安去外面等著,他自己泡腳,真的只是泡,腳放在裡面一動不動,側耳聽裡面她的聲音,嘴角噙笑。
“丹桂,你別碰我腳心……”
阿榆趴在床上,扭頭看丹桂替她擦腳。九月夜涼,被打的地方結疤後,她便穿了細棉裡衣睡覺,此時丹桂側身坐在床尾,一手抬她左腳一手用溫熱的濕巾子替她擦。阿榆最怕癢,自己洗腳時沒覺得什麽,被別人碰了就忍不住想笑,又癢又難受,寧可被掐兩下也不要這種滋味兒。
“你別亂動,我很快就擦好了!”丹桂用力按住她動來動去的腳,總覺得是在哄妹妹。
阿榆隻好抓著褥單強忍,偶爾還是會笑出來。
“好了好了,真拿你沒辦法,人家丹霞一點都不怕癢!”忙完了,丹桂也松了口氣,簡單收拾一下,重新洗手後爬上榻,將兩層帷帳放下來,準備給阿榆傷處上藥。
小衣往上撩,褲子往下褪,中間涼颼颼的。
現在抹藥已經不疼了,阿榆乖乖趴著,小聲問:“丹桂,你看那兩塊兒痂什麽時候能消掉啊?”
丹桂動作一頓,看看面前這兩塊桃核大小的痂,莫名想笑。
“疤痕不好消,少爺的藥再好,脫痂祛疤怎麽也得養到月底吧。阿榆你急什麽啊,少爺都答應放你回去了,現在好吃好喝供著你,換成是我,有這樣的好日子我都不想回去,再說你就多住幾天唄,我舍不得你這麽快就走。”丹桂用指頭剜了藥膏,去給阿榆抹另一邊。
阿榆也舍不得丹桂,但她真的想家了,想回去看看她跟哥哥一起住的房子,想去看看王家村,更想去爹娘墳頭上香祭拜。她跟哥哥都不在,墳頭不定荒涼成什麽樣。
心裡泛酸,阿榆低聲道:“丹桂,過幾天我能坐了,你就跟少爺說我已經全好了,我真的想快點回去。”
丹桂哪敢答應啊,“我可不敢再在少爺面前撒謊了,萬一少爺讓別的丫鬟檢查怎麽辦?”
展懷春會做那種事嗎?
阿榆心裡還真沒底。靜靜地趴了會兒,丹桂準備替她穿褲子時,她忍不住伸手去後面。
“你幹什麽?”丹桂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腕。
“有點癢癢……”阿榆可憐巴巴地求她,“我不碰那兒,就在邊上撓一撓。”
丹桂毫不客氣挪開她手,邊給她蓋被子邊告誡道:“不許撓,越撓越不容易好,你真想快點回家就乖乖忍著!”
阿榆急躁地蹬腿,丹桂忍俊不禁,掩好帳子吹了燈,出去了。
外面展懷春已經自己擦了腳,依然靠著被褥看書呢,丹桂出來他眼皮都沒抬,淡淡吩咐道:“讓長安進來收拾。”
丹桂低頭應了聲,很快,長安進來又出去,腳步聲漸漸消失。
展懷春放下書,雙手枕在腦後,望著屋頂笑。
他小時候跌倒擦傷,結痂時也會癢癢,總忍不住想去撓撓,就跟她一樣。
輕手輕腳下了地,展懷春先去外面關門,再提著一盞小燈走了進去,明目張膽光明正大。
阿榆知道他會來,早就面朝裡側躺著了,身上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個腦袋。她就知道不能信他,老實兩天就又變回了原來的霸道樣子,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欺負她在他的地盤就半夜跑到她床上坐著,好在每次他都只是跟她說幾句話就走,沒有不規矩。
“今天還疼嗎?”展懷春靠在床頭,盡量往她那邊歪,好探頭看她側臉。
“不疼了。”阿榆攥著被角,脖子都蓋住了。
“那就好。”什麽都看不著,展懷春也不看了,上半身徹底歪下去,左手撐著下巴,看她腦袋頂,輕輕順她柔軟短發:“阿榆,你頭髮怎麽長得這麽慢啊?都半年多了,連辮子都梳不上。”他想等她頭髮長了再娶她,讓她做最美的新娘子,她那麽愛臭美,肯定也希望出嫁時打扮地漂漂亮亮。
孤男寡女,大晚上待在同一張榻上本來就不好,今晚他又挨得這麽近,呼吸落在她頭頂,手也在她發間動來動去,是比以前還要親近的動作。阿榆沒來由發慌,怕他會欺負人,邊往裡面縮脖子邊催他:“你坐起來……”至於頭髮,梳不上就梳不上,她不是很著急。
展懷春笑,她挪他跟著挪,輕輕捏了捏她耳朵:“別怕,我就是累了想這樣歇一會兒,不會做別的。”說完收手,繼續摸她頭髮,短短的,活潑可愛。
他在大哥身上學到了很多,新學會的就是對早晚都會娶進門的心上人不用守規矩。回想那晚大哥表妹上船後就直接折騰了起來,以前肯定有過不少次小打小鬧。當然,他跟大哥情況不同,表妹沒羞沒臊,他的阿榆傻歸傻,臉皮可薄了,他可不敢做什麽太過分的事,反正她隻說了不讓他碰,現在他就沒碰。
他是沒碰,但阿榆怕他碰,急急打發他:“時候不早了,少爺快點出去睡覺吧!”
第二天阿榆根本不敢看展懷春,可展懷春神色自然,言語舉止跟往常無異,阿榆不由猜測,莫非昨晚展懷春只是單純想幫她,一時沒有考慮周全?是疏忽還是太壞,阿榆寧願相信是前者。
接下來幾天,展懷春再也沒有說過這種話,阿榆徹底放了心。
有丹桂精心照料,有好藥用著,傷處很快便脫痂了。阿榆怕連累丹桂,自己跟展懷春撒謊說疤痕消了,提出要回去。展懷春看著她笑,當著她面直接問丹桂疤痕是否已消,丹桂確實很想幫阿榆撒謊,但她真的沒膽子,於是阿榆隻好繼續在展府養著。
當疤痕基本全消只有兩圈新膚跟周圍顏色不同時,阿榆底氣十足地再次提出回家。
此時已是十月初,展懷春看著阿榆仿佛他再不答應她就要急哭了的樣子,隻好道:“明日,明日早飯後我送你回去。”
“現在回去不行嗎?”阿榆對著窗外道,分明距離晌午飯還有些時候呢。
展懷春意味深長地笑:“不行,我查過這個月的黃歷了,今日忌出行,忌遷居。”
他臉生得好,明明心裡想著壞事,笑出來也給人萬事胸有成竹的感覺,仿佛早為阿榆回家一事做了萬全準備。阿榆感激他專門查了整月的黃歷,便也不再堅持今日就走,反正只是晚一天。
這樣一來,今日就是她在展府過的最後一天了。
展懷春沒有拘著她,把白天留給她跟丹桂丹霞惜別。
三人相處了大半年,特別是丹桂,阿榆真的很不舍,拉著手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要講。
“阿榆,少爺叫你過去用飯。”長安忽然在外面喚道。
阿榆這才驚覺外面已是黃昏。
“那你以後一定要來找我。”阿榆起身往外走,分別前再次叮囑丹桂。
丹桂眼圈也紅了,連連點頭。
阿榆依依不舍地往回走,轉彎前回頭看,丹霞已經進去了,丹桂還站在門口。她朝丹桂揮手,最後掃視一圈方方正正整整齊齊的院子,心生悵然。
回了上房,長安在門口停下,阿榆自己走了進去。
外面沒人,飯菜香氣從裡面飄了出來。因裡外都太過安靜,阿榆不由自主放輕腳步,行到內室門前,低頭挑簾。
抬頭時,發現屋裡已經點了燈,溫暖柔和。
而那人一襲月白長袍端坐於桌前,正持杯仰首自飲,聽到響動,他長眸睥睨過來,風華絕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