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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戶流年》第149章
  第149章

  ““她麽,馬馬虎虎罷了。”旁邊的人表示不怎麽同意,“她父親兄長才是真絕色。謝玉郎,小玉郎,皆風姿秀異,不似塵世中人。”況且不只長的好,學問也好。一是探花,一是狀元,清流士子中的佼佼者。

  這種場合並沒人敢過多說話,廖廖幾句而已。朝賀過後,不拘內命婦外命婦,一律在宮中領宴。朝賀、賜宴對於命婦來說都是很榮耀的事,眾人都欣然入席。

  席間,端賢太后特意命宮人把南寧侯世子夫人謝氏叫了過去,囑咐了不少好話,“為女子者,善事公婆夫婿,不可多言,不可嫉妒。”端賢太后待謝氏格外親切。

  眾命婦有品級高離兩宮太后距離近的,也有品級低只能坐在丹樨之下的,能偷看的都忍不住偷看過來。只見謝氏溫順答應了,畢恭畢敬的,禮儀非常周到。

  “真的不嫉妒麽?”徐太后右下首一名青年貴婦笑著問道:“你小小年紀,若能真的不嫉妒,倒也算難得。太后面前,可要說真心話,不可打誑語。”這青年貴婦衣飾華美,神采飛揚,顯是品級極高。

  “太后面前,哪敢說假話?真的不嫉妒,南寧侯府的女子,根本無需嫉妒。”流年微笑著,溫柔入骨的說道。南寧侯府的男人全都潔身自好,女人嫉妒什麽?用不著啊。

  青年貴婦冷笑幾聲,“既不嫉妒,我這兒有幾名美貌侍女,帶回去服侍你家世子吧。”她是徐太后的侄媳婦藍氏,自然是和徐太后共同進退。先帝在時,不管是朝中,還是后宮,都沒法拿南寧侯府怎麽樣。如今先帝去了,就算沒法立時三刻將南寧侯府、東昌侯府入罪,至少能在她們家裡安排下人手,徐徐圖之。南寧侯夫人年長,且多謀斷,不可對付,這世子夫人可是年紀小沒經過事,當著太后的面,想必她只有唯唯答應。

  像南寧侯府這樣的府邸,從外面攻是不易攻破的,可若從裡面開始呢?送幾個妖妖嬈嬈的絕色美女進去,不出數月,便能裡應外合,羅織出南寧侯府謀反、通敵的證據。到時皇帝信也好,不信也好,對謀反這樣的罪名肯定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寧可殺錯,不可放過。如此,南寧侯府、東昌侯府定會淒慘無比,灰飛煙滅。

  徐太后面色很慈和,“極是,帶回去吧。切記,要大度能容人,不可嫉妒。”這卓家竟是毫無血性的人家,媳婦兒讓南寧侯府搶走了,他們紋絲不動!卓家既然不動,也隻好如此了。如今,皇帝不管心裡是怎麽想的,面上待自己極為恭敬孝順。不趁著這個時候做事,卻待何時。

  “外子很挑剔的。”流年面色羞怯、為難,“服侍他的美人麽,或是要人才出眾,或是要身份高貴。他……他想要身份高貴的女子……”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已是只有徐太后等離的近的人才能聽到。

  徐太后心中明了。這謝氏,她是庶女!南寧侯府雖是不得已娶了,卻嫌她身份不夠,想另覓高貴的女子。這還不好辦麽,慈寧宮裡的大宮女,太后身邊的紅人,出宮誰不敬著。南寧侯府既想要身份高貴的女子,賜他兩名宮女便是。

  宴席上,眾命婦都看的真真的,徐太后賜下兩名端莊美麗的宮女,南寧侯府世子夫人謝氏恭敬溫順的拜謝過,一幅感激涕零的樣子。這是沒辦法的事,太后賜下美人,哪怕心裡恨的想咬上兩口,面上也是要再三拜謝,歌功頌德的。不拘是哪家命婦,也只能如此。

  宴會快要結束的時候,變故陡生。兩名宮女拜謝過徐太后,依禮要拜見謝氏。謝氏自然不敢受禮,連連推辭。兩名宮女自恃身份,禮讓過兩回也就罷了。

  本朝制度,宮女出宮,按規矩是要太醫診脈的。理論上講,這宮裡所有的宮女全部屬於皇帝,可以隨時臨幸。如果皇帝哪天臨幸了地位卑微的宮女,一轉眼就給忘了,可宮女卻已經懷了身孕,那豈不是大事?

  徐太后才當著眾命婦的面賜下宮女,兩名宮女尊命回自己室中收拾衣物時,太醫院便來了人。兩名宮女相當不耐煩,“診什麽脈,不須勞動!”我們連皇上的面都見不著,您這不是瞎擔心麽?
  太醫職責所在,哪會聽她們的,隻微笑著堅持,“請賜脈。”太醫佔著理,兩名宮女也不敢太橫,嘴裡嘟囔著“多事”,依言伸出手,請太醫診了一診。這一診,事就出來了。

  “恭喜貴人,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太醫拱手連連道喜,兩名宮女又急又怒,“你胡說!”她們還是處子之身,怎麽可能會有身孕?宮中寂寞,眼看著能出宮嫁到南寧侯府,服侍一位年輕俊美的世子爺,卻被這莫名其妙的太醫壞了事!
  太醫拿出一個白色小瓶,命人喂她們喝了一小口。這藥水喝下去,任是哪個大夫來診脈,也會說“確有身孕”,再不會出岔子的。兩名宮女被喂下藥水,絕望的互相看了一眼。她們再傻,也知道大事不妙。

  太醫姓蘇,年紀不大,三十多歲。蘇太醫滿意看了兩名宮女一眼,很好,我的前程全在你們身上了。你們莫怪我狠,就你倆這樣的,即便到了南寧侯府也是死路一條。

  宴席之上,眾命婦們目瞪口呆:蘇太醫惶急的奔入,跪在徐太后面前顫抖,“包宮女和石宮女……不……不可出宮。”那兩名宮女,一位姓包,一位姓石。

  徐太后拍案大怒,“為何不可出宮?你說!”連個小小太醫都敢跟自己這皇太后叫板了?南寧侯府向來強硬,都沒敢不要這兩名宮女,你來多什麽事?

  蘇太醫俯伏在地,額頭上的汗水一滴滴落在地面,“太后娘娘,包宮女和石宮女……實實是不能出宮的……她們,她們有了身孕!”

  蘇太醫這話一出口,真是石破天驚。當場有幾名膽小的就昏倒了,嚇傻了一大堆。端賢太后您這是怎麽了,把懷了龍胎的宮女送出宮,送往南寧侯府?您是打算怎麽著。您再怎麽是嫡母,是母儀天下的太后娘娘,也不能這麽寒磣皇上啊。

  莫說皇家了,即便是普通官宦人家,或功臣府邸,做嫡母的這麽折騰庶長子,也說不過去!旁的事都能含糊,子嗣、血統不能亂啊。

  徐太后霍的站起身,厲聲喝道:“大膽!你敢汙陷哀家!”這兩名宮女是自己心腹,曾想送給皇帝的,可皇帝看都不看一眼。她們兩個肯定還是處子,無論如何錯不了。

  卓皇后很是無措,求救般的看向端榮太后梁氏。梁太后款款站起身,“眾卿請回吧。”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戲也看了,還不走?命婦們恍然大悟,一個個忙不迭的告辭,沒多大會兒走了個乾乾淨淨。這種皇家隱私,知道的越少越好。

  走雖走了,誰不是支著耳朵等著聽後頭的信兒?宮禁森嚴,消息不好打聽,足足等到正月初五,誰也不知道實情。從正月初六開始,隱隱約約聽說慈寧宮暴斃了兩名宮女,皇帝陛下為這兩名宮女流下眼淚。

  朝臣們不幹了。還沒等到正月初十開衙,已有言官冒死上本,把端賢太后激烈的罵了一番,“蛇蠍心腸,呂雉再世!”這名言官名章立,年方二十三,血氣方剛,一方面是真氣憤,一方面是想出名,好不容易逮著個痛罵皇太后的機會,敞開嗓門,吼的天下皆知。

  一向孝順皇太后的皇帝陛下,這回並沒加罪於章立。徐太后很想辯白,可不知該說什麽:那兩名宮女當晚就死了,死狀跟流產而亡的女子一模一樣。徐太后這時才驀然驚覺,皇帝這孝順兒子,實際早已把控著整個皇宮,包括她所居住的慈寧宮。

  徐太后正惶惑不安之時,皇帝卻對著文武百官做出孝子狀,一心一意要維護嫡母的威嚴。“聖上仁孝!”吃了這麽大的虧,還對沒有生恩、沒有養恩的嫡母這般優待,實在是太過寬厚了。朝中誰不知道,皇帝生母是梁太后,養母是孝敏元皇后,從小到大沒跟徐太后親近過。

  天朝以孝治天下,一時間,皇帝的聲譽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頂峰。徐太后還在宮中做著她的皇太后,只是,朝臣們再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動不動勸諫皇帝“善事端賢太后”。

  徐太后並沒實力,靠的就是名份,和重禮儀重孝道的文臣們。如果連文臣們都不再支持她,徐太后在深宮之中,會日複一日的寂廖。

  “小不點兒你真夠狠的。”南寧侯府,丫丫對著流年搖頭歎息。我不就是提醒了你一句“端賢太后沒旁的本事,許是會給你塞兩個美貌宮女”,你就想出這對策來!不得不說,這計策蠻奏效,皇帝大哥蠻喜歡。

  “才不狠,我多麽的溫柔呀。”流年輕聲細語,“旁人若不惹我,我一定不惹人的。旁人若惹了我麽,我怎麽也得十倍八倍的回報,才對得起她呀。”

  “不對不對。”流年才說過,馬上改口,“爹爹教過,可以做,不可以說。我怎麽說出來了呢,不對不對。”若是被謝四爺聽見了,肯定會似笑非笑看過來,眼含諷誚。南寧侯府和徐太后已是不死不休,可不必說出來呀。

  丫丫遲疑問道:“爹爹他,是這麽教你們的?小不點兒,你哥哥也是如此麽?”棠年是多麽純淨的男子,跟他妹妹不一樣吧。

  流年嘻嘻笑,“日子長著呢,你自己慢慢看。”丫丫,枕邊人是什麽樣的你都不明白,晚上敢睡覺不?裝什麽呀,棠郎明明是很好很好的。

  謝家,謝四爺白天喝過年酒,晚上去靜馨院跟何離胡攪蠻纏,“阿離,你給我生個小八。要小小的,白白的,軟軟的。要笑的可愛,會調皮搗蛋。”

  何離一邊喂他喝醒酒湯,一邊溫柔答應著,“好好好,生個小八。”如今都四十出頭了,還想要小八?這都想了多少年了,也沒能如願啊。從前太太沒生五少爺的時候,自己真是整天提心吊膽的,唯恐一個不小心懷上了。等到生下棠兒,之後過了五六年才懷上小七。再往後麽,便一直沒有動靜。再生個小八,自己倒是樂意呢,哪裡能夠,這都多大年紀了。

  謝四爺喝過醒酒湯,到淨房洗漱了,倒頭睡下。毛穎和湖穎把房中收拾清爽,悄沒聲息的退了出去。毛穎走到房門口,不禁又回頭看了一眼,心中祈禱:姨娘,您可不能憋著,定要告訴四爺啊。

  今兒個早起,四太太把何離和袁昭全叫到她身邊,做些倒茶倒水、打簾子之類的差事。四太太和親戚家的太太奶奶們喝年酒,袁昭跟何離便立在身後服侍,一站就是兩三個時辰。

  這本來沒什麽可說的,本是姨娘們份內之事。姨娘麽,白天服侍主母,晚上服侍主人,再辛苦再勞累也沒地兒訴苦,只能自己硬撐著。袁昭身子骨不結實,到溶月院門口就暈倒了。大年下的又不好請醫延藥,不吉利,只能在床上躺著養養。何離比袁昭身體強,可猛的這麽一折騰,也有點受不了,腳酸腿痛,身子發軟。

  毛穎心細,用熱水給何離泡過腳,倒覺的舒服一點。“您是告訴四爺,還是告訴六少爺和郡主?”毛穎一邊給何離泡著腳,一邊關切問道。

  何離搖頭,“大過年的,不說這些。”皮肉之苦罷了,自己挨著,誰也不告訴。這幾天玉郎和棠兒、丫丫天天出門喝年酒,都夠忙累的。自己幫不上忙就算了,萬萬不能給添亂。

  毛穎咬咬牙,“您當自己還年輕呢?四十出頭了,哪裡吃的消。”大戶人家的太太奶奶們身邊跟著姬妾服侍倒是常事,可都是年輕貌美的。再者,有人替換著,不至於一站就是大半天。謝家麽,四爺只有袁姨娘何姨娘,年歲都不小了,哪禁得起這個。

  湖穎純粹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在旁瞎出主意,“這好辦,讓四爺再收幾個年紀小的、相貌美的丫頭,不就結了?太太身後站著那樣的姬妾,方才夠派頭!”您就能歇著了。

  湖穎這話才一出口,就被毛穎惡狠狠瞪了兩眼。湖穎嚇的不敢再說話,姐姐準是以為自己操著壞心呢,這可真冤枉。四爺那樣的人物,自己能時常看一眼就知足了,哪敢奢望能一親芳澤?
  何離笑笑,“正正經經的,你倆出了這個門,一句話不許多說。便是在這個門裡,見著四爺、六少爺、郡主,也一個字不許提。”再看兩天,看看太太究竟是個什麽意思,卻再打算。

  晚飯後先是棠年和丫丫帶著小子頤來玩了一會兒。何離歪在炕上,小子頤坐在她身邊,嘰哩咕嚕說了半晌話。不管能不能聽懂,何離都微笑點頭,滿口誇獎,小子頤蠻高興。

  一直等到棠年一家子走,何離什麽也沒說。毛穎心裡正替她著急,想要再勸勸,謝四爺就來了。毛穎也沒別的想頭,隻願何離委婉的告訴一聲,明日免了這苦差事,省的跟袁姨娘似的,也病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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