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逢魔時刻
  從生命之樹的鐵絲圍牆鑽出來時，高潛手裡捧著一個籃球。

  他站在街邊看了看天色，此刻應該是下午三四點的時刻，路上的行人卻稀少得可憐。印象中這個城市總是車水馬龍，喧囂熱鬧的，如今倒是沉靜起來。

  高潛有心想找個人打聽一下情況，竟然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來往的行人都是神色匆匆，而且眉宇間似乎都帶著一股鬱結之氣。

  高潛微微皺了皺眉。

  這時，遠處一個人影出現在高潛的視線裡。

  高潛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真是有緣。他朝那個人影迎了上去。

  “嗨，小朋友，這是不是你的籃球？”高潛停在那男童面前，微笑道。

  “咦，這就是我的，你在哪裡撿到的？”男童兩隻手都拎著餐館打包用的那種食品袋，高潛聞到了麻辣粉絲和夫妻肺片的味道。

  男童驚喜地想接過自己心愛的籃球，卻因為兩隻手都滿滿當當，不得不放棄。

  高潛瞧了瞧笑道：“看樣子你騰不出手，我可以幫你拿著籃球送你回家，你家遠嗎？”

  “不遠不遠，就在前面那棟樓，你要是能幫我將籃球拿到家門口，那真是太好了。”男童欣喜地道，連忙在前面帶路。

  高潛微微一笑，跟在後面，一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裡一直都這樣沒什麽人嗎？”

  “並不是，就是最近。”男童的神色有些陰鬱下來，“最近大家似乎都有些變了。”

  “怎麽說？”高潛留意地看向男童。

  男童沉默了片刻：“大家都不開心。”

  這時，前面已經到了男童所住的住宅樓。那是一棟十幾層樓高的小高層，樓面除了窗戶外，幾乎都被綠色的藤蔓所覆蓋。

  “這綠藤長得挺茂盛的，是有人種的嗎？”高潛狀似隨意地問。

  男童皺了皺眉：“才不是，幾個月前突然長出來的。這綠藤煩死了，物業隔幾天就要清理它們，不然它們就會長得將窗戶都遮蓋起來，還會破壞窗戶鑽進屋子裡呢。”

  高潛留意地看了看那布滿了外牆，鬱鬱蔥蔥的綠葉。他沒有發現什麽不好的信息。又想到這裡距離生命之樹如此之近，植物長得瘋一點也是情理之中，高潛便將之拋在腦後，跟著男童進入了樓門。

  昏暗，沉悶，陰鬱。

  高潛吃驚地看著面前像是蒙著黑霧一樣的電梯廳。進入了樓門就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外面的世界陽光燦爛，而這裡卻像是深埋在地底的墳墓。

  空氣裡有一些不好的味道，這種味道通常只會出現在那些荒蕪了幾十年的廢屋裡。霉菌，濕氣，腐臭，還有那些陰影裡滋生的，晦暗的生物。

  “這裡怎麽會這樣？”

  高潛有些吃驚。這棟樓裡至少也有百余人口，何以搞得整棟大樓一片死氣？
  “電梯又壞了，我們走樓梯吧。”男童領著高潛穿過了電梯間的大堂，走向樓梯井道。

  高潛看到一片陰影從角落裡湧了過來，似乎想附著在男童的身上，但是隨著男童的行走又退了下去。高潛留意地看了看男童，眼裡閃過一絲了然。

  神血之子，不過血脈相當稀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然而這一點神血也足以抵抗那些陰暗的能量了。

  高潛回頭再次看了一眼閉合的電梯門，心裡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但是他卻說不出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

  雖然現在是白天，樓梯井道裡卻昏暗異常，唯一的透光窗戶已經被藤蔓遮蓋，而樓層間的照明燈也壞了。這裡的空氣本就渾濁，再加上那些因為陰暗而滋生的生物。讓這裡在高潛的眼裡像是腥臭的沼澤。

  高潛的思感探了出去。如同一把明火燒過，浮遊在空氣中的那些晦暗的生物，頃刻化為烏有，汙穢渾濁一掃而空。這種變化連男童也察覺到了，他一改自從進入大樓，就萎靡不振的神情，不自覺地挺直了身體，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你這人心腸真好，對了，我是不是見過你？”男童心情很好地回頭看著高潛笑道。

  是見過，還將自己當人販子呢。

  高潛微笑了一下：“在哪裡見過？”

  “想不起來了，我總覺得我似乎忘了什麽東西。”男童歪著腦袋想了想，然而還是想不起來，“對了，我叫郭小明，你叫什麽？”

  “我姓高，你可以叫我高叔叔。”

  “你哪裡像叔叔，我叫你高哥哥吧。不好，聽上去像雞叫。”男童隨即否定了自己，“我叫你老大好不好？”

  “好像不太好。”

  “有什麽不好的，我們同學都喜歡互相叫老大。”男童對自己的點子很是自豪，“就這麽定了，我叫你老大，你叫我老二。”

  “不好！”

  此時，六樓到了。郭小明在自家門口站定：“就是這裡。老大你幫我拿一下，我掏鑰匙開門。”

  高潛一頭黑線地伸手拿過了一個食品袋：“你父母不在家嗎？”

  話音未落，高潛就聽到了房門後傳來的吵鬧的聲音。

  男童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們在不在有什麽區別。”男童用脖子上掛著的鑰匙打開了房門。

  嘩啦一聲碎響，什麽東西在房間中間碎成碎片。

  “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離婚！”

  “離婚就離婚！”

  接著是兩扇房門重重閉合的聲音。

  高潛隻來得及看到兩個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各自的房門後。

  “那是你爸媽？”高潛輕聲道。

  男童陰鬱地點了點頭。

  客廳中央的地板上，是一套被摔碎的茶具。屋子裡有些雜亂，看上去很久沒有人整理了。高潛將手裡的食品袋放在餐桌上，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房子簡直不像是人居住的。

  高潛這樣說，並不是在說房子過於髒亂，而是指那空氣中充斥的那些東西。郭小明的家雖然不像樓道裡那樣充滿汙穢，卻也是擠滿了各種各樣的負能量生物。

  大災變後，劣魔這種低等生物在三界合並的過程中早就被焚燒一空。但是只要有人類存在，這種低等生物，總會被不斷地被滋生出來。

  只不過如今的劣魔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在外面隨意遊蕩了，它們必須躲在陰暗的，不被人察覺的角落裡，像是陰影裡的霉菌一樣，在暗處生長。

  而這棟大樓，就像是那充滿了霉菌和蛛網的廢屋一樣，到處都是這種肮髒的東西。

  怎麽會這樣？
  高潛看著小明將手裡的東西放下，然後走到臥房的門口小心地分別敲了敲門：“爸，吃飯了。媽，吃飯了。”

  “老子不吃！”

  “別煩我！”

  小明沮喪地垂下肩膀，拖著腳步回到餐桌旁，默默地打開了食品袋，忽然抬頭希冀地看著高潛：“老大，你和我一起吃好嗎？爸媽都不吃，我自己一個人也吃不完，而且”小明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裡。”

  正常人待在這種汙穢的地方都會不舒服的。更何況是小明這種身負神血，對負能量敏感的孩子。

  高潛抬手握了握小明瘦弱的肩膀：“好，我陪你一會，不過我不能吃辣，我看著你吃好不好？”

  小明開心地笑了。

  有高潛在的地方，那些肮髒的東西總是自動退避在角落裡的。如果可以的話，它們大概會奪路而逃。然而高潛不知道這些汙穢的東西為什麽沒有選擇逃跑，它們只是盡量地蜷縮在角落裡。只是在這棟樓裡，這些髒東西的密度太大了，它們即便蜷縮在一起，也形成了一片片陰雲。

  情況很不對勁。

  “小明，你爸媽這樣多久了？”高潛拉了一張椅子坐在桌邊，看著小明給自己擺好了碗筷。

  “好幾個月了。”小明吃了一大口的麻辣米線，小臉辣得通紅，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大口地吞了下去。

  “小明很喜歡吃辣？”

  “以前也不是很喜歡，就是最近才喜歡的，總覺得吃辣會讓身體舒服一點。”

  高潛微笑了一下。辛辣本身就能除汙去穢，在這種充滿了汙穢能量的地方，小明會選擇吃辣，完全是潛意識裡自發的自我保護措施。這孩子很敏感，如果不是神血太過稀薄，高潛真想給他找個神衛軍的將士做師父。

  “你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你父母吵架的？”

  “好像是媽媽說爸爸在外面有狐狸精，而爸爸說媽媽不敬婆婆。”小明一邊吃一邊道，“總之就是和那些電視劇演的一樣。”

  “電視劇？”

  “嗯，最近很熱播的電視劇，你不知道嗎？我聽同學都在談論呢。走在路上都會聽到有人在討論劇情。”

  電視劇？即便是大災變之前，高潛也是不看的。不過，大災變後，整個影視行業都一蹶不振，曾經充斥了電視屏幕的那些肥皂劇，想來也應該消失了才對。如今竟然出現了現象級的熱播電視劇？
  “哦，那電視劇講什麽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我不喜歡看，但是爸爸媽媽還有很多大人都很喜歡看。好像是講小三，劈腿，宅鬥，還有什麽謀殺，打胎什麽的。”

  高潛聽得一頭黑線：“這麽可怕。”

  “可不是嘛，真不知道大人為什麽這麽喜歡看。”

  高潛再次掃了一眼角落裡湧動的那些陰暗的生物，熱播電視劇？負能量生物？這中間有聯系嗎？

  “那電視劇叫什麽名字？”

  “好像是，美麗人生？”

  高潛嗆咳了一下，這麽黑暗的題材，取這樣的名字真的好嗎？

  “小明，我想和你爸爸媽媽談談。”

  “談什麽？他們現在除了看電視，連飯都顧不上吃了，你就是去敲門，他們也不會理你的。”

  “什麽？他們在看電視劇？”

  “嗯，就是那個美麗人生，那電視劇好像特別長，都播了幾個月了，還沒完。我真希望這個破電視劇趕緊播完，這樣我爸媽就不會再吵架了。”

  高潛站了起來。

  “我要見見你爸爸。”說完高潛就大步朝一扇緊閉的房門走去。

  “別來煩老子！”房門裡傳來粗魯的吼聲。

  高潛推了一下房門，門是被反鎖的。高潛果斷地用力，卡擦一聲，門鎖斷了。

  房門大開，高潛的呼吸一窒，思感隨即撲出，正在成型的黑影發出一聲慘叫，化為烏有。電視屏幕前，一個枯瘦的男人轉過身體，眼睛血紅地盯著高潛。

  “你是誰？”

  高潛瞥了一眼正在發出尖叫的電視屏幕。電視上，男主角穿著一身法醫的白大褂，正在解剖什麽，滿屏幕都是刺目的血紅，可怕的是被解剖者還活著，不斷地發出抽搐。

  跟在高潛身後的小明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緊緊地捂住了眼睛。

  高潛的面上現出怒容。啪的一聲，電視冒出一股青煙，黑了。

  高潛怒視著那個男人：“你看的什麽鬼東西？”

  “你是誰？”男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白色棉布T恤在他骨瘦如柴的身上晃蕩著，像是掛在空蕩蕩的衣服架子上。

  “小明？”男人看到小明，眼裡的血色褪去了一些，他用手搓了搓疲憊的臉頰，朝小明伸出手，“小明，別怕，到爸爸這裡來。”

  小明卻畏懼地躲在了高潛身後。

  高潛瞥了一眼那男子，他身上的東西因為高潛的存在正在紛紛後退，但是那些東西有的已經深入男子的身體，從男子的身體裡拔出那些觸手需要時間。

  高潛乾脆地用思感燒掉了它們。

  男子晃了晃身體，兩眼翻白，倒了下去。

  “爸爸！”

  “別怕，你爸爸沒事，我去看看你媽媽，你給你爸爸喂一些水。”高潛拍了拍小明的肩膀，走到旁邊的臥室，這一次他連門都沒敲，就破門而入。

  門內，那同樣瘦得不成人形的女人也在看電視，不過屏幕上倒是沒那麽血腥，而是一群老的，少的女人在尖叫哭喊。

  在高潛破門而入的那一刻，附在小明媽媽後背的那個人影突然暴起，高潛沒有給它反抗的機會。滿室的汙穢被瞬間焚燒一空。

  “你是誰？”小明的媽媽呆呆地看著高潛，“你做了什麽？”

  “你入魔了。”高潛冷聲道，“而我救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