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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劍俠傳(卷八)》第25章 晤仙靈 暢飲青瑤乳 探寶庫 言尋黑海
  第25章 晤仙靈 暢飲青瑤乳 探寶庫 言尋黑海碑
  四人見此情景,越知主人存有善意。隻奇怪走了這一段路,始終未見人影。甄氏弟兄心疑主人是龍修成,方才通誠求見,立時現形,否則怎會見人不驚,如此巧法?剛欲傳聲談論,忽聽琴音起自林內,卻不見人。料是主人有意引客,隻不知何故隱身不見。笑和尚因對方暗以客禮相待,不便再用玉環查看,隻得同往林中走進。耳聽琴音甚美,聞所未聞。隔林內視,見那瑤琴橫在一張白玉短幾之上,形製十分古雅,琴音蕩漾,自然入妙,仍未見有人影。暗忖:“主人既將我們引來,何故不肯出見,奏這瑤琴作甚?”心中尋思,人已走入林內。見那方竹約有兩寸粗細,節長二三尺,質似珊瑚,上面朱葉紛披,光影浮泛,鮮豔非常。竹下淺草蒙茸,間以雜花,五色繽紛,與碧草相映,格外好看。玉幾玉墩,又都是整塊羊脂美玉琢成。石岸微高,突向湖中,前臨碧波,後倚繡崖,奇石異花,映帶左右。

  甄兌笑說:“此地景物靈秀,雖不似紫雲宮那麽雄奇壯麗,別有一種清空靈妙之致,自具勝場。主人隱居在此,清福不淺。”

  話未說完,笑和尚暗中查看,見那琴弦好似有人勾撥撫弄,知道主人隱身石上。方想設詞探詢求見,琴聲忽止。隨聽石上有一女子口音說道:“諸位道友遠來不易,幸蒙光降,實是前緣。先前外子因荒居遠在遼海,凡人為海中惡浪所阻,固不能到。便是修道之上,千百年來,也隻三數人由此經過。內中一位,乃東極大荒前輩女仙盧太仙婆,還是愚夫婦請來。從此便無人跡。初見諸位,未免懷疑,後來看出無心經過,未存惡意。外子雖是得道千余年,無奈前孽太重,未脫孽骸,自慚形穢,本來羞於見人。後見諸位道友來意甚誠,方將諸位道友引來此地,初意隻由外子略現形跡,以酬枉顧雅意。忽奉恩人盧太仙婆十萬裡外飛書傳示,才知諸位道友此行來意和所帶法寶。愚夫婦本身有一難題至今未解,自從北海成婚之後,遷居此地已九百年,便為此事延遲,至今不能修成正果。如蒙鼎力相助,感恩不盡。”

  笑和尚聽出主人好似水中精怪修成,先見三角墨龍,便是此女之夫,越發驚奇。又聽說奉有南星原前輩散仙盧嫗之命,知是師門至交,想借他們四人之力,成全這一雙夫妻。初意女的也是水中鱗介之類,想系相貌醜怪,羞於出見。隻奇怪水中精怪,怎會有此高情雅致?不特撫得一手好琴,連所居花樹泉石,一切布置,無不別具匠心,一塵不染。略一尋思,微笑答道:“盧老前輩乃師門至交,主人既與交厚,又於十萬裡外飛書傳示,我四人決無推辭。隻不知所說何事,我等能否勝任?飛書是否仍在主人手內,可否借觀?以便遵辦。”

  隨聽女子答道:“飛書仍在,便當奉上。事雖艱險,但諸位所帶法寶正可合用。隻消用碧磷衝開路,再用香雲寶蓋防身,便可深入,將那一十七粒靈丹、幾件法寶、一道古人的靈符取了出來。愚夫婦固拜恩賜,便北海所尋水仙,也感大德。可惜第四重寶庫禁法未滿時限,尋不到它的門戶,否則以諸位道友法力和那幾件至寶,攻破庫門,並非難事。看盧太仙婆仙示,好似庫中藏有一部道書,應為貴派女同門所得。今日如仗鼎力,取得靈丹,愚夫婦願代諸位留守,候那女同門到來,引往取書,免被左道妖邪發現,明偷暗盜,又生枝節。不知尊意如何?”說罷,琴幾上忽多了一封柬帖,乃蕉葉所書,卷成一筒,由對面飛來。接過一看,不禁大喜,互相傳觀。

  原來盧嫗仙示的大意是,這裡的海水之下是一極大海眼,自男女主人由北海受一左道妖邪逼迫,逃來此地,發現海眼之內有一極深長的洞穴,內裡門戶甚多,均有仙法禁製。因愛當地景物靈奇,更有千年珊瑚林和各種琪花瑤草,珍禽異獸,魚龍之類,心生喜愛,始定久居。於是由男主人用腹中丹氣將海水逐漸辟開,使其中空,將四外和頭上的海波隔斷。然後潛往遠近各島,采取各種靈藥仙果,種植其中。等到地方越開越大,功力也越深厚,四外海水全被所噴丹氣托住,好似一座極大晶幕,將方圓千余裡的山林景物一齊罩住。夫妻倆又去往海眼之內日夜查探,最後運用法力破去頭層禁法,現出一座神碑,上刻朱書古篆。大意是說,此洞乃古仙人盤犖所居洞府,飛升以前,將生平幾件降魔至寶和各種丹藥、靈符藏在三四兩層寶庫之內,誰能得到,便是有緣。凡人服上一粒靈丹,當時便可脫胎換骨,至少成一散仙;如是異類服下,立可脫去舊有形骸,化為人類,法力神通也必增高不少。男主人為此守候多年,中間曾遇昔年強敵尋上門來,眼看危急,幸而盧嫗海上路遇,打敗妖人,隨即現身,指點玄機,令再守候一甲子。如有危難,可用所賜信香求救。過了些年,仇敵又約兩同黨上門尋仇,來勢十分猛惡,男的眼看危急,幸而女主人機警,長於應變,暗點信香,盧嫗元神當時趕到,用吸星神眷將妖人邪法破去,全數殺死,解了危難。女主人感激恩義,苦求拜師。盧嫗不許,說自己渡過末次天劫,便可成道,傳衣缽的門人只有一個,名叫白癩,決不再收弟子。姑念誠求,收為義女,仍允遇機相助。當日盧嫗算出前因,知道笑和尚等四人帶有子午宙光盤、香雲寶蓋和鬼母朱櫻的碧磷衝,正可開那當中寶庫,此是彼此有益之事。男主人龍玄得到靈丹,立可脫胎換骨,重化人身,由此成道。靈丹共是十七粒,內中七粒專備男主人脫體化人之用。下余十粒,具有凝神固魄無上靈效。此去北海,以眾人之力,固可將那水仙的對頭打敗,但必除他不了,早晚仍是後患。對方神通廣大,來去如電,法力極高,又煉有幾件前古至寶,記仇之心極盛,一個不巧,狹路相逢,難免受他暗算。此人除卻天性乖僻,剛愎自用,與水仙為死對頭而外,別無什麽過惡,照理也不應將其斬盡殺絕。最好將那十丸靈丹帶去,如法施為。到了最後關頭,隻消用上三粒,便可化敵為友,了此仇怨。不過那怪人自恃得道年久,平生最重恩怨,雖然消恨退去,決不輸口。令女主人轉告笑和尚等四人,可照楊瑾所說行事。

  笑和尚等四人看完了盧嫗的仙示後,又聽女子說道:“外子性情古怪,而且多疑,貧道與他雖是多年夫婦,仍恐貧道舍他而去,以致貧道難見外人。今日嘉客到來,又蒙大義相助,如再隱形對談,殊非敬客之道。貧道適才與外子爭論,又經盧太仙婆傳書指示前因後果,外子已經醒悟,拋棄成見。但他本人暫時還不能當面接談,隻好恭候諸位再來相見了。”

  說罷,只見對面一片黑光閃過,跟著又是銀光連閃,石墩上突現出一個白衣妙齡道姑,正在向他們盈盈下拜呢。笑和尚等四人見這道姑生得秀媚絕倫,美麗入骨,一身仙風道氣,哪裡像是異類修成之人。於是連忙答禮,請其引路前往,並問姓名。初意男的既是水中蛟龍,女的也必是其同類,怎會這等仙根仙骨,靈慧美秀,看不出一點異類修成的形跡?女主人似已覺察,笑對四人道:“諸位道友見貧道外子那等形象,以為真個水族修成麽?”笑和尚素對女人面嫩,知被看破,臉上一紅,未及答話,女主人隨笑道:“此事難怪道友多疑,實則貧道固是人類修成,便外子本身也非水中鱗介。此事一半是夙孽,一半是自作自受,說來話長。開那寶庫,尚須時日,不是一時可以成功,諸位道友尚有北海之行,無暇多言。盧太仙婆仙示原是兩頁,此時尚難詳告。此去北海,見了絳雲真人陸巽,可說黑刀峽海下仙洞鏡天湖,住有他昔年北海舊鄰老友,自會說出詳情。如仍不肯明言,英雲姊妹不久必來此地,諸位便知道此中因果了。此時貧道鼓琴之所,難於待客,請到荒居稍坐,略嘗此間靈泉玉液和由南北海移植來的瓜果如何?”四人見女主人不肯明言名姓、來歷,又聽說英雲姊妹不久要來,知有難言之隱,也就不再多問,同聲謝諾。

  女主人隨請四人同行,緩步由來路花林之中穿行出去,走往前見危崖之下。四人見崖洞陰黑幽暗,深不可測,隱聞波濤之聲由下面傳來,女主人仍未停步。暗忖:“難道所居宮室,便在崖底不成?這等陰晦的水洞,如何住人?女主人既說款客,絕無此理。”心念才動,女主人已向前引路,往崖洞中飛去。甄氏父子久慣水居,還未在意。笑和尚卻覺主人在此洞中待客,豈不氣悶?先前隻說當地景物如此靈妙,所居必是貝闕珠宮,金庭玉柱,五光十色,氣象萬千。哪知這等光景,黑洞洞的,連點光亮都見不到。早知如此,還不如就在原處立談,還好得多呢。

  笑和尚心正好笑,賓主五人已往洞中下降,約有十丈遠近,地勢忽然展開。四人各用慧目查看,當地好似整座山崖由內掏空,地甚廣大,只是陰暗無比。主人下降頗緩,不便越過。甄兌忍不住問道:“主人仙府便在這洞內麽?”話剛出口,忽聽殷殷雷鳴之聲起自地底,暗影中好似兩面洞壁均在移動,雷聲隨止。緊跟著眼前一花,大放光明。定睛一看,就這幾句話的工夫,身已落向一座水晶宮闕之外。那水宮高約十丈,通體水晶建成,上蓋碧瓦,質如翠玉。前面一座牌坊,也是翠玉建成,高約五丈。賓主五人正立坊前,往裡走進。遙望晶宮,共隻五座宮殿,作梅花形矗立地上。由外望內,晶牆厚約四五尺,內裡立著數十根黃金寶柱,大可合抱,光影輝煌,壯麗無比。由牌坊起,直達宮前,是片平地,廣約數十畝。兩面均是花林,香光若海。初來時所見長頸龜身,四足一爪,身長二十余丈,似龍非龍之物,不下四五十條,還有各種珍禽奇獸,均在林中出沒遊行。樹上更有許多大小翠鳥,飛鳴往來,嬌音婉轉,如奏笙歌。女主人一到,所有大小珍禽異獸,龍形怪物,一齊飛鳴來迎。女主人微笑搖手,便各退去,同隱花林之中。一會兒走到宮前,四人見那宮門又高又大,形似整片水晶,通體渾成,不見一絲縫隙。如非四邊各有一條金線,上面更有不少拳大金釘和兩個尺許大的金獸環,決看不出門戶痕跡。方想:“主人隱居在此,輕易不見外客登門,為何宮門緊閉,常年不開?”女主人已越眾上前,朝那金環上用玉指略彈了彈。回顧四人笑道:“諸位道友,請暫相候,等貧道更衣出迎如何?”

  笑和尚沿途留心,本就看出女主人形體不似生人那麽凝固,好似元神煉成。尤其所穿道裝非紈非縠,霧約煙籠,若隱若現,隨時變幻,從未見過。心正奇怪,聞言方答:“女主人無須如此多禮。”女主人已含笑把手一揚,人便隱去。笑和尚見宮門未開,慧目法眼注視之下,似見一絲銀光在門環中閃了一閃,這才斷定,先前所見果是女主人元神。想系撫琴時周身赤裸,故此不肯見人。隻不知那形似煙綃霧縠的道裝是何法寶,憑自己的慧目法眼,竟未看出何物所製。主人未著衣服,幸而未用玉環查看,否則彼此都難為情。聽那女主人之言,她那丈夫本是修道之士,怎會成一妖龍?多年恩愛夫妻,又在一處同修,何事多疑,連人都不許見,是甚緣故?越想越覺這男女主人情事奇詭,令人莫測。如非盧嫗仙示,那湖中寶庫靈丹與絳雲真人陸巽成敗有關,如在平時相遇,似此形跡可疑,藏頭露尾,真不願管這閑事。

  笑和尚正和甄氏父子傳聲低語,忽聽笙簫細樂之聲起自宮內,一陣香風過處,宮門開放。跟著便見女主人帶了一隊手持香花、提爐的男女幼童,各穿著一身薄如蟬翼的白色仙衣,迎了出來。四人暗中留意,見那四十多個男女幼童美醜不一,卻都一般高矮,一望而知是些異類修成,內中只有兩個女弟子像是人類。再看女主人,先前所穿形似煙紈的服裝已經換去,仍是一身純白,但似鮫綃冰蠶所織,形體也與生人無異,知其元神已經複體。

  笑和尚等方稱謝,女主人見眾對她注目,似有覺察,玉頰微紅,嫣然笑道:“貧道長年枯坐,有時無聊,隻以元神出遊,素喜琴瑟笙簫,時往天鏡湖邊偶然撫奏。說也慚愧,隻為外子昔年對我癡情太甚,甘棄仙業,倒行逆施,致中妖人詭計,化身妖龍。雖幸道基堅定,借此躲過一場四九天劫,至今仍是異物。因見貧道昔年雖仗他舍身相助,得免大難,後蒙盧太仙婆恩憐,竟有成道之望,性又好潔,他因身化妖龍,自慚形穢,又恐我道業將成,棄他而去,任怎分說,也不許貧道自行出外。

  “此地以前布滿海水,自愚夫婦來此,才行開辟。外子附身的妖龍,有五千年以上的道力,所煉內丹頗有妙用。外子當初因受仇敵和妖龍夾攻,原身已毀。仗著多年修為,玄功變化,以及兩件前古奇珍之力,將妖龍元神禁閉在陷空島側地殼之內,佔了妖龍軀殼,連那內丹元氣也被收來。彼時因逃難心切,本身元靈雖與妖龍相合,難再重化人類,又舍不得把本身多年苦功和妖龍數千年所煉內丹元精真氣付之一旦,便自行兵解,暗中也佔了不少便宜。上面和四方的海水,均是外子所噴丹氣,與本身元靈相應,稍有警兆,或是外人入境,立被查知。我便負心,真想逃走,也辦不到。就這樣,他仍不放心,知我愛惜原有形體,特意將其禁閉宮中。隻許元神在他丹氣籠罩之下的千百裡內往來遊行,而且每一出遊,他必緊隨在側,不肯離開。我見他癡得可憐,又氣他不過,近來索性就在適才撫琴的鏡天湖上撫琴,或是觀賞千尋碧波透射下來的明月,有時一坐經年,連元神也不離宮一步。

  “諸位來時,他早知道。因諸位隱形神妙,先看不出是何來歷,隻知有人想要衝破上面氣層,強行飛下。他那丹氣近年功力越深,差一點的人休說衝破,人早入網。後來覺出諸位法力厲害,恐有損耗,隻得自開氣層,將諸位放下來。用盡方法,查看不出諸位的影跡,恐是仇敵,心正猶疑。及至諸位誤入陣地,這才看出不是左道妖邪一流人物,但仍拿不定是敵是友。那神峰共是七十二座,乃是昔年所得前古奇珍布成的陣勢。表面隻現三分之一,內中頗具變化妙用,多高明的隱形法,入陣立破。滿擬將諸位困住,盤問明了來意,相機應付。不料諸位法寶神妙,法力高深,眼看就要困住,忽然穿地遁走。外子正由地底追趕諸位,貧道忽接盧太仙婆仙示,將其喚回。不久,諸位道友尋來,竟是愚夫婦命中福星,自然喜出望外。

  “這裡便是愚夫婦日常居處之地。外子因前古仙人遺留的水晶宮室經他盤踞,地上時有腥涎狼藉,氣憤非常,方才借著貧道和諸位道友對談之便,剛打掃乾淨。當中寶座四周是他常年盤踞之處,地上仍留有痕跡。貧道平日在上打坐,他便環繞身旁,這等苦光陰已近千年之久。至於貧道身世,實有難言之痛。便絳雲道友昔年與外子至交,又是日常相見的近鄰,也隻知其大概。貴派英雲姊妹中,有兩位雖是紫雲宮舊友,相隔千年,縱令現在法力高深,洞悉前因,見面時貧道不提前事,也恐未必能夠想起。舊日姓名,也不堪奉告。如蒙不棄,喚我東陽如何?”

  說時,四人已由主人陪往當中宮庭珊瑚椅上,分別坐在珊瑚寶座之上。就在四人前面不遠,隱聞異香。細一查看,當中寶座乃整塊萬年碧珊瑚雕成,形製古雅,光彩耀目。座後有一白玉屏風,上面煙雲浩蕩,隱露鱗爪,如有神龍潛身其中,飛舞如活,知是一件奇珍,不禁暗讚。再低頭一看,環著寶座,果有一圈龍蟠痕跡,料是主人丈夫平日盤踞之地。因其年歲太久,那麽堅厚的水晶地面,也成了一環凹槽。再看四旁,五六尺粗的黃金柱上,也有龍蟠之跡。設詞一探,才知男主人把女的愛逾性命,雖因附身妖龍,無法親近,每當女的在寶座上入定,或是無事閑居,便將身形縮成丈許大小,環繞身側,成了一圈,將女的圍在中央,昂頭向上,飽餐秀色,專一眼皮供養,心坎溫存,永不離開一步。又因女的好潔,自身腥涎不堪,有時愛極,情不自禁,朝女的身上微一親熱,立生悔恨,飛往兩旁黃金柱上盤起,流淚求恕。女的雖然憐他情癡,但因此舉關系雙方成敗安危,知其情熱如火,一旦不能自製,元神裂體而出,立成兩敗。沒奈何隻得故作無情,厲聲喝罵,以粉身碎骨相挾,一任男的哀鳴求告,始終不肯假以辭色。表面情薄,內心苦痛已極。男的一面癡愛日增,永無止境;一面卻防愛妻只顧自己成道,又對他生出厭惡,棄之而去。因而成年憂慮,百計嚴防。直到當日接到仙示,得知孽難將完,女的本是他累生夙孽,竟為他至情苦心所化,不特災退福生,並還從此天長地久,同證仙業。只等英雲姊妹轉世重逢,便可將元神煉成形體,同返舊居,作一水仙夫妻,長享仙福。

  四人見女主人說時喜不自勝,誠中形外,情感無形流露,連本不想說的話也無心泄露出來。笑和尚和南海雙童近年原聽諸葛警我談起靈雲、輕雲、紫玲三人固是紫雲宮中舊主,連嚴人英、李英瓊和凌雲鳳姊妹、青門島主朱蘋等,均是千年前舊侶至交。另外還有好些水仙,有的轉劫來歸,有的尚在坐關受難,或是海外隱修。只要易靜、癩姑、李英瓊、余英男等躲過鳩盤婆之劫,重建幻波池,開府依還嶺,這班歷劫多生,尚未得見的昔年仙侶,均要來投,並奉英、雲諸人為宗主,光大峨眉門戶。料知主人夫婦必與此有關。再探對方口氣,以前所習道法雖然自成一家,有異玄門正宗,卻決非旁門左道一流。想起本門人才輩出,四大弟子之外,又有三英、二雲、七矮,一時並秀,日益發揚光大,定在意中。

  正在心喜,忽聽龍吟之聲起自玉屏風中,音甚悠長,細潤娛耳。抬頭一看,原來屏上煙雲浮動,鱗爪飛舞,竟是活的。隨見一條墨龍影子,先現出一個鬥大龍頭,朝四人將頭連點,長嘯兩聲。跟著身形一閃,屏上煙雲滾滾飛舞,龍便不見。煙雲隨同消散,仍是一片白如羊脂的美玉。女主人見狀,似悲似喜,微歎道:“外子因不願見外客,推說隱往后宮,暗中附身屏上,貧道坐處與屏風相背,不曾留意。方才諸位道友下問,因多感慨,無意之中吐露心跡,忘了外子尚在屏上,被他聽去,知我不會負他,歡喜非常,親向諸位道友致謝。現已親往海眼,布置破禁之事。其實區區之心,早想對他明言。一則,以前為了拒婚,騙過他好幾次,如無事實,未必肯信;再者,外子為人任性,有許多顧慮,如非知他脫困在即,又有嘉賓在座,當英、雲姊妹未來以前,我也真不敢泄露心情呢。”

  正談說間,侍女捧來五個形製古雅、大小不同的古玉杯,中貯玉漿,色作純碧,向客敬上。四人知是瓊漿玉液,入口一嘗,甘芳滿頰,其涼震齒。方在誇好,侍女又用玉盤獻上各種瓜果,均是罕見珍物,雋美絕倫,芳騰齒頰。

  女主人笑說:“諸位道友屢生修為,又在峨眉門下,聞說凝碧崖開府之時,八百仙人齊來赴會,所贈海內外的靈藥仙草,琪花珍果,堆積如山,多珍奇的仙果,諸位也早嘗過,區區遼海荒島所產之物,何足掛齒?倒是杯中青瑤乳,乃海眼地洞千萬年前的靈玉液,經愚夫婦用各地移植來的八十余種瓜果靈藥之汁釀配而成。本來質類空青,功能明目,人服少許,或點上一兩滴在眼內,便能透視雲霧,遠及千裡之外,況又加上各種靈藥仙果。諸位道友道法雖高,服此一杯,也不無小補。

  “我知北海之行為時尚早,此山天生靈景,頗可遊觀。反正早去無用,一個不巧,途遇左道妖邪,甚或誤事。再說那寶庫也非當時所能攻破,上來便用宙光盤,固可成功,但那藏珍寶庫也是一件奇珍,將來送往幻波池也頗有用,毀了實在可惜。依我愚見,先陪諸位道友遊玩全山。到了下手之日,先請二位甄道友用鬼母碧磷衝,由頭層地底穿入二層,由內而外,將神碑上所說的禁製法牌取下,如法施為,二層門戶自然開放。到了三層前面,查看有無古仙人所留仙示,如其無有,再用前法,將三層門戶開放入內。這樣不問如何,先將那封閉洞門的兩面法牌保存下來,不致毀損。等尋到頭層寶庫,相機行事。照神碑所說和盧太仙婆飛書,仿佛那寶庫能大能小,可以移動,只要兩面法牌不毀,便有開閉之法。仙示又曾提起香雲寶蓋與宙光盤缺一不可。我知香雲寶蓋隻作防身之用,進頭層時必須用碧磷衝從地底開路。寶蓋可以防身,不去說它。那宙光盤裡子午神光線具有極大威力,無論任何物體,五行真氣,隻一挨上,便即消熔毀滅,化為烏有,妙用神奇,不可思議。既然非用不可,怎能保全?為此我還有些不解。那海眼與地殼相連,所差隻數百丈,所用法寶威力太大,到時尚須小心,免生意外。”

  四人初意,以為主人被困多年,難得盧嫗仙示,指點玄機,機緣巧合,千年難遇,必定急於成功,延往宮中,稍盡地主之禮,便催下手。一見這等安閑從容不迫神氣,好生奇怪。再一留意,竟是故意延宕。等眾人吃完酒果,又令侍女獻酒,接連三次獻過。四人因其意態殷勤,又知仙釀具有好些功效,並未堅拒。可是每一取酒,必隔好些時刻。

  歸吾性急,到末次上,見酒來更遲,並且不曾裝滿,笑問藏酒之處相隔遠近。主人聞言,笑答:“並不甚遠,只是那青瑤乳,每隔些日才有數杯,又是見風即化,雖能行法吸取,量仍不多。每次取用,必須將原釀的酒用玉杯盛了,放到乳源之下,聽其下滴,滿了一杯,忙即蓋好,不令見風。今日也是湊巧,乳量甚多,從來所無。我知此乳於諸位道友頗有益處,幸蒙仗義相助,意欲借此稍報大德。本想每位隻敬一杯,尚恐不能如願,誰知侍女來報,今日乳量奇豐,大出意料。又見諸位道友頗喜此酒,故再命取奉客。不料二次取後,玉液仍未枯竭,料定諸位道友仙福深厚,有此奇事,連貧道也隨同沾光。直到三次往取,量方大減,故此末次只有多半杯,諸位道友莫輕看了它。飲完,請隨貧道遊觀全景如何?”

  又隔一會兒,女主人方請同遊,並未由原來入口走出。先把五座宮殿遊完,見了不少奇珍之物,到處珠光寶氣,耀彩騰輝,令人目迷五色,眼花繚亂,觀之不盡。末了繞往后宮,和前面一樣,宮門緊閉不開。女主人剛把秀眉一皺,忽見一絲玄色精光由身後電馳飛來,射向門上,雙門立時大開。女主人請眾同出,只見和前宮一樣,也是一座極高大的玉牌坊矗立后宮門外。女主人引了眾人走過牌坊,前面現出一座金橋。賓主五人及隨行二女弟子剛走上去,眼前似有一片烏油油的光華自頭上飛過,一閃不見。耳聽殷雷聲聲,從對面傳來,由橋下響過。金橋似在移動,一會兒停止,又一玉牌坊阻路,內裡雲煙變滅,浩蕩如海。正用慧目查看,仿佛內裡具有好些山嶺花樹,只是看不真。人已走到牌坊之下,女主人隨掐靈訣,往前一揚,煙雲立開,眼前倏地一亮,現出大片峰巒崖壁,到處布滿奇花異卉,百裡香光,宛如錦繡,美景無邊,令人應接不暇。

  似這樣每經一處,女主人必定從旁指點,不厭求詳。四人看出她想盡方法沿途延宕,幾次探詢下手時刻,均被拿話岔開。對於來客,卻是極盡殷勤,人既美豔,話又溫柔,態更誠懇,使得人不好意思違她心意。反正為日尚早,隻得聽之。那一片海底山巒,方圓數百裡,地域廣大,靈景又多,不是一兩日內所能遊遍。當地為北極邊界,海中又無晝夜,終日光明。四人貪看奇景,再為主人誠懇溫柔的意態所動,只顧隨同遊賞,娓娓清談,越來越投機,頓忘朝暮。

  光陰易過,不覺過了好幾天。最後還是笑和尚警覺,向其探詢,並說:“北海之行固然還早,途中仍難久延。最好由我四人先將法寶、靈丹取出,然後相機行事。否則事機稍有延誤,便致兩敗。我看還是先下手的好。”女主人知道不能再延,沒奈何,隻得淒然答道:“並非貧道故意拖延。一則神碑所載日期,是由庚辰至壬辰的十三日內,明日方是正日。二則,貧道本身有一強仇,新近發現愚夫婦在此隱居,已來尋仇兩次。盧太仙婆仙示,曾說此人日內要來,我畏之如虎。我想借諸位道友之力,將其驚退。如蒙相助,深恩大德,終古不忘了。”

  眾人才知主人有意延挨。笑和尚暗中再一推算,已在當地耽延了好些天,以四人的法力,一時疏忽,竟未留意。照此情勢,分明主人還在行法掩蔽。笑和尚人最耿直,似此有意相欺,頗為不快,但為主人禮貌誠懇所動,未便叫破,只在暗中留意。一面笑對主人道:“我們來此時久,既到了庚辰正日,不如先將寶庫打開,取出法寶、靈丹。主人如有他事,只要不誤北海之行,我們仍舊效勞如何?”女主人面上一紅,答道:“這樣也好。貧道實是對那來人膽怯,又知他還有數日才到,為此算好下手日期,等諸位大功告成,正是時候,欲一舉兩便,解此前孽。以免萬一諸位成功之後,不願久留,來人與外子隻一對面,必無幸免,使貧道多年來委曲求全的苦心付之一旦,故此想留諸位等到那人來後再去。至於北海之行,決不耽誤,諸位放心好了。”

  四人聽出女主人對那惡人竟想保全,好生奇怪。知道不肯明言,也未再問。略為商談,女主人隨說:“泉眼寶庫,原在鏡天湖下,離此尚遠。待我通知外子,開出一條水路,再同飛往如何?”說罷,將口微張,說了幾句,仍和眾人緩步前行。那一帶景物更是奇妙,移步換形,到處洞壑幽奇,水木清華,奇花異草,觸目皆是。更有無數參天花樹,大均數抱以上,燦若雲霞,綿亙不斷。賓主五人說笑前行,又經過了好些奇景。南海雙童心疑女主人仍在故意延宕,正想開口,忽聽遠遠龍吟之聲,由前面地底傳來。前面是一水潭,潭水澄泓,平波若鏡。眾人剛到潭邊,潭水忽似開鍋沸水一般,水花滾滾,往上高起。女主人笑道:“此間的地底泉脈縱橫,凡是有水之處,均相通連。外子正開水路迎賓,本來還想延遲兩日,適聽傳聲,今日泉眼古洞中竟有異兆,也許珍藏多年的前古至寶、靈丹,應在今日出世,諸位道友定必手到成功無疑。”

  說時,潭中水花已冒高兩三丈,水塔也似矗立潭中,正突突往上冒起,倏地往下一沉,剛陷下去一個大深洞,四邊的水忽全停止不流。俯視潭心深處,似有光影微微凸起,乍看相隔上面約有二十余丈,跟著便見往上湧來。等出水面,乃是一個大水泡往上冒起,眼看越長越大,約有五丈方圓,叭的一聲,化為一片淡青色的光氣,罩向眾人頭上,反兜過來,分而複合。腳底也現出一片青色雲光,將眾人托住,往下降去,其行如飛,晃眼直下千百丈,再改平飛。

  四人看那前行之處,乃是一條其長無比的甬道,上下四外的水,全被那淡青色光氣形成的空洞隔開。人由那片水雲托住,朝前急飛。光巷甬道,跟著向前收去。所過之處,身後海水重又合攏。再看女主人面色,好似憂喜交集,陰晴不定。估計人已走向回路,約有二三百裡遠近,龍吟之聲又起。女主人面色一驚,忙對四人道:“外子偶然疏忽,幾為埋伏所傷。他因自慚形穢,在元神未脫體以前,暫時不願見客,貧道必須趕往照護。寶庫就在前面不遠,外子已受微傷,正以全力支持,以防丹氣中斷。諸位到了頭層洞內,洞外的水已被丹氣隔開,隻照神碑所說行事便了。”說罷,匆匆飛走,白光微閃,人影不見。

  那淡青色的光巷本來前收極快,到這末一段,勢忽轉緩,好似力竭神疲。因聽說主人受傷,恐其勉力支持,女主人已去,四人途徑不熟,萬一主人支持不住,又要費事。於是四人各縱遁光,朝前急飛,晃眼到一大洞之前,光巷忽收,那洞就在前面腳底。四人剛往下一落,仰望上面,水已合攏,隻不下壓,知已到達。加急往下飛降,又是千余丈,方始到底。

  前面地勢,忽然展開數十畝大小,兩座華表分立地上,高約三十余丈。前面現出一座大洞,兩扇質似精鋼,高約五丈的大門,右邊一扇大開,左邊一扇已經殘缺不全,遙望洞內光明如晝。因當地乃前古水仙隱修之地,又在兩千年前留下許多靈丹至寶,以前雖未聽說,必非尋常人物。為示誠敬,先朝洞門下拜,再同走進。

  入內一看,洞甚廣大,隻不甚深。當中矗立著一座金碑,上有朱書古篆。四人修道多年,本全通曉,細一辨認,不禁驚喜交集,出於意外。原來碑上大意,不特載明寶庫藏珍應在當日出世,並還隱示天機,連四人之來也似早已算定。四人看完,便照預計行事。南海雙童剛把碧磷衝取出如法施為,前面七葉風車星飛電旋,一蓬碧色熒光剛往地底衝去,洞中禁製已被引發。先由神碑後面射出一道黑色精光,朝著四人暴雨一般射來。如非事前先有準備,上來便自留意,應變又快,差一點沒有受傷。跟著洞頂一蓬紫光當頭壓下,左右兩壁也有七八尺長的火箭攢射過來。地底風雷烈火之聲大作,闔洞一齊搖撼,似要崩塌神氣。笑和尚的香雲寶蓋恰在此時放出,化為一幢金光祥霞,將四人一齊籠罩在內,上下四外的火箭神光立被擋開,聲勢盡管逐漸猛烈,卻不上身。笑和尚為防萬一,又將火靈珠取出備用。口喝:“甄師弟,還不快走!”南海雙童看出禁法厲害,從來少見,有些遲疑,聞言忙以全力施為,碧光電轉,朝前疾飛,往下鑽去。

  初意下面地層必定堅厚,難於通行,誰知通行並不艱難,入地不過丈許,便入了烈火之中。這才看出古仙人的禁法神妙異常。下面地底直似一座極大洪爐,火光比電還亮,已成銀色。內中更雜有無數火彈,打到身外金霞之上紛紛爆炸,威力奇猛。如非佛門至寶防身,幾為所傷。回顧來路,更是險惡,先前所見紫光、火箭的衝射之力越來越強,正由身後潮湧而來。香雲寶蓋竟受衝蕩,歸路已斷,前進尚可,後退直是萬難。笑和尚見狀,忙道:“二位甄師弟不可退縮,照盧老前輩的仙示和神碑大意,今日必能成功,我們有進無退了。”說罷,揚手一粒火靈珠發將出去,初意相助甄氏弟兄開路,不料一時巧合,那粒乾天火靈珠正是地底陰火克星。一團金紅奇光剛發出手,投向火海之中,那大量玄色陰火和身後射來的火箭才一接觸,立時消滅,一閃無蹤。又看出前面地層竟是白色銀泥,碧磷衝熒光飛射中激蕩起千重銀旋。兩洞相隔隻十余丈遠近,先為禁法陰火所阻,前進艱難,陰火一破,通行自如,晃眼便達二洞地底。

  笑和尚與南海雙童各用玉環寶鏡查看出二層關口已經越過,忙往上升。透出地面一看,形勢與頭層相仿,只是空無一物,光景卻極明亮,匆促間先不知光從何來。後經仔細查看,當中洞頂離地十丈,凌空懸著一面上豐下銳,長約六寸,前端具有雙耳的人形鐵牌。本身烏油油,僅現微光,但是越來越強,光也轉為白色,照得闔洞通明如晝。如非慧目法眼,見聞又多,決看不出那牌的妙用。知是至寶奇珍,忙同跪拜,通誠求告。拜罷起立,又用法寶試探,見無異兆。笑和尚行事謹慎,還不放心,突將四人聚在一起,收了別的法寶,隻用香雲寶蓋護身,朝上飛去。到了牌前,見如釘在那裡一樣,看似凌空,實甚牢固。滿以為取之費事,試用本門太乙分光捉影之法,手掐靈訣,朝前一招,牌便冉冉飛來,竟是容易已極,心中大喜。

  剛往下降,待要去往三層洞內查看形勢,開庫取寶,還未落地,就這法牌到手,微一注視之間,地面上突有一幢金光湧起。回頭一看,原來鐵牌下面洞中心,埋伏著一座形似寶塔之物,高隻丈許,色作烏金,光芒四射,立在地上。乍看不知用法,笑和尚方想行法收去,忽聽內裡有人說道:“此是鎮海之寶,妄動者死!時機甚迫,不可延誤。”以下便沒了聲息。

  知是古仙人仙法留音,不敢冒失,忙用前法往三層洞內穿進。剛用碧磷衝開路,寶蓋防身,穿地而入,上下四外的埋伏也一齊發動,這次竟比先前厲害十倍。才一入地,烈火風雷,火箭金刀,便潮湧而來。前面和身後來路更具有一種極奇怪的阻力,四人竟被困住。埋伏威力又是越來越大,進退兩難,行動不得。笑和尚連用玄功施展全力,又和南海雙童父子把所帶法寶全都試遍,只有火箭風雷和那奔騰若海的火浪被火靈珠消滅,別的仍是無用。最厲害的是那無形吸力,四外一齊吸緊,連香雲寶蓋也被裹住。如非人在金霞籠護之下,內裡還有空隙,勢必手腳均難移動。

  似這樣用盡方法,困守了好些時候,無計可施。後才想起,那面鐵牌也許有用,姑取一試。因還不知用法,上來隻用鐵牌朝外連晃。哪知此牌正是各種埋伏的樞紐,才一晃動,禁法和那吸力全數失效。四人忙往前進,越過三層洞門,深入地面,見洞頂上也懸著一面同樣大小的鐵牌,忙用前法取下。到手以後,見洞中空空,四壁渾成,一絲縫隙俱無。再用玉環寶鏡查看,迎面洞壁之內果有一座似鼎非鼎,高約丈許之物,知道那鼎便是藏珍寶庫。但是通體高達三丈許,深藏壁內七八丈,上面既無門戶,又無縫隙,和洞壁一樣,通體渾成,龐然一座大物,就能到手,也奈何它不得。何況越到裡層,地勢越低,二層洞內,又藏有鎮海之主,可見相隔地殼必近,取時用力一猛,便易發生災劫。想了想,不敢造次,連用兩面鐵牌向壁晃動。頭一面寶光照處,洞壁上突發奇光,兩下裡相持了一陣,牌收光退,並未顯出別的靈效。再用第二面鐵牌晃動,更是靜悄悄的,連壁上神光也未冒起。連試兩次,均是可望而不可即。

  歸吾在旁,見笑和尚未一次把兩牌陰陽兩面同時並用,洞壁雖未分裂,牌上竟射出極強烈的寶光,為以前所未見,仔細一看,忽然醒悟。將牌要過,試一合攏,錚的一聲微響,雙牌合璧,一片金光過處,竟成一體。再細查看,兩牌相合以後,前端現出一團形似太極的圓光,兩儀二氣,正在微微旋轉不休,時隱時現。笑和尚見狀,忽想起楊瑾轉交那封柬帖所示先機,當時醒悟。把牌要回,握在手裡,按照師傳太清仙法,手掐訣印,朝前一揚,一口真氣朝牌頭上噴去。遂見一青一白兩股光氣細如遊絲,起自牌上,朝前面似玉非玉,似金非金,連用法寶衝射不破的洞壁上射去。說也奇怪,先前法牌上那麽強烈的寶光不曾收效,這細如遊絲的青白二氣前頭只有米粒大小一點金光,剛射上去,耳聽轟的一聲大震,眼前煙光變滅,騰湧如潮,正面洞壁忽然失蹤,寶庫也便出現。

  眾人見那寶庫下具五足,形似金鼎,高約三丈,上面無門無口,看去堅厚異常。因先前雙牌合璧發生妙用,有了經歷,仍由笑和尚持牌查看,辨明向背之後,再用前法把青、白二色的光氣發出,朝寶庫上射去。方想:“主人曾說此寶能大能小,似此重大之物,如無收法,豈能帶走?”那陰陽二氣已射到上面,鼎上五色毫光迸射如雨,每面各現出一座小門,同時開放。外面光華立隱,庫中寶光閃閃,並有金鐵交鳴之聲。

  笑和尚想起昔年偶往峨眉仙府去尋金蟬、石生同往苗疆,共敵綠袍老祖時,正值師祖長眉真人仙籟頂石洞藏珍七修劍由裡飛出,便是這等光景。料知庫中藏珍將要飛去,忙喝:“大家留意,莫被法寶遁走!”邊說邊將香雲寶蓋向前罩去。不料鼎內藏珍頗多,六門齊開,匆促之間不及兼顧。只聽乒乓連聲,眼前五色奇光如虹飛電舞,金芒耀目,當頭一道龍形紫色奇光先由正門之內激射而出。下余五門,也各有寶光騰起,其勢比電還快。笑和尚見狀大驚,忙將香雲寶蓋飛罩上去,已是無及,左側門內又飛出七點火星,作“之”字行,互相追逐,飛舞而出,趕上那道龍形紫光,衝向出口一面洞壁之上,只聽霹靂連聲,洞壁立被震穿一個大洞,兩件前古奇珍就此破壁飛去。

  笑和尚原以為當地四外洞壁堅厚如鋼,又有禁製,法寶決不能遁走,想用香雲寶蓋將寶庫罩住,再把逃出之寶收回。誰知事起倉促,上來不曾留意,六面庫門各有一件奇珍,除先逃兩件之外,香雲寶蓋隻罩住了三件。另外還有一件形似三根二尺多長的彩羽之寶,由庫後相繼飛出,被南海雙童瞥見,各指飛劍上前攔阻,劍光才一接觸,前面洞壁已現裂口,那三根彩羽立化彩虹飛去。只有一件鍾形之寶由內飛出,吃歸吾身劍合一,飛起一擋,逃勢略緩,笑和尚忙發無形劍氣追將上去,當頭罩下,掙了兩掙未掙脫,被笑和尚行法收到手裡。

  笑和尚料定庫中法寶至少有六七件,竟被逃走了三件,對於北海之行,不知是否有關。追是沒法再追,隻得回到鼎前。在香雲寶蓋籠罩之下,側耳一聽,內裡金鐵交鳴之聲越急,並雜以風火雷鳴。時見寶光往外衝出,都被金霞將門封住,不曾衝破。幾次想收,未能如願。笑和尚暗忖:“鼎中至寶,已失其三,似此相持,幾時是個了局?”想了想,把金霞寶光往外加大,一面令歸吾父子三人攔住法寶逃路,合力堵截。等到準備停當,把手一揮,先是金霞往外展開,突然空出大片地面。內中法寶本以猛力往外強衝,一有空隙,立時奪門而出,那麽強烈的香雲寶蓋,竟會受了波動。如非笑和尚早有準備,幾被逃走。

  那法寶共是三件。一件形如雙斧交叉,飛舞而出,斧頭為正圓。其中一斧形如滿月,寒光閃閃;一斧四邊金芒電射,中心深紅,宛如一團日輪。兩斧斜插在一根形似長矛、奇光激射的斧柄之上,飛舞之時發出轟轟雷電之聲。在三件法寶中,隻此一件威力最猛。下余兩件:一件形似一個大半圓的玉圈,上面盤著七條靈蛇,口中各噴彩焰,其直如電,滿空飛舞;一件是個兩頭尖針形的青光。

  這三件寶貝才出寶庫,便分三面衝逃,吃香雲寶蓋金光一罩,紛紛掉頭向下,待往地底穿去,幸而南海雙童都是行家,看出三寶本身具有靈性,早把碧靈衝和隨帶法寶、飛劍全數取出,結為一片光網,將地面封閉;笑和尚又將金光由下面分卷過來,成一光籠,將三寶圍困在內。原想把三寶一起籠罩,再將金霞逐漸縮小,行法收取。豈知三寶各具威力,並似具有靈性,連衝數十次不曾衝出,便自停止,作三角形懸在光籠之內,各將寶光加強,朝外猛射。經此一來,光籠竟被撐住,難於縮小,
  笑和尚見香雲寶蓋雖是佛家至寶,卻是借來之物,初次運用,不能發揮它的全部威力妙用。又因盧嫗仙示說庫中靈藥、藏珍與笑和尚等人的北海之行有關,此事關系重大,非同小可;七寶已失其三,這類前古奇珍不知收用之法,如被逃走,落在左道妖邪手中,豈不又留隱患;想要強行收取,又恐互有傷折,因而心中為難。又隔了些時,決計先取庫中靈丹,查看內裡有無別的藏珍和古仙人所留仙示,以免相持時久,夜長夢多,生出變化。主意打定,便令南海雙童代為主持,自往庫中查探。

  這時三寶威力越來越猛,寶光精芒互相衝射,激蕩起千重霞影,萬點星花,看去威勢甚是驚人。又作三角形停立空中,向外猛衝,力大異常,正擋在寶鼎前面。笑和尚費了許多心力,才得緩緩移開,停向一旁。笑和尚暗忖:“稍微移動,便如此艱難,照此威力,如何收法?”忙告雙童:“小心戒備,不求有功,只求無過。等到入庫取出靈丹,查看庫中是否附有收寶之法,再作計較。”

  笑和尚隨往庫中飛去,見庫高三丈,門僅三尺大小。笑和尚施展玄功,飛遁入內。初意庫中地勢頗寬,六門大開,必可隨意出入。哪知剛到裡面,瞥見庫中心似有光華閃動,疑有藏珍在內不曾飛去,便縱遁光,飛往當頂查看。笑和尚看出那寶光作六角形,中藏一團形似雞卵的灰白影子,心方一動,眼前倏地一暗,耳聽金鐵風雷之聲四面湧來。知道庫中還有埋伏,無心觸動,喊聲:“不好!”總算東海面壁之後,功力大進,人又機智萬分,見勢不佳,忙將無形劍氣向外展開,先將本身護住,再用慧目法眼定睛查看。原來身已陷入萬丈濃霧之中,上下四外,黑影沉沉,什麽也看不見,不知多高多遠。身外只是一片濃黑,耳聽風雷大作,金鐵交鳴,宛如百萬天兵,夾著排山倒海之勢和重逾山嶽的壓力,齊向中心壓來。

  笑和尚開頭運用玄功,還能稍微衝行移動。晃眼之間,上下四外一齊逼緊,休說隨意衝行,如非法力高深,人又機警,先用無形劍氣四面擋開一大團空處,直連手足都難移動。換了常人,處此危境,急於出困,必將太乙神雷與隨身法寶、飛劍放出,向外硬衝,當時便是禍事。笑和尚卻是累生修為,見聞廣博。先見寶庫中心所懸灰白色形似雞卵的氣團,便疑中藏先後天五行妙用,知道抗力越強,反應之力越大。庫中禁法埋伏雖極厲害,如無特殊變化,在南海雙童等人眼裡仍是三丈多高一座寶鼎。想起到達之前,主人推說丈夫受傷,前往救護,由此一去不歸,看神氣雖不會是有意欺騙,也許還有隱情。今日之事,稍失機宜,難免鑄成大錯。莫如把穩行事,相機應付為妙。於是隻守不攻,先不作脫身之想,只是運用玄功,加強無形劍氣防禦之力。等劍氣越發凝固,稍微往裡縮小,緩和了四面壓迫的威勢,便用本門傳聲向南海雙童詢問:“我入庫以後,外面是何景象?有無變故?主人來否?”隨聽甄艮回答說:“笑師兄入庫以後,似見光華微閃,六門同時關閉。方疑有異,門忽開放,仍和方才一樣。隻笑師兄人影不見,此外別無他異。只是三寶衝突更猛,光線越強,金霞時受衝蕩。主人始終未見,不知如何收法,恐難持久。”

  笑和尚聞言,越知古仙人的禁製威力神妙,不可思議。如用法寶護身,施展玄功朝外猛衝,即使當時能夠出困,也必狼狽不堪,藏珍、靈丹還未必能到手。正在仔細盤算,忽想起盧嫗仙示曾說宙光盤、碧磷衝、香雲寶蓋三寶缺一不可。為防三寶威力太猛,誤將地殼衝破,未肯輕用,人已深入三層洞內。既說此寶不可妄用,又說非它不可,也許是指破這寶庫而言。當時觸動靈機,忽然醒悟。上來唯恐毀損至寶,不敢驟然發動,先將法寶、飛劍結成一團寶光,環繞全身,外層仍用無形劍氣四面防禦。等到準備停當,便傳聲告知外面三人,務要聯合一起,各用法寶防身,相機應變。最後才取出宙光盤,朝盤心所懸神針一指,針頭上子午神光線便隔著寶光劍氣衝射出去。那細如牛毛的銀色光雨長才尺許,剛一射向劍氣層外,那籠罩外層重逾山嶽的濃影便似飛雪投火,當時消融,衝開一個大洞,跟著身上一輕。再用慧目法眼定睛一看,不禁驚喜交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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