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你往後可穿什麽呢?”沈邁熱心替傅深盤算著將來,“依律法,綾羅綢緞你都不能穿了。要換了我倒無所謂,你這享受慣的人,能吃苦不?”傅深從小到老過的都是富貴日子,沒挨過窮。
“這您可就不懂了。”傅深炫耀的說道:“我都這個年紀了,穿什麽不一樣?再說了,我家解語孝順,棉的麻的替我置了一堆,穿上雖不好看,但是很舒服!比綾羅綢緞可舒服多了!”
解語好笑的看著這兩個老小孩,“江南的鹽商,您二老聽說過麽?身份是商人,依律法不許衣紋錦,不許住高屋,實際上呢?鹽商們吃的、穿的、住的,哪樣不愈矩?又有誰會管?律法是律法,實情是實情,相差甚遠。”律法還規定不許賣良為奴呢,實際上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
傅深眉開眼笑,“聽聽,我閨女說的多有道理!”張雱在旁附合,“對,解語說的對!”傅深好像想起了什麽,氣哼哼瞪著張雱,“你這傻小子,愣是叫我傅侯爺叫了幾十年!如今我不做侯爺了,你叫我什麽?!”
“我便叫您傅老……”張雱正想說“傅老先生”,卻被解語輕輕拉了一下,又被傅深惡狠狠瞪著,半中間改了口“傅老爹,我叫您傅老爹。”
“姓氏去掉,直接叫老爹,可好?”解語笑盈盈做和事佬,“爹,往後無忌稱呼您老爹,多親切啊。我覺著比嶽父好聽,您說呢?”
傅深琢磨了片刻,高興了,“成,叫老爹吧。解語說好聽,那一定好聽。”沈邁很是羨慕,“老爹啊,真不壞,真不壞。”阿雱叫自己“阿爹”,叫傅深“老爹”,仿佛傅深資歷很老一樣。
張雱果然依言叫了“老爹”,傅深細品品,“不壞,不壞!”連帶的看著張雱也順眼了不少,也不像從前那樣叫他“傻小子”“臭小子”了,很斯文的稱呼“無忌”,翁婿二人都彬彬有禮起來。
晚上吃飯的時候,張雱和傅深你替我夾菜我替你倒酒的,那叫一個客氣。張屷和沈忱互相看了一眼,爹爹跟外公和好了?外公這房子沒白拆呀。
沈邁不滿的咳了一聲,從前阿雱隻替我倒酒的,傅深你跟我搶阿雱! 沈忱有眼色,斟杯酒遞過去,“阿爺,這酒才燙好,您莫喝冷酒,要熱熱的方好。”張屷端過去一盤水點心,“阿爺,這是娘親和小不點兒才弄出的牛肉番柿餡兒,蠻好吃的,您嘗嘗。”兩個孫子這麽有眼色,沈邁樂呵呵吃著水點心,喝著酒,心裡美滋滋。
“該把棠年也叫來。”吃完飯,撤下菜肴,換上香茗,沈邁和傅深閑閑說著家常,“阿池走了,咱們這兒怪冷清的。若是加上棠年,正合適。”
“不成,不成。”張雱搖頭,“棠年和丫丫雖住在咱們隔壁,卻是單獨一家人,和咱們不挨著。阿爹,老爹,往後不許提這個話,讓丫丫和棠年帶著小遂平自在渡日,咱們不攙和。”
“那,丫丫和棠年多冷清呀。”沈邁嘟囔道。傅深也有同感,“是啊,就丫丫和棠年,加上小遂平,人這麽少,豈不是孤零零的?”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多好。
張雱得意的看了他們一眼,“阿爹,老爹,這個麽,您兩位就不懂了。丫丫和棠年才不會冷清,他們小夫妻兩個平常過日子,巴不得沒人打擾呢。解語說了,丫丫喜歡這樣。”逢年過節的自然要團聚喜慶,平時麽,一家三口守在家裡已經足夠。
張屷放下茶盞,若有所思,丫丫喜歡這樣?那小不點兒呢,是不是也喜歡這樣?晚上回房問問她,若是她喜歡,明晚不陪阿爺、外公吃飯了,陪她。
沈忱微笑看著弟弟,“阿屷,你嶽父近來待你如何?”看看外公和爹爹,翁婿之間何等親熱。阿屷你呢,謝世叔看你有沒有順眼一點?可憐的阿屷,不招嶽父待見。
張屷有些沮喪,“他麽,這個年沒過好,自然沒好氣。”謝四爺喝年酒回到謝家,傅深已經出發去拆房子了。四太太病倒,延年、柏年憂心母親,少不了時常跟謝四爺討主意。堪堪忙完謝家這一攤子,房子也拆完了,忍饑挨餓的小庶女也露面了,謝四爺英雄沒有用武之地。第二天傅深跑到謝家逞威風,謝四爺眼睜睜看著傅深帶走小孫女,眼睜睜看著南寧侯府用一家之力,把昭仁攆出京,拆人房舍的傅深反倒安然無恙。
如此這般,謝四爺心裡能舒服麽。他的小孫女在自己家裡遇險,救小孫女的是外家,為小孫女出頭的還是外家,他這親祖父,硬是一點力沒使上。
自從丫丫和棠年搬回郡主府居住,流年和張屷便隔三岔五的在通政司附近和謝四爺“偶遇”。既“偶遇”了,自然少不了一道吃個飯,喝杯酒。謝四爺神色淡淡的,對著流年還肯給個笑臉,對張屷就沒那麽大方了。
“我沒吃飽。”張屷回家後,委屈的跟流年訴苦,“他待我冷淡,我都不敢動筷子。”流年自然心疼他,“咱們再吃一頓。你想吃什麽?”吩咐小廚房煮了菜肴,陪他一起吃。一邊吃一邊安慰他,“乖,就這幾天啊。哥哥和丫丫才搬走,怕他心裡不舒服。”張屷善解人意的點頭,“知道,明白。”嶽父冷淡,其實沒什麽的。只要媳婦兒親熱,便好。
沈忱直搖頭。女婿是嬌客,嶽父待女婿大都是是客客氣氣的。簡父待自己,江父待阿池,都溫和寬厚的很。嶽母就更甭提了,待女婿跟親生兒子也不差什麽。可憐我家小阿屷,身為年輕俊美的南寧侯府世子,卻屢屢受嶽父的白眼。
沈忱陪祖父們坐了一會兒,起身告辭。到解語處接了勝男、騫哥兒,一起回房。騫哥兒抱怨著,“娘親不抱我!”沈忱笑咪咪看著妻子平平的小腹,伸手把騫哥兒扛到肩上,哈哈大笑,“乖兒子,爹爹疼你!”騫哥兒視野一下子開闊,心緒大好,快活的笑了出來。
張屷也接了流年回房。回去後,勤儉節約的小兩口一起泡到木桶中,流年享受的閉上眼睛,張屷在她耳畔獻殷勤,“寶寶,替你洗頭好不好?”“寶寶,替你擦背好不好?”當然了,他這也不是義務勞動,都是要回報的。他替流年洗完,流年也要替他洗,洗著洗著,自然而然的“夫妻一體”。
第二天早上醒來,流年全身酸軟,沒什麽力氣。想抓住張屷打一頓,卻抓不著人張屷今日當值,上班去了。流年眼見得天色不早,起床去泡了回熱水,梳洗過後去了解語處。
“嘗嘗,這南瓜絲兒軟餅,現烙的。”解語毫無異色,微笑看她吃早飯。流年心虛的笑,“睡過頭了,睡過頭了。”若是和張屷一起過來還好,好歹有個伴兒。一個人這麽晚過來,呵呵,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真是傻丫頭。”解語神色溫柔,“從小看著你長大的,能不疼你麽?正長身子呢,要睡飽。”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還沒發育完全。若不是形勢所迫,至少要等到孩子十八歲才結婚呀。
流年吃過早飯,很自覺的要求,“給我也派個活兒吧。”大嫂要養胎,自己也該分擔點家務。解語笑道:“成,給你派活兒。小不點兒,你看孩子好不好?謝小丫,騫哥兒,都歸你看。”流年喜滋滋答應了,帶上侍女、乳母,手中拉著騫哥兒,穿過月亮門去到郡主府。
小子頤見了騫哥兒眼睛發亮,衝流年不過是敷衍的叫了聲“小不不”,對著騫哥兒則是甜甜笑著叫“的的”,然後顛兒顛兒的跟在騫哥兒屁股後頭玩去了。騫哥兒比她大幾個月,比她懂的多,小子頤很崇拜哥哥。
丫丫笑笑,“想娘了,過去看看。”流年忙道:“好啊好啊,一起一起。”兩人並肩同行,乳母抱著騫哥兒、頤姐兒,穿過月亮門到了解語處。
流年跑前跑後跟騫哥兒、頤姐兒一起玩,丫丫坐在解語身邊說著話,“娘,我想把棠年和小七的娘接過來。”兒女都在這邊,單留下何離,於心不忍。
解語沉吟,“你公公未必肯,他和棠年的娘自幼認識,頗有些情份,哪舍得放她走?再則,棠年的娘也未必願意。丫丫,夫妻是應該在一處過日子的……我這麽說也不大對,棠年娘並不是棠年爹的妻子,不過,他們才是應該在一起過日子的人。不只我這麽想,只怕他們也是這麽想的。”
丫丫堅持,“我和棠年,都不放心她繼續留在謝家。”何離是妾侍,生殺大權握在主母謝四太太手中。謝四太太這個人麽,雖不至於存心要害人,卻也沒安什麽好心,不可不防。
解語笑道:“只要謝家肯,咱們自然是肯的。只有一點,丫丫,若棠年娘過來,跟著小不點兒吧。親母女之間,什麽話都能說,不會有隔閡。”
丫丫猶疑,“跟著兒子好吧,名正言順。”棠年、小七都是她親生的,可棠年是兒子,還是跟著兒子為好。若讓她跟著小七,會不會不自在?有兒子,哪有讓閨女養活的。
解語笑了笑,沒說話。跟著兒子名正言順麽,那可不見得。丫丫,你往後要在郡主府定居,何離若跟著你們,你拿她當婆婆,還是不當婆婆?要長久過日子,盤算清楚為好。
商量完正事,丫丫抱怨道:“我總是睡不醒。”看見小不點兒晚起的時候心裡還笑話她呢,這可倒好,自己也越來越貪睡了。解語看了她一會兒,命人“請錢大夫來”。這一陣子可忙壞了,都沒注意到丫丫不對勁。
丫丫也想起了什麽,心裡犯起嘀咕。不會吧,這麽巧?大嫂二嫂差不多同時懷上了,如今再加上自己?如果是真的,娘親不得累壞了。
錢大夫慢悠悠坐著轎子過來,給丫丫診了脈。“日子還淺,不大敢確定。過上十天半個月的,我再看看。”錢大夫微笑捋著胡須,“雖如此,十有八九,十有八九。”
解語含笑謝了大夫,命人送大夫回前院。好嘛,一下子三位孕婦!招手叫過來流年,“小不點兒,真要給你派活兒了,忙不過來。”
流年聽說後,前前後後圍著丫丫看了兩圈,“又有人要叫我小姑姑了?”丫丫跟她開玩笑,“哪裡,是小舅母。”流年認真的告訴丫丫,“說真心話,我覺著他還是會叫姑姑。”倒沒有什麽高深的原因,姑姑比舅母好叫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