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維新志士
  “我先帶阿茜回道場治療，心太就拜托你了。”歸燼對比古說道：“我是天然理心流的弟子，你去城中一問便知道場地點，我先走一步。”

  比古點了點頭，可最終也沒有帶著心太前來。等歸燼過了幾天重回小村，才發現村子裡多出了比古的通緝令。原來那些治療阿茜的名貴藥物都是他從當地貴族中“借”來的，據說借的時候態度還十分強硬，讓大官當場尿了褲子。

  於是，略懂劍術的劍客就變成了通緝犯，逃離了平靜的村莊，還帶走了年幼的心太。

  這是心太自己選擇的道路，他想成為劍客，保護幸福。

  歸燼將消息告訴了阿茜，阿茜有些失落，但並沒有責怪劍心，她知道劍心是因為另外兩位女子的死而在自責，想要補償。

  “那孩子啊，太善良了。”

  時光匆匆，又過一年，時間來到了1854年冬。親幕派和倒幕派的爭鬥愈來愈烈，再加上南蠻人的擾亂，世道就變的更加混亂。阿茜留了下來，跟由美一起經營著藥店，而在近藤勇的帶領下，天然理心流的弟子也奮發圖強，幫助附近百姓清繳了不少匪患，徹底的打響了名頭，反而歸燼如預料的那般泯然眾人，畢竟醫術淺薄，沒有前途，也做不出成就。

  天然理心流的弟子中以總司最為耀眼，雖然年僅十二歲，但她的劍術已然登堂入室，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天才劍客，千葉周作等江戶眾多劍術大師對她做了評判，一致認為“衝田總司，有劍聖之資”！
  眾人因此嘩然，而更令眾人震驚的消息卻是另外一條，近藤周作公開了總司與歸燼的婚約，原因是總司年紀漸長，若要履行婚約，此刻便要著手準備了。

  眾人先是不信，但見總司的兩位姐姐也是到來，禮節十足，才終於信了這不是玩笑。這個“噩耗”讓無數人扼腕歎息，有的本身是對總司心有憧憬，而更多是對於美好被褻瀆的憤怒。

  “天夏泰平不學無術，他才配不上衝田！”

  “就是，衝田嫁給他，就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如此言語層出不窮，令歸燼的名聲一落千丈。而近藤周助也是專門叫來了衝田三姐妹，詢問他們的意思。

  “總司，你的意見呢？”近藤周助說道：“當年只是口頭之約，沒有信物，嚴格來說也算不了數。若你真的不喜泰平，我便做主解除了這段婚約。”

  總司叩首道：“師傅對衝田家有照看之恩，我本人也受您悉心教導，報答尚且不及，如何能出爾反爾。當年雖是口頭之約，但有師母見證，亦是她的心願，我更當遵從。婚約一事我無怨無悔，外界的閑言閑語您不用掛懷。”

  “唉，終究是苦了你這孩子。”近藤周助長歎一聲說道：“強扭的瓜不甜，這樣吧，泰平在外行醫，我便向他修書一封，讓他盡快回來。若是他能在新年之前趕回，你和他的婚約便照常履行；若是他恰巧身在遠方，無法在新年前回來，那便是天意，你和他的婚約就此作罷，如何？”

  總司躬身：“一切全憑師傅做主。”

  歸燼接到信時正在一個村子中行醫，此時他才知道總司就是當年那個小豆丁，也是不由感慨歲月如梭。至於婚約……他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有一位相守終生之人，但那遙遠的像是數萬年前的事情，讓他一時分辨不出真假，隻以為是個幻覺。

  最終他決定遵從自己的內心，他仔細想了想一下婚後的生活，隻覺得平靜，溫馨，仿佛那顆遊蕩已久的心也有歸宿，讓他有些憧憬。

  既然如此，那就結婚吧！

  歸燼做出了決定。

  雖然之前跟總司有很多誤會和矛盾，但他願意用接下來的一生來彌補！

  這麽想著，歸燼將信箋折好，小心的放入懷中。

  他看著外面紛飛的大雪，心間卻是火熱。他想好了，明天就起程返回江戶。

  按照自己的腳力，應該能在新年前三天時抵達，這期間就為總司買些禮物，也算是彰顯誠意。

  歸燼突然明白了神谷當年的感受，他從沒想到自己也有這樣的一天，不由的啞然失笑。

  不過這份期待的心情並不痛苦，反而有些甜蜜。

  正在此時，道路上傳來了一聲佛號，一個瘦高的和尚冒著大雪，挨家挨戶的化緣乞討。但如今世道艱難，人們都是拒絕了他，甚至發出惡言惡語將他驅趕。

  可和尚沒有生氣，依舊念誦經文，誠心誠意的祝福眾人。

  畢竟連自己都喂不飽，又如何能資助他人呢？
  和尚理解人們的苦衷。

  叮當朗，幾枚銅錢丟入了和尚手中的破碗，他抬頭一看，見是歸燼，連忙雙手合十說道：“多謝天夏君。”

  “安慈，大雪天的也出來化緣嗎？”歸燼問道。

  “慚愧，但近來寒冷，我想為孩子們添些衣物。”

  和尚名叫悠久山安慈，是個武僧，在附近的寺廟裡生活，那裡本來有許多和尚，但都受不了貧苦跑了，隻留下他一個還在傻乎乎的侍奉佛祖，甚至還收養了幾個孤兒，雙方彼此依靠，艱難的活著。

  歸燼四處行醫，也見過一些所謂的得道高僧，但相比起來，眼前這個狼狽的和尚反而才更像是行走在世間的佛陀。

  “是啊，最近的風雪不斷，冷的厲害。”歸燼說著從藥箱中拿出一包草藥遞給安慈：“這個你帶回去，煮水給孩子們喝，能預防風寒，很有效的！”

  “阿彌陀佛！”安慈感激不已，雙手接過草藥：“多謝，佛祖一定會保佑您的！”

  說著，他就念誦向歸燼念起祝福的經文。歸燼雖然聽不懂，但聽的很認真，那悠揚的聲音中傳遞著某種不能用語言表達的情感，滋潤著歸燼乾涸的心靈。

  但一個醉醺醺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份和諧。兩名武士滿身酒氣的走來，一把推開了擋路的安慈，然後隨手就打翻了歸燼的藥箱。

  “混蛋，誰敢擋本大爺的路？本大爺可是維新志士啊！”其中一名武士叫喊著，看到了安慈碗中的銅錢，雙眼中立刻露出貪婪的目光，一把就搶了過來！

  “可惡啊，明明我們還在為了這個國家舍生赴死，而你卻在山上過著悠閑的日子，你心中還有沒有國家，有沒有人民？這些錢被沒收了，它將被用在實現大義上，而不是讓你這個和尚白吃白喝！”

  安慈握緊了拳頭，但又松開了，可那兩人還不滿足，又看到了他手中裝有藥草的袋子，誤以為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又要伸手去搶。

  可這一次安慈沒有再忍，因為他知道歸燼的醫術有多麽神奇，這些藥草也許就是孩子們的第二條生命，他不能放棄！
  連飛蛾都不忍傷害的大手抓住了武士的手腕，讓對方發出叫喊，另一名武士連忙拔出了劍，聲厲色荏的叫道：“你你你……幹什麽，快快快……放開他！”

  安慈猶豫了一下，松開了手，那名武士沒了束縛，急忙連滾帶爬的後退到同伴身邊，再低頭看去，就見手腕上已經被抓出了道道青紫。

  安慈是個武僧，他本來高大魁梧，因為將食物全讓給了孩子們，他才瘦成了如今的模樣。

  世道艱難，佛祖也敗在了小小的米粒之下。

  “你、你給我等著！”兩名武士放下狠話，心驚膽顫的跑了。

  安慈幫歸燼收拾著掉落在地上的器皿，滿懷歉意的說道：“抱歉，弄丟了天夏君給的賞錢。”

  “為什麽不出手？”歸燼問道：“他們應該不是你的對手。”

  “他們是維新志士。”安慈回答道：“或許是這個世道的希望也不一定。”

  “他們嗎？”歸燼看了一眼兩個武士的背影，然後向安慈說道：“對了，我明天就要走了，回江戶。如果順利的話，我大概會結婚吧。”

  “是嗎？”安慈露出真誠的笑容，又有點窘迫的說道：“抱歉，小僧貧寒，備不起賀禮，唯有在佛前誦經千遍，祝願您與您的夫人幸福圓滿。”

  歸燼哈哈一笑：“相信我，這便是最好的禮物。”

  是夜，歸燼在窩棚裡驚醒，他看向窗外，就見不遠山上火光大作，那正是寺廟所在，也是安慈與孩子們唯一的安身之所。

  歸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沒有猶豫，背上藥箱，義無反顧的衝進了風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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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