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無鳥森的森林女神
  阿法那森林聖地裡，此刻寂靜萬分。昔日森嚴的防護守衛，也隨著依拉女神的滅亡，盡數撤了去。

  鑲滿了寶石的聖殿裡，飄著奇特的香薰氣息，身材修長的女祭司合上了觀看星象的長筒鏡，從窗戶邊退開，轉身看了眼趴在石台上的女兒，微微搖了搖頭：“我說了，一時半會兒不會有結果，你還是去睡吧。”

  “不，我想看著他贏。”七弦趴在石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水晶球，水晶球裡，高潛正在和一個滿臉花紋的人扳手腕，一時難分勝負。

  祭司走近水晶球，看了看，淡聲道：“約魯巴的神靈格外強大，他們的半神也一樣。”說完她揮了揮手，水晶球上的圖像消失了，“我告訴過你，不準偷偷使用水晶球，會被他發現的。”

  “母親！”七弦不滿地叫起來。

  “去睡覺。”祭司道。

  “可是，”

  “不許頂嘴。”祭司嚴厲地道。

  七弦無奈，磨磨蹭蹭地聖殿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回過身來：“母親，我什麽時候才能再次見到他？”

  祭司默默地看了女兒半晌：“你真的喜歡他？”

  七弦重重地點頭。

  “你喜歡他什麽？你根本什麽都不了解他。”祭司冷冷地笑了笑，“你和那個梨落一樣蠢，虧你還是我的女兒。”

  “我和梨落不一樣。”七弦固執地道，“我喜歡聽他說話，不只是因為他說精靈語很好聽。聽他說話，我會感到平靜，這種感覺，母親你不能給我，朋友們也不行。”

  “平靜？”祭司冷笑，“我的心裡燃著一團火，只有復仇才能讓它熄滅。七弦，別奢望從我這裡尋找平靜，我沒有那種東西。”

  “母親……”七弦垂下頭，淡金色的發辮流淌下來，像是有氣無力的枝葉。

  “好了，你會見到他的。”祭司轉過身體，不耐煩地道，“去睡覺吧，記住這段日子盯緊梨落，尤其是她和那個神靈的接觸，你一定要稟告我。”

  七弦低低地應了一聲，默默地轉身，一步步走出神殿。

  又是一次滿月，她抬起頭望著樹梢之上的月亮。她想起和他在智慧泉邊痛飲泉水的情景，想起他用各族的語言，說著稀奇古怪的話。

  她還想起他用神族語說過：任何你認為由出身引起的不平等，都是你自己的心魔。她覺得他說得很好，那句話挽救了她幾乎被嫉妒蝕穿的心臟，也抹去了糊著她眼的障翳。但是母親不這麽想，她真想讓母親也好好聽聽他說話。

  聖殿內，祭司走近水晶球，以手相觸，低低地念誦了一段咒語。

  一個影像出現在水晶球上，像是一團淡色的煙霧，只是那煙霧裡裹著一個人。

  “主人。”祭司恭敬地道。

  “什麽事？”那聲音帶著一種深水下的嗡嗡聲，聽不出男女。

  “那人已經到了中立之地。”

  “我已經知道了。”

  祭司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惶恐：“對不起主人，下一次，我會盡早……”

  “不關你的事，我的力量也在逐漸恢復，他到了中立之地的事，我已經察覺到了。”

  祭司對著水晶球微微躬身：“恭喜主人。”

  “梅絲，還想做阿法那的森林女王嗎？”

  “無時無刻不在想，我的主人。”

  “很好，那麽就按我們的計劃去做吧
  ，你的女兒，很快就會派上用場。”

  梅絲微微一驚。

  “怎麽，你退縮了？”水晶球裡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而梅絲卻突然渾身戰栗起來。

  “絕對沒有，我的主人，請永遠不要懷疑我的忠誠。是您拯救了迷茫的我，是您給了心如死灰的我希望。主人，我會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哪怕是要獻出我心愛的女兒的性命。”

  “很好，我很滿意。不過你也不用這麽擔心，那個人一向對女人心軟。你的女兒這麽漂亮美麗，他不會傷害她的。”

  梅絲再次欠身感謝：“梅絲，靜候主人的吩咐。”

  水晶球的圖像褪了去。梅絲這才直起身來，她盯著面前的水晶球，臉上露出厭惡混合著恐懼的神情。然後她輕輕地摸了摸剛才七弦曾經趴在上面的錦墊，手指還能感受到殘余的體溫，她像是被燙到似地猛然縮回手，蜷緊手指，她轉身快步離開。

  *
  高潛和那位來自約魯巴的半神扳手腕，從深夜一直扳到黎明，又從黎明扳到深夜。其間佳佳在一旁和迪亞戈找來的一條小奶狗玩了很久，又吃了一些新鮮的蔬果，最後終是撐不住了，撅著嘴抱著小奶狗去睡覺了。

  周遭的酒客已經開了很大的賭盤，大多數人都押那位滿臉花紋的非洲半神贏，因為非洲半神會巫術，而伏都教的巫術讓人聞之色變。

  就連一小隊氣勢洶洶的雇傭兵闖進來時，看到眼前的情景，為首的隊長盯著高潛看了一會，便帶著手下悄悄地離開了。

  周圍的酒客說，剛才那一隊雇傭兵，本是替被高潛打斷四肢的那幾個人渣報仇來的，在看到高潛竟然和伏都教的半神不相上下後，他們決定這仇就這麽算了。

  當一位頭上長著鹿角的森林女神走進旅店大堂時，高潛的手已經微微有些劣勢，周圍的酒客站在桌上大吼，希望約魯巴的半神能一舉結束這熬人的比賽。

  和大多數森林女神一樣，這位森林女神身上保留著自己所在森林的特征，她的腰上圍著一圈淡綠的櫟樹葉子，裙子是草木灰的顏色。她的嘴唇像是枯乾的樹皮，脖子上有著如同年輪一樣的黑色痕跡。好在她其他部分長得還不錯，如果畫畫妝的話，大概也能算一位美女。

  森林女神目不斜視地走到吧台前，將一隻長著鱗甲的動物扔在了櫃台上。

  “這能換幾瓶補品？”

  迪亞戈看著那隻頭部已經被砍掉的生物，又看看森林女神灰色的眼睛：“沼澤蜥蜴最值錢的，就是頭上的角，”

  森林女神啪地一拍桌子，拽住了迪亞戈的衣領：“我問你能換幾瓶補品？”

  “只能一瓶。”迪亞戈並沒有驚慌，他從櫃台下拿出了一個眼藥水大小的小瓶子，放在台子上。那瓶子是銅製的，瓶身上還有黑色的汙跡。

  森林女神立刻放開了迪亞戈，她抓起瓶子，像是沙漠裡久違了飲水的旅人，貪婪地吸著瓶中本就不多的液體。

  直到最後一滴也被她完完全全吸了進去，她才發出一聲舒展枝葉般的歎息：“詛咒你，你這個奸商。”

  迪亞戈冷冷地回敬：“等你恢復了神力時再說吧，落葉。”

  “別叫我落葉，你知道我討厭這個名字。”森林女神咆哮著狠捶酒吧的台面。

  迪亞戈聳聳肩：“和你的子民去發火吧，如果你還有子民的話。”

  “你會生不出兒子的。”森林女神撅起樹皮似的嘴，對迪亞戈做出一個惡毒的表情，“我還會來的，那時，你最好多準備幾瓶補品。”

  “巫師們的補品已經漲價了，落葉，如果你不想徹底消失，下一次，最好打獵時用心一些。”迪亞戈告誡道。

  森林女神揮了揮手，推開擋路的一個壯漢，大步向外走去，在路過高潛的桌子時，她停下來，盯著高潛看了一會，又看了看對面的非洲半神。

  “約魯巴的力量來自空氣和水。”森林女神對高潛道。

  高潛皺著眉看了森林女神一眼，他現在得全力和對面這個不知疲倦的家夥對抗，沒工夫和這位女神猜啞謎。

  “他可以不斷地從周圍吸收力量，傻瓜。”森林女神不耐煩地道，“就算你的力氣再大，你也有力竭的時候，但是他不會，懂了嗎？”

  原來如此，高潛恍然。怪不得他總覺得對面這個家夥力量似乎源源不絕。

  高潛冷冷地看向非洲半神：“你作弊。”

  “我是約魯巴的半神。”滿臉花紋的家夥平靜地道，“從周圍吸取力量是我與生俱來的能力。”

  “我討厭作弊的家夥。”高潛冷聲道。

  非洲半神還想再說什麽，但是突然之間就翻起了白眼，高潛冷冷地將那巧克力色的手臂扳倒，站了起來。

  周圍的酒客安靜了幾息，接著就歡呼起來，有人開心，有人罵街，迪亞戈又多賣出了幾桶酒。

  “我贏了。”高潛俯視著非洲半神道。

  非洲半神捏著自己的脖子，驚恐地瞪著高潛：“你，你……”

  一旁的森林女神笑了一聲：“沒有空氣，他死定了，哈哈。”

  高潛冷冷地看向森林女神：“你又是誰？”

  “我是無鳥森的落葉，怎麽，不替我買一杯？”森林女神晃了晃頭上的鹿角，“半杯也行。”

  高潛打量了一下森林女神：“無鳥森？”這不是梨落替他編的假身份時用的森林？

  “是的，就在前面不遠。”森林女神朝一個方向指了指，高潛聞到她身上有一股燒焦的味道，

  “好，我請你。”

  高潛轉身向吧台走去，身後的地板上，非洲半神終於喘過氣來，像是風箱一樣大口地喘息。

  “我說的是補品，可不是你們人類的那些劣質飲料。”森林女神跟在高潛後面補充道。

  高潛沒有回答，只是到了吧台邊，對著迪亞戈淡淡地道：“她想喝什麽，給她。”

  迪亞戈看了期待的森林女神一眼，低聲道：“客人，我勸你最好別可憐她，這裡流浪的神靈不少，如果你開了個頭，可能會有其他神靈也來求你可憐，你就算再有錢，那些神靈想要的，可不是朗姆酒，是貴得要死的巫師製造的魔藥，而且數量有限。”

  “什麽魔藥？”高潛皺眉道，“神靈為什麽要喝魔藥？”

  “神靈管它叫補品，是一種由巫師製造的，混合了信仰之力的藥水，靠這種藥水，是沒辦法讓這些神靈恢復神力的，僅僅是能維持不死而已。”說著，迪亞戈又從櫃台下拿出一瓶銅製的小瓶，扔給森林女神：“離這個好心人遠一點，不要亂說話，這是最後一次。”

  森林女神驚喜地接過，貪婪地喝了起來。

  “給我一瓶。”身旁的台面發出“咚”的一聲，一個人跌撞在櫃台上。是那個裹著鬥篷的約魯巴半神。

  “你也需要信仰？”高潛不可思議地道。

  “信仰？不，感謝真神，我可不是什麽倒霉的神靈，需要人類的信仰才能活下去。”

  吸著銅瓶森林女神冷冷地盯著那位半神。

  “我叫巴魯，”約魯巴的半神對高潛伸出手來，“剛才你贏得很漂亮，請允許我請你喝一杯，威士忌怎麽樣？”

  高潛看了看那位巴魯，淡笑了一下，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你也不差。”高潛違心地道。

  “不，你說的不錯，我討了巧，不過我並不是一開始就打算這麽做的，你的力氣太大了，而且幾乎用之不竭，你該不會也和我一樣，可以從周圍……還有你剛才讓我喘不過氣來，究竟是什麽法術？”

  迪亞戈端上來兩杯褐色的液體，用金屬的酒杯盛著。

  高潛淡淡地喝了一口：“那不是法術。”

  高潛不肯再多說，巴魯也就沒再多問，然後巴魯問起高潛，是不是要去參加宙斯的半神學院。

  高潛笑了笑：“什麽學院，我從學校畢業很久了，我可不想再回去。”

  “不是那種學院，半神學院其實是軍校，從那裡面畢業，就可以成為宙斯手下的將領，還可能會被賜予和神靈一樣長生不老的神跡。你要知道，當神靈沒什麽好羨慕的，不過又是人類，又能不老不死，那可真是，求之不得的好處啊。”

  “長生不老？”高潛詫異地道，“宙斯要這麽多半神做什麽？”

  “當然是打仗。”

  “和誰打仗？”

  “還有誰，自然是神靈之間的爭鬥了，幾千年來，他們其實一直都沒停過。”

  “其他神靈呢？也在招兵買馬嗎？”

  “大概是吧，但是都沒有宙斯這麽聲勢浩大。你知道，宙斯留在人間的私生子本就很多，再加上宙斯神族人多勢眾，當年神魔大戰時，隕落的神靈也多，從而造成了很多神血之子其實都是宙斯神族的血脈。”

  高潛想起了王大力和蔣升，微微皺了皺眉：“你也要去嗎？”

  “當然，誰不想長生不老？你不想嗎？”巴魯呵呵地拍了拍高潛的肩，“如果你說不，你就是在撒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