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公寓（3）

  “對了佳佳，你今天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你媽媽殺了一隻雞的事嗎？”

  佳佳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你這是什麽意思啊？又點頭又搖頭的。”高潛莫名其妙，他看向夏洛克，夏洛克顯然也很困惑：“佳佳，這麽一點小事，你幹什麽給高叔叔打電話啊？還有，媽媽的手機有密碼，你是怎麽打開的？你又怎麽知道哪一個號碼是高叔叔的電話？”

  佳佳小嘴抿著吸管，烏黑的大眼睛眨啊眨啊，就是沒有說話。

  夏洛克和高潛對視一眼。

  佳佳身上的謎團太多，兩人都明白對於她不能用普通小孩子的標準來衡量。對於一個隨便就將臥室裡搞得像是颶風過境，甚至在天花板上都塗滿失傳文字的小家夥，打開手機密碼這種事，大概也沒什麽難度。

  夏洛克隻得無奈地搖頭：“算了，你就隻說說，你幹什麽要打電話吧。”

  “因為媽媽很奇怪。”佳佳看了看夏洛克，又看看高潛，突然跳下了凳子，走到冰箱邊，用力拉開了冰箱門。

  隨著冰箱門的打開，高潛吃了一驚，他看向夏洛克，夏洛克顯然也同樣吃驚：“哪來的這麽多的雞？”而且都是沒拔毛的死雞，一個個僵硬地推在架子上，冰箱的溫度被設定得極低，未淨的血水已經凝固成黑紅色的冰，從隔板上蜿蜒下一條條黑色的冰棱。

  佳佳控訴地道：“媽媽把佳佳的果汁都扔了，用這些雞填滿了冰箱，佳佳說不要，媽媽不理佳佳。”

  “我沒有”夏洛克結巴地道，“這，這不是我不記得我做過.”

  高潛沉思地看著夏洛克，沒有說話。

  夏洛克看了看一臉揭發有理的佳佳，無力地搖頭：“可是，我不記得我殺了這麽多隻雞，我隻.我有印象的，只是”

  夏洛克呆愣了一會，忽然失魂落魄地走到一邊，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十幾分鍾後，
  在夏洛克的書房裡，

  電腦的屏幕上顯示著夏洛克調出的監控視頻，她看著自己在門外簽收了幾個貼著大紅色福字的紙箱快遞，那是本地農貿市場提供的新服務，活禽送貨上門。

  監控錄像上，夏洛克將紙箱帶回了房門，片刻後又反身出來。這時她的上衣的前襟已經沾染了血跡，她提著一個黑色的巨大垃圾袋，將之扔到走廊一角的垃圾堆放處。垃圾袋裡裝的應該都是被折疊的紙箱子。

  當視頻上的夏洛克從走廊上返回時，高潛突然道：“能放大嗎？”

  夏洛克點了點頭，用鼠標操作了幾下，屏幕上，夏洛克的臉佔據了整個畫面。高潛默默地看著，沒有出聲，夏洛克深吸了一口氣道：“不管你怎麽想，反正這件事我完全沒有印象。”

  “放大你的眼睛。”

  夏洛克睜大眼睛看著他。

  “將畫面上的你的眼睛放大。”高潛補充道。

  “哦，”

  “瞧，看出區別了嗎？”

  “什麽？”

  “夏洛克，仔細看，別讓你的情緒影響了你的判斷。”

  “可我真沒看出什麽區別.”

  “你當時的瞳孔放大了，看出來了嗎？”高潛耐心地道，“走廊上的光線雖然不算強，但是也不至於讓你瞳孔改變到如此程度。”

  “所以，你想說什麽？”夏洛克雙臂抱在胸前，冷冷地盯著電腦屏幕。

  高潛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夏洛克，我來之前，林茜曾經提醒過我，她說你剛成為不死族，可能會有一些不適應的地方.”

  “什麽不適應的地方？”夏洛克輕哼一聲，“除了晚上多出大把的時間，健身房裡的器械損毀頻繁了些，對以前喜歡的食物失去了興趣，我覺得自己挺好，不過是殺幾隻雞而已，有什麽了不起的。”

  “殺幾隻雞確實沒什麽，不過夏洛克，現在的問題是，你根本不記得你曾經做過什麽。這才是最危險的，你也明白這一點，對不對？”

  夏洛克抿緊嘴唇，沒有回答。

  高潛摸出了自己的手機，夏洛克卻閃電般地抬手，似乎想阻止他，但是隨即又止住了動作，轉而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你要做什麽？你要給誰打電話？林茜嗎？”

  “不，不是林茜。”高潛一邊查找著手機通訊錄，一邊緩聲道，“夏洛克，是我將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我替你做出了抉擇，不管在這件事裡，你是如何理解你我的關系，但是對於我，我認為我有責任對你的問題負責。”

  夏洛克垂下了目光，緩緩地踱到窗邊，望著遠處灰色的城市天際線，輕聲道：“你不用自責，我說過，在去孤兒院之前，我其實早就死了。”

  高潛舉著手機，望著夏洛克的背影。灰色的城市背景下，她的側臉顯得那麽鮮活，那麽明豔，誰能想到這樣一個明動的女子竟然是一個不死族，是他親手創造出來的不死族。

  不管夏洛克怎麽想，高潛已經無法再將她當作一個不相乾的人。

  手機另一端的忙音還在繼續，高潛掛斷了電話，撥通了另一個號碼，然而仍然是忙音，他微微皺了皺眉，選擇發送語音留言：“林茜，我今晚要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家，你不用等我，自己先休息吧。”

  夏洛克回過頭來，詢問地看著他。

  “你不餓嗎？”高潛用輕松的語氣道，他將手機塞回衣袋。

  “呃，說起食物，我還真沒什麽興趣。”夏洛克走了過來，“不過，我想我可以給你弄點吃的。”

  “你？你該不會是想煮方便麵吧？”高潛對夏洛克的廚藝表示懷疑。

  “哪能用方便麵打發你呢？”夏洛克走至門邊，回眸一笑，“林茜會生氣的。”

  幾個小時後，
  高潛和佳佳相對啃著蔬菜餅乾。廚房的桌子堆滿了被切成塊狀，條狀，絲狀的雞肉，另一個盆子裡則盛滿了雞的內髒。

  廚房原本擺著廚用垃圾桶的地方，此刻放著一個碩大的黑色垃圾袋，裡面似乎已經半滿。

  夏洛克系著圍裙，站在灶台邊，灶台斜上方的櫥櫃門大開著，裡面的置物架上立著佳佳的平板電腦，平板電腦被一堆碼得很整齊的兒童酸飲支撐著，其角度剛好可以讓灶台前的夏洛克歪著腦袋看到。

  此刻平板電腦裡，正傳出一個帥氣的男藝人故作家常的聲音：“這雞呢，切記不能煮老，老了就不好吃，也咬不動。但是，我們又要煮出養顏的膠原蛋白，這時候我們怎麽做呢？”

  夏洛克手裡攪動著鍋裡的湯水，歪著腦袋，專注地盯著屏幕催促道：“快說啊，笑什麽笑。”

  視頻在這時突然插播了男藝人正在主演的一部連續劇的廣告，夏洛克生氣地扔下杓子，在平板電腦上點了幾下，換了一個頻道。

  饑腸轆轆的高潛此刻十二萬分地懷念林茜。果然好廚藝和好女人是不能強求同時存在的，將這兩樣都佔到的女人，那都是天下至寶。

  “佳佳，你平時就吃餅乾嗎？”高潛十分同情地看著對面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樣的小女孩。

  “不是。”佳佳搖搖頭，“還有紅豆包子，鮮肉餃子，紫薯饅頭，巧克力花卷，提拉米蘇”

  “謔，都是媽媽做的？”他怎麽就不信呢。

  “媽媽買的。”

  “哦，”這樣聽起來還行，“那今天媽媽沒買啊？”高潛渴望地打量著廚房，期望能找到半碟鮮肉餃子，哪怕是佳佳吃剩下的呢。

  “原來冰箱裡有很多，滿滿的，夠吃好多天，不過今天媽媽都扔了。”佳佳無限委屈地道，“現在只剩下雞了。”

  原來那些聽上去讓人口水直流的食物都是冰凍的。唉，他就知道，夏洛克哪有時間天天出去給小朋友買新鮮的食品，他之前真是餓昏了才會想岔了。而她所住的這種高檔社區，一般的外賣也是進不來。

  高潛再看看灶台邊的夏洛克，這一次她在看一個老男人的廚藝視頻，那老男人穿著花格子襯衣，打著領結，戴著鴨舌帽，真是騷氣十足。

  老男人正在故作高深地道：“這熬雞湯啊，就像是人生，男人喝下女人精心烹製的雞湯，就像是飲下她的愛情”

  夏洛克發出一聲崩潰的聲音，砰地關上了櫃門，看了看鍋裡的飄著白沫的湯水，嘩地起手連鍋一起倒進了池子裡。

  “哎，別啊。”高潛哀叫，難不成還要再等兩個小時？
  夏洛克扯掉了身上的圍裙，狠狠地往地上一摔，然後衝高潛微微一笑：“走，我們出去吃。”

  晚飯後，
  在將佳佳送上了客房的大床，夏洛克打電話叫來了許哲。

  許哲到得很快，雖然是現在還是新年假日，他看上去卻和平日沒什麽兩樣。身上照樣穿著黑色的製服，眼神溫和，看到高潛，也沒有感到驚訝。

  夏洛克有些抱歉地道：“許哲，抱歉在假期還要麻煩你。我要和高潛出去一趟，佳佳的情況你也清楚，在我沒回來之前，你幫我在這裡照看一下好嗎？”

  許哲的目光從廚房那滿桌子的雞肉，一直掃到地上的垃圾袋，最後落在夏洛克有些尷尬的臉上。

  他的嘴角扭曲了一下，像是忍著笑地輕咳了一聲：“好，沒問題，組長放心吧。”

  “嗯，咳咳，高潛，我們走吧。”夏洛克低著頭拍了拍許哲的肩快步走了出去。

  門關上後，許哲終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是買了多少隻雞練手呢？”

  他走到廚房灶台邊，拉開垃圾袋看了看，搖了搖頭：“唉，浪費。”他又轉身看了看桌子上剩下的那些雞肉，用案板上的尖刀撥拉了兩下，輕聲評價：“刀工不錯。”然後他放下了刀子，卷起了袖子。

  *
  夜幕中，一輛黑色的SUV快速駛向老城區。

  “是這條路吧？”夏洛克看著外面的路牌，“怎麽好像沒什麽人？我記得暗夜酒吧的生意還不錯。”

  “你來過暗夜酒吧？”高潛驚訝地道。

  “不是來過，是監視過。”夏洛克輕輕笑了笑，“暗夜酒吧的主人是吸血鬼，別以為我們不知道，而且我們還在暗夜酒吧的後街發現過一具人狼的屍體。”

  “你們知道得還真不少。”高潛嘟囔道。

  夏洛克將車子停在了暗夜酒吧的大門外，門外的停車處隻零星地停著幾輛車輛。

  夏洛克和高潛下了車，看了看酒吧門前，那立著暫停營業的牌子。

  “出什麽事了？”

  “走。”高潛當先越過了那牌子，推開了酒吧的大門。

  酒吧裡的光線很暗，比平時還要暗得多，只有靠近吧台的地方開著幾盞頂燈。

  不過高潛和夏洛克都是不介意黑暗的人，而此刻酒吧裡的酒客顯然也同樣可以在黑暗中視物。

  高潛站在入口處，打量著整個酒吧。

  大約有十個人，包括坐在入口附近的桌子邊的那個大塊頭。這些人散坐在黑暗中，有的在玩紙牌，有的只是在靜靜地喝酒。

  樂隊的樂台上，一個家夥坐在黑暗裡，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吉他。吉他的聲音有些跑調，但是顯然沒人介意。

  “都是吸血鬼。”高潛壓低聲音道。

  “我知道。”夏洛克掩身在影壁後，同樣壓低聲音，“現在你打算怎麽辦？你先上，還是我先上？還是咱兩一起？”

  高潛忍住翻白眼的念頭：“跟我來。”他拉了夏洛克一把，將她從影壁後扯了出來。

  這時，前方突然傳來桌椅翻倒的聲音。

  高潛看著那個隱在黑暗中的大塊頭跳了起來，一臉驚懼地瞪著他們。

  “別緊張，是我，高潛，我是李思的朋友。”高潛連忙解釋道，“我以前來過的，記得嗎？傑倫和你們鬧矛盾的那次？”

  黑暗中大塊頭呲出了森白牙齒，伸手指著高潛的身後：“我認識你，但是她是誰？”

  “她是我的一個朋友，不用擔心。”

  “不，別靠近！站住！”

  隨著夏洛克從影壁後完全走了出來，大塊頭突然尖叫了起來：“站住，讓她站住！”

  整個酒吧突然亂了起來，高潛看到有人從翻倒的桌椅上跳過，從後門奪路而出，

  “都不準動！”夏洛克威風凜凜地喝了一聲，舉著手裡怪模怪樣的武器。

  “你什麽時候帶上的？”高潛皺眉。

  “車裡常備著，去見吸血鬼怎麽能不帶武器。”夏洛克用責備新手的口吻道。

  高潛在心裡默默：你不覺你在他們的眼裡，更可怕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