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相談甚歡
  “……主樂器的話，我準備使用電吉他和貝斯，另外也正在考慮低音吉他，我希望主旋律能夠沉下去。”

  “但是副歌部分需要做出一些調整，整個旋律的聲部需要立體起來、層次需要豐富起來，但同時保持主歌部分的厚重感，我正在考慮使用爵士樂器。”

  重新抬起頭來，羅南轉頭看向對方，落落大方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並沒有遮遮掩掩，而是真心實意地展開討論——

  誰知道呢，在專業人士之外，民間總是藏龍臥虎；而且，他和奧利、馬克西姆等人也都是業余人士，半路出家，自學成才，尤其是他自己。所以，羅南總是懷抱著一個謙遜的姿態。

  選擇爵士樂器，這還是來自新奧爾良的啟發。

  爵士樂器往往帶有獨特的質感，慵懶而愜意，典雅而優美，最重要的是低音部能夠帶來非常舒適的耳朵享受，比如長號、單簧管、低音提琴、小號等等等等，它們能夠賦予旋律一種絲絨般的獨特質感。

  在“更慢性自殺”這首歌裡，羅南的想法是矛盾衝突的，一方面希望賦予旋律一種悲傷，另一方面又希望詮釋出一種懶散的輕快，除了演唱的方式之外，旋律的編曲方式也很重要，那麽爵士樂器無疑就是最佳選擇，它們在低音部能夠在電吉他和貝斯之外帶來更多層次，卻又不會搶走主旋律的風采。

  更重要的是，副歌呈現出一種持續不斷的重複狀態，編曲和歌詞都沒有變化，這樣很容易帶來聽覺疲勞——

  就好像“布魯諾”剛才所說的膩味厭煩，尤其是進一步增加了一個四拍之後，反反覆複的單調和弦就越發凸顯出來；而為了避免這樣的可能，爵士樂器所帶來的花樣則能夠在主旋律之外延伸出更多可能，卻又不會破壞歌曲原本傳達出來的僵硬與麻木。

  “布魯諾”的眼睛微微一亮，雖然羅南並沒有進一步地深入解釋自己如此編曲的意圖，但從他的反應就可以看得出來，他一下就明白了過來，昏暗視線之中也能夠看到他的眼神明亮起來，連帶著隱藏在陰影之中的臉龐也清晰了些許。

  “爵士樂器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雙簧管或者小號……嗯……也許你可以嘗試一下圓號，更加渾厚也更加低調。”他絮絮叨叨地給出了自己的想法，就好像正在鑽研自己的作品，“不對，低音銅號應該是更好的選擇，你知道，不能讓聽眾明顯地察覺出來爵士樂器的存在，卻在無形之中增加編曲的厚度和層次。”

  “低音銅號？”羅南細細思索片刻，眉宇之間帶著些許不太確定的神色，“抱歉，我對低音銅號沒有什麽了解，但回去之後，我會先試聽看看的。目前，我是準備用短號或者圓號，它們的聲音質感真的太棒了，只是暫時還沒有時間進入錄音室，所以無法得知效果如何。”

  不懂就是不懂，羅南依舊是坦誠的模樣。

  “布魯諾”絲毫不介意，眼底流露出了笑容，“短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低音銅號的絲絨質感是無法取代的，如果是我的話，我今晚就會到錄音室裡，希望尋找到正確答案——不對，應該是最合適的選擇。”

  “哈，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如此。在腦海裡構想一番就已經讓人迫不及待了，”羅南也跟著輕笑出了聲，卻沒有更多解釋，只是輕輕挑了挑眉尾，“還記得嗎……這一切正在緩緩地殺死我。”

  那句歌詞。

  “布魯諾”愣了愣，馬上就明白了過來，顯然羅南的意思是，他的情況不允許隨時隨地地進入錄音室，“情況不允許的人，此時卻居住在希爾頓酒店？這可說不通。”

  “有人報銷。”羅南坦然地說道，“如果對方拒絕報銷的話，我們估計就要破產了，也許明天就開始在這裡完成泳池男孩的工作。”

  泳池男孩（Poolboy），其實是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詞匯，就好像水管工和維修工在某些特殊電影裡扮演的角色一般，只不過區別在於，泳池男孩更多是年輕的小鮮肉罷了。

  “布魯諾”第一時間就明白了過來，放聲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有些誇張地在泳池周圍回蕩，卻因為沙啞的嗓音而無法完全爆發出來，就好像嗓子裡有一口痰，所以笑聲只是短促地激蕩了一下，然後就消失在他的喉嚨裡。

  “你還好嗎？”羅南連忙關切地詢問到，左右看了看，卻發現周圍根本就沒有飲用水，氯水倒是有一大池。

  “布魯諾”朝著羅南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結果卻發現了羅南的視線，順著羅南視線朝著游泳池望了過去，隨即就明白了羅南腦海裡的想法，“你……”才發出了第一個音節，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然後劇烈咳嗽起來，但咳嗽聲也沒有辦法阻止笑聲，“哈哈哈哈”，控制不住地再次笑了起來。

  “你是一個有趣的家夥。”

  “布魯諾”這樣說到，然後連連點頭，“我現在可以理解，你為什麽用這樣一種方式來詮釋剛才這首歌了，老實說，我有些期待完成品，不知道到底會是什麽模樣，我腦海裡有些構思，但不見得就適合你。”

  羅南跟著笑了起來，“我也很是期待。”

  “布魯諾”眼底也跟著流淌出了笑容，“你應該得到屬於自己的認可，如果對方拒絕報銷你的酒店費用，那麽你可以過來找我，我想，也許我可以幫上一些忙，你知道，在慢性自殺的歲月裡，尋找到一些快樂。我會告訴他，你是一位優秀的音樂人，即使是慢性自殺，時間也可以拉長一些。”

  這樣的表述方式，讓羅南輕笑了起來。

  但是，羅南也產生了些許好奇。

  夜色之中，羅南打量著“布魯諾”的下頜輪廓——他還是無法確定對方的真實身份，周圍的光線沒有能夠幫上忙，但對方剛才這番話，由內而外透露出一股掌控局面的自信與沉穩，絕對不是落魄拳擊手的語氣，除非是王中王級別的騙子。

  那麽，他到底是誰呢？
  難道，真的是布魯諾？
  短短的交談之間，羅南就已經反覆改變了自己的判斷好幾次，沒有辦法，他確實缺少“視覺”判斷的經驗；但現在終於冷靜下來，贏得了片段時間細細地琢磨，也得到了真正進行試探的機會——

  那……要不要試試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