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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警探》第399章 無雙譜(22)
  第399章 無雙譜(22)

  中部雨水並不多,夏季若能趕上這樣一場大雨,人們不知有多歡喜,可這群人卻是歡喜不起來的。

  雨直澆到太陽落山還沒有停的意思,就連披了蓑衣的人也覺得渾身潮漉漉的,難受極了。

  人們開始擔心,晚上怎麽辦?
  到處都是濕的,晚上連躺一躺的地方都沒有,難道要站著過夜?

  再也沒人提起閆儒玉和吳錯。

  有人陸續開始下山,女人發現昨晚還對自己海誓山盟的男人突然不見了,於是叫罵起來,詛咒人家不得好死。

  還有人在臨走前想退回賭資,與開賭局的人發生口角,最後大打出手,被人打死以儆效尤。

  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好在有這雨。雨簾子一蓋,其下的勾當便朦朦朧朧,誰也看不清,誰也不去追究。

  這一晚可真是難熬。

  七月二十四,天終於放晴了。

  朝霞如血,似乎預示著什麽。

  山上的好事者被雨水衝走了大半,余下的已經乏極了,也顧不得潮濕,找個地方蔫蔫地窩著,能歇一會兒算一會兒。

  正午時分,貂如意的白狼來了。

  白狼一來,她本人自然也就到了。

  她騎在白狼背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山上的男女老少。

  山上的人們也眼巴巴地看著她。

  人們既想從她口中打探消息,又怕一句話不和得罪了她,成了她的刀下之鬼。

  既然不敢開口,看看也是不錯的。

  於是人們眼裡燒起了火,男人是貪婪的火,女人是妒忌的火。

  幸虧貂如意離皇帝遠,否則還不得禍國殃民?
  貂如意早已見慣了這樣目光,也不理他們,自顧自驅著狼向山上走。

  走到半山腰,終於有個聲音憋不住了。

  “貂如意,你今天可如不了意!”

  一個女人的聲音。

  女人坐在華貴的馬車上,馬車一直停在山腳下。

  女人雖也等了兩天,卻可以好好地在馬車裡睡覺,氣色不知比山上的泥猴子們好出多少。

  長青鏢局老板家的千金湯豆豆。

  她的名字雖帶著幾分俏皮,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家閨秀,甚至比大家閨秀還要古板。

  長青鏢局與江南吳家合作了三十年,通家之好。

  每年中秋,無論離得多遠,兩家的長輩必然要趕往一處,一起過節。

  吳錯的父母死後,長青鏢局的湯老板花費了不少錢財去尋吳家的孩子。

  後來吳家重新經營起來,也多虧了湯老板幫襯。

  吳家成了江南巨富,湯老板自然希望兩家的關系更近一步,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他懂。

  更何況,她的女兒湯豆豆跟吳錯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任誰見了都說這兩個是金童玉女。

  偏偏半路殺出個貂如意。

  她是吳大公子的發小兒,吳大公子愛跟她膩在一起,湯家自然無話可說,可吳錯那小子也整日跟著他鬼混,一會兒出去打獵,一會兒跟人比武,一會兒又揍了騷擾貂如意的江湖俠客,湯小姐為不知掉了多少眼淚。

  如今貂如意被人追殺,還是被武功深不可測的百裡十步追殺,湯豆豆哪兒有不來湊熱鬧的道理。

  貂如意可憐湯豆豆,或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不想與這個長情的女人理論。

  湯豆豆卻是不依不饒。

  “哼哼,你這樣殺人放火,四處勾搭男人,早就應該千刀萬剮!”

  “你倒也想勾搭,勾搭得上嗎?”貂如意撇嘴,淡淡回了一句。

  “你!……”

  “哦,對了,你恨不著我,你連一個侍女都比不過,這輩子還是別想著跟我比了……”

  “什麽侍女?”

  “吳錯此生非她不娶的侍女,萬熊幫裡出來的女人,怎麽?你不知道?”

  “你騙人!”

  “等會兒吳錯來了你自己問他,不就知道了?”

  這話一出口,圍觀者可炸開了鍋。

  吳錯要來!

  哈哈,只要他來,即便多喂上兩天蚊子,也值了!

  人們眼中有了興奮之色,好戲總算要上演了。

  然而,直到白狼載著貂如意慢悠悠上了山頂,吳錯還沒露面。

  到了萬熊幫門口,貂如意對著緊閉的大門喊道:“姑奶奶先來一步,跟你們談談,你號稱抓了閆儒玉,口說無憑!”

  大門緩緩開啟,閆儒玉自門裡走了出來。

  他穿得很乾淨,不僅乾淨,甚至算得上華貴。

  他站在出門一步的地方,道:“吳錯來了嗎?”

  “真是閆儒玉!”

  “是啊是啊,無雙譜第二!”

  “……”

  人們的目光在他臉上流連,連他眼睛的大小,鼻子高矮,臉上哪裡有個痦子,都記得清清楚楚。

  若不記清楚,以後吹起牛來豈不是很難服眾?
  “傻子!快過來啊!”貂如意衝他喊道。

  他卻直愣愣地盯著貂如意,又問了一遍:“吳錯來了嗎?”

  貂如意幾步衝上前去,伸手就要去拉閆儒玉。

  閆儒玉突然一甩手,幾乎將她甩個跟頭。

  緊接著,他後退一步進了大門。

  嘭——

  大門重新關上了。

  貂如意何時這麽丟臉過,不管別人怎麽看,湯豆豆已經掛出了幸災樂禍的笑。

  貂如意自己卻不在乎,因為她已經看出,閆儒玉不對勁兒!
  他被人用了蠱!

  對苗疆之術,貂如意也有所涉獵,她曾見過中蠱之人,自己沒有意識,一言一行皆聽從他人安排,木偶一般。

  閆儒玉此時可不就是這副模樣!
  令她擔憂的還遠不止這些。

  大部分蠱蟲對人體有著不可逆轉的傷害,被蠱侵蝕的人,大多突然暴斃,即便解了蠱,多半也會變成傻子。

  究竟是誰如此狠毒?

  貂如意攥緊了拳頭,她此生從未如此六神無主過。

  可她是貂如意,越是六神無主,她越笑得甜美。

  “喂!你們拿一個中了蠱的廢人,可糊弄不過去!這筆交易我們不認帳,吳錯不會露面的!”

  說完,她跨上白狼就要走。

  “慢著,”一個以頭巾遮臉的人從人群裡走了出來,“即便吳錯不來,我卻有辦法讓你說出他的藏身之處。”

  那人露出臉和滿頭的白發。

  若不是那雙眼睛,貂如意幾乎認不出百裡十步。

  “你還是來了。”

  “血海深仇,不必廢話。”

  “你兒子的味道,還不賴。”

  “嗷——”

  百裡十步嚎叫得像一隻野獸,眨眼間他的劍已到了貂如意面前。

  他的速度是那樣快,快到一招之內就能要了貂如意的命。

  可他的手抖了。

  所以貂如意險險避過了這一劍。

  但她也很清楚,不會有下次了。

  她果斷朝著人群嚷嚷道:“你還不出來?!姑奶奶招架不住了!”

  她剛一開口,就有一個人衝出來幫她擋下一劍。

  吳錯!他終究還是露面了!
  “走!”那人高喊著。

  “來了,就別想走!”百裡十步大喝。

  他的劍已快得沒有一個人能看清,即便是與他過招的貂如意和吳錯,也只能憑直覺招架躲閃。

  很快,兩人身上就被血染紅了。

  吳錯每中一劍,湯豆豆便發出一聲驚呼,像是在給他配音。

  最後,吳錯的腳步也縹緲了,手裡的劍也握不住了,眼看就要斃命。

  湯豆豆乾脆衝了上來。

  她已打定主意,既然吳錯非死不可,她就要跟他死在一起,就連死這件事,她也決不能便宜了貂如意。

  愛情真是使人發昏。

  貂如意看著湯豆豆微微搖了搖頭,她就從不會為了男人去死。

  可她又不得不承認,她有點羨慕湯豆豆,有一個寧願為他死的男人,也是很幸福的吧。

  可惜,湯豆豆沒有死成。

  就在百裡十步的劍尖挨上她的胸膛之時,一把鐵槍將百裡十步手中的劍挑開了。

  “丫頭!回去!”出手之人衝湯豆豆吼道。

  湯豆豆癱軟在地,淚如雨下。

  “爹,你救救吳錯吧!他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對女兒的胡攪蠻纏,湯不染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是因為太過縱容,他才眼睜睜看著女兒勞累地追尋吳錯的腳步,誇父一般,甚至淪為別人的笑柄。

  這一次,生死攸關,他絕不能再縱容她。

  湯不染衝百裡十步一拱手。

  “小女不懂事,抱歉得很。”

  百裡十步鐵青著臉,勉強點了一下頭。

  湯不染又對吳錯道:“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本想與你結一門親事,念你年紀還小,玩心重,即便不把豆豆放在眼裡,再長大些自然就好了,誰知你濫殺無辜攤上了人命。

  今日我湯家與你吳家斷了交情,你殺了人,就去給人償命,莫要指望我救你,也莫想害我的女兒!”

  “是。”吳錯悶悶地應了一聲。

  他的事,本就不想讓湯家父女插手。

  “爹!”

  湯豆豆一把撲上來,抱住了湯不染的大腿,卻被湯不染一腳踹翻。

  “丟人現眼的玩意兒!還不快走?!”

  她長這麽大第一次見父親發這麽大的火,登時就被鎮住了。

  又看了一眼吳錯,吳錯也歉意地看了一眼湯不染,卻不去看湯豆豆。

  姑娘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她願意為他死,可他臨死都不肯看她一眼。

  從前即便吳錯不喜歡她,她總還有些希望,此刻她卻一點盼頭都沒了。

  只有死在一起,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真的與他死在一起。

  “啊——”

  湯豆豆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衝向了百裡十步。

  百裡十步恰好出招。

  想收,已經來不及了。

  又或許,復仇的欲望已淹沒了他,他已經不想收招了。

  既然這個麻煩的女人自己送死,那就成全她吧。

  這一劍斬得毫不遲疑。

  湯豆豆的腦袋飛起老高,血濺三尺。

  任誰也想不到,這個無關痛癢的姑娘成了此戰第一個犧牲者。

  圍觀眾人心中戚戚,接連後退了三大步,誰知道下一個倒霉的會不會是自個兒?

  百裡十步根本不管身首異處的湯豆豆,再次出劍斬向貂如意。

  隻消兩招,甚至一招,他就能要了貂如意和吳錯的命。

  “丫頭!”

  湯不染的咆哮終於噴湧而出,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長槍也遞了出來。

  槍尖破開空氣,裹挾著嗡鳴聲,直奔百裡十步的鼻梁而來。

  那把玄鐵長槍重83公斤,比湯不染還要高出一尺,若論重量對江湖上成名的兵器排序,它定能排進前三。

  可就是這樣一杆重槍,只要湯不染叫它舞起來,它的速度雖不及百裡十步手中的劍,卻給人一種舉重若輕之感。

  它與劍碰在一起的聲音也並不像人們想象得那樣沉重,反倒清脆悅耳,仿佛它不僅是件兵器,還是一種樂器。

  貂如意和吳錯自然從中看到了機會,開始左右夾擊,抽冷子就偷襲百裡十步一下,哪裡還顧得上圍觀者的看法。

  圍觀者可真是替百裡十步捏了一把汗。

  一個喪子的老人。

  一開始,人們的情感都是傾向於他的,俠客們當然希望看到大仇得報血洗冤屈的結果,可事情的發展總是不盡如人意。

  人們心中壓抑,卻只能眼巴巴地看著,等著結果。

  神仙打架,圍觀的誰多事誰遭殃,那湯豆豆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嗎。

  終於,百裡十步的肩胛處被槍尖挑開了一道巴掌長的口子,鮮血直流。

  趁他手中的劍一滯,吳錯的劍也在他背上刺了一下。

  雖隻刺破了一點皮,卻給了吳錯和貂如意巨大的鼓勵。

  那可是高山仰止的百裡十步!

  如今,吳錯也能傷到他了。

  那離殺死他還會遠嗎?

  兩人膽子也大了起來,大開大合地攻擊。

  百裡十步身上的灰袍很快被血染成了醬色。

  “啊——”

  他紅著眼,猛然發力,一腳蹬在長槍的槍杆上,將湯不染蹬退三步。

  趁著短暫的空擋,回身就是一劍,直劈向吳錯的脖子。

  “吾兒!看!”百裡十步怒吼道。

  又一顆人頭飛上天。

  吳錯的。

  “呼——”

  圍觀人群集體發出沉悶的驚歎。

  無雙譜第三的人……就這麽……死了?
  人們又退後了三步。

  曠古一戰!當真是曠古一戰!
  吳錯一死,貂如意心神大慟。

  她竟在原地愣了片刻,不知是該繼續攻擊,還是應該去接住吳錯的人頭。

  那可是吳錯!
  從8歲到18歲,他們互相看著彼此長大。

  怎的,就死了?

  幸好,湯不染提槍而上,使得百裡十步沒了向貂如意出手的機會。

  百裡十步已悲痛了許多天,悲痛將他折磨得精疲力盡,再加上傷,此刻他雖仍能與湯不染周旋,心中卻很清楚,他已沒有勝的希望。

  可他並不在意與湯不染之間的勝負。

  “讓我殺了貂如意,只要替我兒報了仇,我這條命,歸你。”

  說這話時,百裡十步很想帶上乞求的意味。可他這輩子從未求過人,刻意為之反倒顯得陰陽怪調。

  “殺!”

  湯不染根本不與他多說,長槍舞得密不透風,猶如出水的蛟龍,每一槍出手都是直取要害。

  噗——

  終於,百裡十步大腿上也中了一槍。

  這下,不僅他的劍比湯不染的槍慢,就連腿腳也比人家慢了不少。

  不好!

  他已清楚,最多十招,湯不染就能殺死自己。

  “走!”

  伺機而動的貂如意隻覺得自己的脖頸間過了一陣涼風。

  突然,她的視角變得很奇怪。她仿佛正在從高處跌落,有風吹過她的面頰。

  然後,她就看到了自己的身體,那立在原地的沒有頭顱的屍體。

  她驚恐地想要伸手捂住嘴巴,可已感覺不到手的存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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