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監視者們
  歸燼睜開眼，又一次看見了陌生的天花板。

  他被無數醫療器械連接著，躺在潔白的病床上。

  這幅場景，似曾相識。

  “終於醒了嗎？”高荷混的聲音從旁邊響起，她說道：“你似乎很擅長把自己弄的遍體鱗傷呢。”

  歸燼看著她。

  高荷混聳聳肩：“很抱歉不是你妹妹，不過鈴鈴昨晚守了一夜，你總得讓她休息吧。”

  歸燼繼續看著她。

  高荷混哈哈笑了起來：“放心吧，現在已經是六個月後了，我們活了下來，你拯救了大家！”

  歸燼閉上了眼睛：“好累，讓我再睡五分鍾。”

  黑泥被焚燒一空，整個非洲大陸變成了如夢似幻的巨樹叢林，深淵被再次壓製進了深坑，世界重歸美好。

  但人類卻因為這份美好而焦頭爛額。

  首當其衝的就是斥巨資建造太空飛船的權貴階級，現在深淵退去，自然不用再去月亮上苟活，原本救命用的太空飛船反而成了無用的垃圾，唯一的作用就是彰顯他們的無能和無恥。

  另外就是那些販賣登船資格的家族，無數買家要求他們“退貨”，但人心的貪婪是難以想象的，吃進去的東西又怎麽可能再吐出來，於是各種衝突產生，暴力和暗殺行為層出不窮，結果就是滅門慘案不斷發生，深淵都沒做到的事情，被小小的人心輕而易舉的達成。

  除此之外還有強佔功勞。官員和領導們第一個逃跑，可如今卻回來秋後算帳。為了挽回面子，他們以越權行動為由大肆陷害當初參加了最終之戰的平民英雄。戰機飛行員被審查，視屏平台員工被辭退，他們的功勞被官員和領導們安在了自己身上，以此對外宣傳，營造出一個英勇偉岸的形象，恬不知恥的欺騙著不明真相的人們。

  “這三條就是當前最嚴重的社會矛盾，諸如經濟危機和非洲的難民問題反而顯得沒有那麽緊迫了。很多社會學家和政治學家都預言，接下來很有可能爆發一場席卷全球的大戰，因為不論是泛亞國際還是美洲開拓都希望能用外部矛盾來掩蓋內部矛盾，戰爭能毀掉一切，但同時也能掩蓋一切，這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好不容易渡過了災難，結果還要發動戰爭？那些官員都是豬腦子吧，人們才不可能支持這麽離譜的決定！”高橋愛理憤憤說道。

  但高荷混搖了搖頭：“很遺憾，支持的人真不在少數。”

  高橋愛理驚訝道：“為什麽？！”

  “很簡單。”高荷混聳肩道：“戰爭可以洗刷掉官員的過錯，同樣也能洗刷掉平民的過錯。大多數人在災難來臨之際都有過違法行為，小了說是打砸搶燒，大了說甚至還背負著人命，只要進入戰爭狀態建立新的政府，他們的罪行都可以一筆勾銷，所以他們當然支持！”

  “這是什麽狗屁理由！”高橋愛理拍桌子道：“世上有壞人但也有好人，憑什麽壞人犯下的錯就要好人來幫著一起承擔後果？好人善良，就活該被欺負嗎？”

  “很遺憾，但欺負好人的成本最低。”高荷混長出一口氣道：“不過你也別擔心，樹公司這邊已經在盡力周旋了，不論是避免戰爭，還是幫那些被誣陷的英雄們討回公道，我這邊都在努力。”

  歸燼突然開口問道：“進展如何？”

  “很難，政府那邊掌握這法律法規的解釋權和執行權，他們鐵了心要顛倒是非，就算是再高明的律師也無可奈何。”高荷混臉色一滯，但又很快鼓勵說道：“不過別擔心，我這邊將每一次商談都進行了全程直播，政府那邊也不敢做的太過。或許會拖很久，但我堅信，取得最終勝利的永遠都是我們。網上不是有句話嗎，正義或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但遲到的正義還算得上是正義嗎？”莫亂問道。

  高荷混張了張嘴，無法回答。

  畢竟就在現在，舍生忘死的英雄們還在飽受苦難，反而是那些拋棄了責任和使命的家夥高高在上，作威作福。

  歸燼的父親裡通賣國，沒人知道嗎？當然不，但在這個敏感的時間點，他在泛亞國際和美洲開拓的關系反而成為了他的救命稻草，雙方都指著他的人脈來留出後路，這讓他榮升為外交大使，常周旋在兩個政府之間，在官方宣傳下儼然已經成為了不斷為和平奔走的時代楷模。

  還有泛亞國際高層之一趙廉忠，明明是他兒子引爆炸彈炸毀了起源樹導致災難爆發，可他卻依舊在政壇上混的風生水起，甚至因為趙健也死在了黑泥中而大打悲情牌，讓遇難者家屬感同身受，反而支持度猛漲，赫然已經成為了泛亞國際高層第一人。

  這合理嗎？這不合理。

  他們本該受到懲罰，但他們是規則的締造者。

  遵守規則之人飽受苦難，破壞規則之人飛黃騰達。本應唾棄的高高在上，應當讚美的被冷嘲熱諷。

  雖然遺憾，但這就是世間現狀。

  “規則本是基於公平和美好而建立，但它如果淪為了特權的武器，那只能成為讓人民飽受奴役的枷鎖。”歸燼站了起來：“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高荷混驚訝道：“你要幹什麽？”

  “我在深淵中看到了一些東西。”歸燼說道：“光與暗互相對立，不可融合，所以誕生了火，它燃燒黑暗，釋放光明，而殘余的灰燼又會沉澱成為新的黑暗，如此才能達成平衡。過去我總以為只要發揚好的就能讓光明充滿人間，但現在我明白了，黑暗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這個世界既不缺光明，也不缺黑暗，唯獨缺少讓光與暗互相平衡的火焰。所以我決定了，我來成為火，我來開創一個新的時代！”

  眾人大吃一驚，高橋愛理慌亂問道：“你該不會也要發動戰爭吧？”

  “沒錯，我要發動戰爭。不過別擔心，這場戰爭的規模要比你們想象中小的多。”歸燼說完看向莫亂：“我負責泛亞國際，你處理美洲開拓，三天足夠嗎？”

  莫亂點了點頭：“足夠了。”

  三天時間，美洲開拓一萬三千一百二七人被殺，泛亞國際兩萬零六十二人被殺，從權貴道官員再到平民應有盡有，這些人的罪名和罪證被羅列的一清二楚公布於眾，震驚了整個世界。

  兩個政府同時把歸燼和莫亂列入最危險名單，指控他們是人類有史以來最惡劣、最凶殘的殺人犯，他們被判處謀殺和反人類罪在全世界范圍內展開通緝，任何膽敢包庇他們的都將被視為同罪，將受到兩個政府的聯合懲處！

  早上，接任的官員們義憤填膺的對著鏡頭宣布這個消息，晚上，他們就成為了新的孤魂野鬼。

  我心我行誠如明鏡，歸燼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算不算正義，但他明白急於鏟除自己的一定就是邪惡。

  屍位素餐的人死了，無視法紀的人死了，顛倒黑白的人死了，鼓吹戰爭的人死了。

  新上任的官員們戰戰兢兢的工作著，他們驚訝的發現只要自己一切按照規定行事，那兩位可怕的殺神就不會找自己的麻煩。

  這如同是找到了生存密碼，官員們開始乾起了正事，權貴們也再也不敢干涉法規。

  被誣陷的人們很快平冤昭雪，他們的事跡被高度讚揚，成為了人人敬仰的英雄。

  非洲難民被妥善安置，依法獲得了日常所需，也依法進行著合理的勞動來回報恩情。

  腐敗的官員被一個個揪出，查處的贓款被用於災難之後的重建。

  沒有了官商勾結的渠道，商人們也不敢在中飽私囊，只能依法進行貿易活動。

  安分守己的勞動者依法得到了保障，相反，偷奸耍滑的工賊也依法得到了懲處。

  在所有一切都按照規定進行的情況下，經濟危機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輕微姿態而來，又以一種迅捷無比的速度而去，遠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麽嚴重和可怕。

  雖說水至清則無魚，很多不滿現狀的官員和管理者紛紛辭職，試圖用這種方法來做出無聲的抗議。但遺憾的是，這並沒有影響什麽，因為這個世界上奉公守法，真心奉獻的好人要比他們想象中多的多。

  過去他們被人叫做傻瓜，叫做白癡，可現在他們卻憑借出色的品格和高尚的情操得到了人民的認可和尊重。

  忠貞、節製、勇敢、正義、慷慨、憐憫、仁慈、謙虛、寬容、真誠、勤奮、堅韌、積極、善良……這些曾經讓人類親手拋棄的美德又被人類一一撿了回來，人們不會再去比爛，而是像最初一樣開始比好，善良的人將收獲更多的尊重，卑鄙者也將寸步難行。

  世界開始一點點變好。

  歸燼如他所說，化身火焰，燒去了黑暗，釋放了光明。

  一個被硬生生殺出來的美好時代就此開始。

  歸燼和莫亂在村裡散步，因為正趕上十月一，封大爺正在給趙氏祖孫燒紙。

  “本以為要下去跟你作伴了，沒想到啥事也沒有。我就說嘛，什麽災難不災難的，天塌了有個高的人頂著，咱們老百姓只要本本分分的過日子就行！你看，這不是都好起來了嗎？”

  歸燼和莫亂相識一笑。

  “我準備建立個組織。”歸燼說道：“不參與權利，僅僅是以監督者的身份存在。目的是保護這個世界和全人類，並堤防深淵的下一次爆發。”

  “沉澱的灰會凝聚成最深的暗，終有一天會卷土重來。到那時，的確需要跟我們一樣的人挺身而出。”莫亂點了點頭問道：“那麽組織的名字呢？”

  “既然是為了防備深淵……”歸燼想了想回答道：“那就叫‘深淵監視者’吧！”

  　還有半章農神篇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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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