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番二（四）攬月山，聚義廳。

此日清晨，狂風止息，白霧彌漫，朦朧整個山寨。

苟小兒起的大早，趴在石牆處切身感受山間白霧，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見這奇觀，夾雜著對未知的興奮。

“踏踏踏！”

第五天睡眼惺忪的走下台階，站在院內的老枯樹旁撒尿，時不時打著哈欠，擠出幾滴眼淚。

“大當家，這是什麽？”

苟起雙手在霧間搖擺，感受著冰涼的氣息。

“起霧了。”第五天身形一抖，不耐煩地應承苟兒。

“什麽叫起霧？”苟起追問了一句。

“老子也不知道，待會兒日頭一曬就沒了。”第五天系緊腰上麻繩，轉身又返回了聚義廳。

“不說算球。”苟起小聲罵了一句，繼續在霧中玩耍。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霧氣仍未消散，苟起對其失去了興趣，盤坐在土院中玩起了石子。

值此刻，第五天走出房門將半截骨刀扔在了石磨旁，大聲呼喊苟起陪他出門。

“來嘍！”苟起起身拍了拍雙手，把石子和墊在屁股下無字古籍一同揣入懷中，大步跑向柴扉……

三刻左右，二人來到解牛房前。

第五天口中咀嚼著剛蒸好的血饅頭，而苟起拿著半塊幾乎風乾的粗糧餅用力撕咬。

“大當家，這玩意崩牙，就沒有軟和一點的嗎？”

“有啊！血饅頭吃嗎？”第五天含糊不清的開口，將掉落手心處的饅頭渣子全部倒入口中。

“算了吧，全當磨牙了。”苟起連連搖頭，那玩意他咽不下去。

“那就閉嘴！”第五天說話間踹了一腳解牛房旁邊的木板屋：“子桑！”

“來了！來了！”只聽屋中一陣響，昨日分肉的子桑屠夫走出房門，一臉諂媚的笑道：“大當家，有事？”

“老子的骨刀昨天斷了，來重挑一根骨頭打磨，愣著幹嘛！開門啊。”第五天踹了一腳子桑屠夫笑罵道。

“好嘞！”

子桑屠夫小心翼翼地從後腰處拿出一串鑰匙，逐步打開七道生鏽的鐵鎖，解牛房是整個攬月寨食物儲存之所，為了提防這群饑餓之徒自然要嚴加看管。

“嘡嘡！”

汙鏽鐵門緩緩打開，一股碳烤的煙熏味撲面而來，苟起立刻別過頭，不願見此中場景。

“哼！你就在這兒等著。”

第五天對苟起叮囑了一句，與子桑屠夫入了掛滿鐵鉤的解牛房……

正午時分，山間霧氣盡消，陽光普照大地，赤裸半身的第五天坐在磨盤旁磨製骨刀，苟起則站在其身後，為磨刀石潤水。

“少年，天道好輪回，今日你每殺一人，來日修仙途上惡果相隨，就算到了渡劫大圓滿，也難逃九道天雷加身，悔之晚矣呀！”

一身襤褸道袍的老醜瘋斜臥於石桌之上，享受著當頭紅日，口中詛咒著自己的養子，每日欺負第五天便是他最大的樂趣。

“刷！”

第五天直接拿起磨刀石全力擲向養父髒兮兮的老臉。

“嗯？”

醜瘋老道雙目微微一張，磨刀石竟然神奇的回歸原位，與剛才分毫不差。

“醜瘋，你這是什麽妖術，小爺怎從未見你使過。”

今天發生了兩件事超出了苟起的認知，一是起霧了，二便是醜瘋剛才一瞬讓石頭歸位。

“你這脾氣是跟誰學的？這可一點都不像為父啊，為父早就教導過你要與人為善，趁他不注意再背後捅刀方為上策，這種喊打喊殺沒有絲毫技術含量，讓為父都覺的汗顏。”

醜瘋懶洋洋的舒展筋骨，直接忽略苟起，他眼中只有第五天。

起初醜瘋也隻當第五天是個玩具，但慢慢的看他成長，感情也似乎變了許多，縱使飛天遁地也逃不過人性二字。

“醜瘋！你鬧夠了沒有？”

第五天感覺這幾日醜瘋老道格外煩人，無時無刻圍繞在自己身邊說教，這種過分“疼愛”讓第五天隱隱不安。

“孩子大了，不聽為父的話嘍！也罷，為父且問你，你喜歡哪種女子？是身輕體柔，還是含苞待放，或是成熟婀娜。”

醜瘋擠眉弄眼的與養子探討著傳宗接代的問題，余光之下卻藏了幾分落寞。

“老子都喜歡，但有什麽用嗎？這大旱天災十年了，就算是絕世女子頂得了一碗肉湯嗎？”

第五天奮力打磨著手中的骨刀，眼中泛起淫靡之光，他正值扛鼎之年自然有無盡的欲望，心歎：如果真有絕世美人存在，老子定當先快活一番，再烹肉以食，對！就是這樣！

“膚淺！凡地豈有絕世紅顏，等你見到修仙者的永駐容顏之術便不會如此粗鄙了，那等女子隻字片語難以描述，為父我……”

“打住！七八千是吧？老子有這麽多的娘親怎麽從來沒見過有人來尋啊，醜瘋，人貴有自知之明。”

“哼！未經世事的癡兒，一看你就不懂其中奧妙，此道最高境界：萬花叢中過，片葉不留身。

當然，也怪她們紅顏薄命，沒一個能撐過三千歲的！”

醜瘋起身緊握養子之手侃侃而談，說的是風月之事，但眼中多見慈愛之意。

二十年前，風雪漫地，一老道牽一稚子之手，漫漫人間路，何處尋家園。

二十年後，攬月寨中，老道再牽放蕩子之手，大道欲化仙，渡劫斷親緣。

縱觀八千載，老道逍遙紅塵間，臨了之時卻遇到這個不肖子，天道！有意思嗎？

大風起兮雲飛揚，烏雲壓城兆陽府，滾滾銀光在雲間穿梭，雷澤猛獸之怒，將在一刻傾瀉於地。

醜瘋的仙道劫，來了！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十年了！老天終於給活路了！以後再也不用吃……嘔！”

“我們可以回澤水縣了，種地！種地啊！”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攬月寨上下歡聲雷動，山西道大旱十年，路死骨，易子食，活吃人，這種場面終於要結束了……

“呵！這次的聲勢真浩大，看來老道所說之話，你這畜生完全沒聽懂嗎？”

醜瘋老道迎風而立，手中掐指念決，凝眉怒目直指天雷。

“醜瘋！你……”

第五天從來沒有見過老道這般模樣，偌大的氣場席卷整個山寨，迅速擴展到方圓數百裡，讓人不敢直視，難道這就是仙嗎？

“天兒，想要修仙嗎？”

問鼎天下誰為道，縱橫寰宇吾作仙。

雜亂的胡須隨微風而逝，身上的破爛道袍也化為塵埃，腳下大地顫抖崩裂，山寨之中除第五天與苟起之外無人能站直腰身。

“嗖！”

一柄靈光之劍穿雲而至，長三尺六，寬一寸八，蟠螭氣龍縈繞劍尖，劍柄處倒懸一水葫蘆，葫蘆呈現紫金光芒，三滴酒水溢出，洗滌老道全身。

只見醜瘋老道化作中年模樣，仙風道骨，一襲白袍飄飄然，睥睨天下桀驁不馴，承一世獨立之姿。

老道禦劍入雲端，手中提壺漫灌，此間瀟灑天下無雙。

“雷澤蠻獸，本尊不是說過許我三日嗎？難道真要本尊撕破臉皮搗毀你的仙根，破了你的雷法，看你日後如何執掌天劫！”

老道立於雲端大罵，絲毫不給雷神顏面。

“翁！”

烏雲之間銀雷翻滾，一行白字突兀出現。

“大宗乃是修三清道法之人，應明白天道之數不可變，二十五年前大宗已達渡劫大圓滿，如此逆天行事只會累加天雷之罰，還請大宗三思，以大宗之實力位入大羅可期，切莫自毀前程。”

“哼！老道如何行事不需要你這畜生來提醒，三日之後自有分曉！”

醜瘋紅塵歷練如此之久怎會不知天雷之怒，但一個執行之獸想要冒做天道，只怕還差些火候。

“轟隆隆！”雷聲再次作響。

“你還不退！”

醜瘋禦劍而起，身攜三清神雷以螭龍劍為引。隻一擊直接將漫天的烏雲劈成兩半。

“大宗如此行事，小獸也不敢勉強，那小獸三日之後再來，還望大宗不要再推遲渡劫之期，大宗應該明白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神佛難擋。”

“滾吧！”

老道與天劫執行之獸討價還價，也歎世之僅見。

說時遲，那時快，漫天的烏雲銀雷退散無影，醜瘋老道為了養子續命三天。

攬月寨眾何時見過如此奇異之景，已然難以抑製心中遐想。

“我是不是看花眼了，老瘋子上天了！”

“神仙？怎麽可能？從來沒有聽過吃雙腳羊的神仙，一定是幽冥惡鬼，不然怎麽會生出……”

“胡言亂語！如今滴雨未降，我等還要仰仗大頭領，你怎麽可詆毀大頭領！”

耳側雜喧的討論之聲讓第五天心煩意亂，這就是養父天天說的東西嗎？

“全都住嘴！”

第五天一聲叱喝，全寨上下鴉雀無聲，誰也不敢觸怒這煞神。

就在此時，第五天身後又響起警世宏音。

“少年，想要修仙嗎？老道有無上心法《論第八套廣播體操與三清神雷之間的必然物理聯系》可助你羽化飛升，老道隻修了八千載，一手跳躍運動威壓天地仙路，想要學嗎？”

“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