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冬去春來
  明華公主出面，禦林軍不敢造次，皇帝雖氣卻也無可奈何，和親一事最終不了了之。

  而三皇子甚是不甘，乾脆放出流言，說歸家女拒不和親，棄國家百姓於不顧，歸家教出這樣的女兒，也是沽名釣譽之輩，根本配不上他們所享的高官厚祿。而明華是李績業妹妹，三皇子也不放過，她護了歸家女眷，便被打成同夥，成了享受著萬民供養，卻絲毫不知回報的自私之人。

  妄議皇家本是大罪，但皇帝惱怒明華忤逆自己，也是故作不知。這便更加放縱了三皇子等人，一月過去，人們談論起明華公主還稍有收斂，可歸家已是人人喊打，變的如同過街老鼠一般。

  這日歸家廚娘出去采買，菜商竟說歸家不明忠義，卻是不願販賣，廚娘無奈，隻得空手而歸，可憐偌大的國公府竟然無糧可食，堂堂定國公的家眷竟是在繁華京師餓了肚子。

  老太君聽聞後瞬間老了許多，她哀歎一聲說道：“尋常菜農又如何敢如此輕賤國公府，此番作為定是有權貴插手。可憐我歸家世代忠心，無數男子舍生取義，沒想到卻落得如此下場。”

  明華公主為了庇護歸家，這些日子都住在這裡。她聽到了老太君的話，不由憤憤說道：“定是三皇子亂來，老太君無憂，我這便回宮稟明父王，讓他替你們做主！”

  可老太君卻拉住了明華公主的手，這年輕的女娃不懂，她難道還不懂嗎？三皇子勢力再大也只是皇子，暗中針對國公府也就罷了，如今他都光明正大的欺辱到國公府門上了，皇帝能不知道嗎？

  但皇帝卻沒有阻止，而沒有阻止，便是支持。

  老太君知道，歸家之前抗旨不遵，到底是落了帝王威嚴，犯了忌諱。

  她拉著明華公主的手說道：“公主好意，老身心領。但如今歸家皆是婦孺，早已沒了爭勝之心，公主何必為了我們這些孤兒寡母觸怒聖顏？有人不待見我們歸家，那我們離開就是，耕田紡織，刺繡女工，尋常女子做的，我們歸家女子自然也做的，有手有腳，我還不信我們能活活餓死。”

  明華公主卻是紅了眼圈，悲聲說道：“父王過去不是這樣的。”

  老太君自然知道皇帝過去是什麽樣，只可惜人心易變，皇帝如今年邁，他也再不是當年那個他了。

  明華勸不住老太君，歸家眾人默默收拾家當準備離開。不料苗夫人跳了出來，聲稱不走。她抱著半歲的歸山說道：“老太君，非是媳婦貪慕榮華富貴，只是你們孤苦無一，我卻還有兒子要養。我這個當娘的沒有別的念想，只希望我的兒子能過的富足安康。你們想走我不敢阻攔，但走之前需得稟明陛下，將爵位傳於歸山。他是您的親孫兒，您總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受那貧寒之苦吧？”

  幾位喪夫喪子的歸家女眷聽苗夫人說的惡毒，氣的是雙眼通紅，正要上前理論，卻被老太君攔下了。

  她看著苗夫人說道：“老二家的，我就知道你是個不省心的，大概你盼著這天已經很久了吧？罷罷罷，你想要這爵位，那便給你。只是這爵位乃是我歸家男兒一刀一刀拚殺得來的，就怕你守不下來！”

  苗夫人得償所望，心情大悅，美滋滋說道：“這就不勞您老人家費心了，我兒歸山聰明伶俐，長大後定是一位蓋世英雄！”

  老太君冷哼一聲不再言語，當場寫下文書，言明歸家爵位由歸山繼承，然後差人送往皇城，請皇帝定奪。

  皇帝如今年邁，精力早已大不如前，三皇子趁機攬了許多政務，見到文書也不上稟，當天便給了回復。

  老太君看著文書尾端的皇帝大印，以為皇帝當真是一點舊情也不念，哀歎一聲，當晚便收拾行李，帶著一眾女眷離開。

  苗夫人守得雲開見日出，報復之心大起，竟是不準老太君帶走多余的財物，隻給了她們三輛驢車，當真是惡毒到了骨子裡。

  但歸家女眷卻頗有骨氣，非但沒有露出一絲怯懦，反而看都不看苗夫人一眼，脊梁依舊挺的筆直，毫不停留的上了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苗夫人大恨，暗中罵道：“一群破落戶，神氣個什麽勁啊！等冬日來了，我倒要看看你們堅持多久！”

  京城是三皇子地盤，歸家女眷竟是找不到落腳之地，最後還是明華公主幫忙尋找，在離京兩百多裡的鄉間購得一處小院，歸家女眷才得以安身。

  明華歉意說道：“此處簡陋，讓老太君和諸位嬸嬸、姐姐受苦了。”

  “我們一群落難之人，有瓦遮頭便是大幸，哪裡算是苦楚。”老太君拉著明華的手說道：“好孩子，你對歸家的恩情，我們都記在心裡。只是我們如今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你無母親庇佑，兄長又不在身邊，你還是不要再與我們往來了，免得受到牽累。”

  明華連說不怕，可老太君仍是讓人將她推出門外，聲稱她若再來，自己便絕食而亡，這才讓明華無奈退去。她一開始還能差人送些錢糧過來，可後來被三皇子知曉，也不知說了些什麽，竟是讓皇帝下了禁令，將她困於公主府，連錢糧也是送不出去了。

  歸家女眷隻當明華是明白了其中利害，非但沒有怪罪，反而替明華高興。為了生計，歸家女子便以紡織為業，賣些繡品換取錢糧，雖過的辛苦，但也餓不了肚子，算是平安。

  苗夫人知道後頗為不岔，又是命人向繡莊放話，刻意壓價。歸家的繡品只有常人三人之一的價格，可又不得不賣，為了彌補空缺，歸家女眷們隻得連夜開工，卻依舊只能換到微博錢財，生活越發窘迫。

  等到了冬日，歸家女眷總共二十三口，竟然只能守著一個碳爐過活，夜間每每被凍醒過來，苦不堪言。

  一晚，歸然突然跳下床來，哆裡哆嗦的穿上衣服，拿起鋤頭就向外面走去。

  老太君問道：“然兒，你幹什麽？”

  歸然答道：“我凍的厲害，睡也睡不著，乾脆去開墾些土地，活動活動，一來能暖暖身子，二來也可在開春之後種些瓜果，為咱家再添些吃食。”

  歸夫人大驚：“你何時會開墾土地了？”

  “看農夫耕作，偷偷學的。”歸然一邊笨拙的揮舞鋤頭，一邊說道：“咱們有手有腳，我就不相信還能活活餓死！”

  歸夫人眼噙淚水，國公家的小姐竟然要親自下地耕種，她滿是心疼，但同樣也無比自豪。

  歸家的二小姐趴在窗沿上問道：“大姐，耕田難嗎？”

  “不難。”歸然回答道：“你要來試試嗎？”

  “要試，如今祖父爹爹都不在了，那便讓咱們把這個家撐起來！”說著，歸家二女也從床上跳下，跑到田裡歸然一起揮舞鋤頭。

  “大姐，二姐，你們別光顧自己啊，我們也要幫忙！”

  又是幾名女孩跑了出去，原本光鮮亮麗的綾羅綢緞已經換成了粗布麻衫，原本踩著名貴地毯的秀足如今卻踩在冷梆梆的泥裡，一切一切都變了，但那挺直的脊梁卻始終不變。

  “有這些孩子們在，歸家倒不了。”老太君閉目說道：“睡吧，孩子們辛苦，明日早些起來，為她們煮些熱湯，把我那支簪子當了，換些雞蛋。”

  其余女子熱淚盈盈，齊聲稱是。

  “大姐，等到春天的時候，這裡就能長出吃的嗎？”歸家最小的女兒不過五歲，她一邊撿著地中石子，一邊向歸然問道。

  “能的，只要我們勤勉，這裡就能長出無數好吃的東西！”

  歸小妹面露憧憬，留著口水問道：“那春天什麽時候來呀？”

  這話問的天真，滿身泥點的女孩們都笑了起來，歸然摸了摸小妹的腦袋，望向遠方說道：“快了，春天很快就會來了！”

  與此同時，一騎快馬駛入京城，傳令邊跑邊喊：“邊關大捷！邊關大捷！歸燼將軍臨危受命，以二萬勝六萬，親斬蠻王阿鐸，大敗蠻兵！我軍勝了！大齊勝了！”

  此迅一出，如石破天驚，震動了整個京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