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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駙馬請接嫁》第496章 兒媳和婆母
  第496章 兒媳和婆母

  從顧琛的書房中出來,公儀音的心情比來時更加沉重。

  阿靈和阿素已經在門外等著了,見她面色不大好,也沒有多說,隻垂首安靜地跟在公儀音身後。

  雪下得更大了。

  足下原本裸露出來的濕滑的青石板又被皚皚白雪覆蓋住,露出深深淺淺的腳印。

  寒風更加凜冽了,公儀音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抬頭看一眼前方白皚皚的一片,長長吐出一口氣,冒出的白色霧氣在眼前繚繞。

  這一刻,她忽然無比想念秦默。

  *
  公儀音向來是個想做便做之人。

  用過午膳回了府,稍稍小憩一會,派出去打聽的人正好回府稟告。

  “啟稟殿下,秦九郎今日休沐,這會正在秦府。”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公儀音揮揮手,懶懶地從窗旁軟榻起身,慵懶喚道,“阿素。”

  “殿下。”阿素從挑簾,從外間應聲而入。

  “伺候我梳洗。”

  “殿下要出門?”阿素看一眼窗外絲毫不見停的雪,頗有些吃驚。

  公儀音點頭,“去秦府,給我取套衣衫過來。”

  見她是去找秦默,阿素沒有多說,讓阿靈進來與她一道伺候公儀音換好了衣服,又往手爐裡重新添了炭火遞給公儀音,這才退至一旁。

  “外頭天氣冷,你們就不用跟著了。寧斐那裡已經吩咐下去了嗎?”公儀音看向阿靈。

  阿靈點點頭,“殿下,還是讓婢子和阿素跟著您吧?”

  “不用,我只是去秦府而已,很快便回來了。”

  “正是因為去秦府婢子才不放心呢。”阿靈小聲嘟囔。賞梅宴上安帝賜婚後秦氏宗主的臉色她不是沒有見到,簡直想要吃人一般,這個時候殿下去秦府,豈不是正好撞在他的氣頭之上。

  公儀音微微一笑,“沒什麽好擔心的,賜婚之時秦氏宗主既然沒有反對,現在便不會再來為難我,你放心好了。”

  阿靈這才消了聲,朝公儀音笑笑。

  兩人送公儀音到了府門口,目送著公儀音上了車輦,又緩緩駛離帝姬府,這才轉身進了府內。

  天寒地凍,天地間是白茫茫一片,寧斐坐在車轅處,雙手緊握韁繩,目不斜視。

  車廂裡沒有任何動靜。

  他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素來古井無波的眼神中閃過一抹異色。冷風呼呼刮過,似迷了他的雙眼,有些難受地眨了眨眼睛。

  良久,他終於開了口。

  “殿下,待會您去秦府,屬下怕是進不去。”

  公儀音此時正靠在車廂內閉幕養神,沒想到車外的寧斐會突然出聲,愣了一愣方才開口,“無事,你不用擔心。”

  車廂外似有一瞬的沉默,很快,寧斐低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了一絲幾不可聞的落寞,“是屬下逾矩了。”

  這時,他突然感到身後一陣暖香襲來。

  轉頭一看,只見一隻玉白優美的手從車輦中伸了出來,挑起車簾一角,露出公儀音精致的半面側顏,隱隱綽綽,說不出的絕代風姿。

  寧斐只看了一眼,便似被灼傷,慌忙地轉過了頭不敢再看,手中的韁繩握得越發緊了。

  公儀音看著他寬闊卻略顯寂寥的身影,一時有些慨歎。

  自打從冀州回來,她知曉了寧斐的心意,卻因為一直自顧不暇,從未與寧斐好好說過一次話。現在想想,或許……她該將話挑明了說罷?

  飛舞的雪花間或撲上她的面頰,帶起一陣清冷的涼意。

  寧斐的身子還維持著那般僵硬的姿勢,不敢回頭看她,卻能感到公儀音的清亮的目光一眨不眨落在他的背上,這種發現,讓他有些緊張,還有一絲說不出的隱秘的歡喜。

  他知道自己不該有這種情緒。

  殿下很快就要成婚了,她的駙馬,是那個才冠京華姿容既好的秦九郎,與自己,一個身處雲端,一個低至塵埃。

  從來就不曾有過希望,自然,也不會失望。

  可是……心底最深處,還是會有淡淡的痛意劃過。終究……是他肖想了。

  兩人都維持著這樣的姿勢。

  良久,公儀音幽幽歎口氣,將簾子一側掛在車廂處的銀勾之上,手中捧著手爐,悠悠然開了口,“寧斐,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寧斐身子猛地一顫,握住韁繩的手不由自主一扯,馭車的牛吃痛,發出一聲哀嚎。

  他慌忙穩住車身,卻連呼吸都屏息起來,既不敢回頭,亦不敢動作,一顆心像是要從胸腔中蹦了出來,不受控制地亂跳。

  他習武已久,又是暗衛,已經很少有這般情緒波動的時候了。

  殿下說,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一時間,寧斐恨不得地上能有條裂縫他鑽進去才好。明明寒風撲面,寧斐的面頰卻是火燙灼人。他沉默,耳朵卻是愈發豎了起來。

  心中又是羞愧又帶了絲隱秘的期待。

  在他看來,殿下是雲端的仙子,不是他這種凡俗之人可以褻瀆的,哪怕想想……也不可以。可是自己卻對殿下生了不一樣的心思,哪怕只是很淡很淡,也讓他感到無法言說的羞愧。

  “寧斐……你很好……在我心裡,早已將你當成了家人。”看著寧斐肩頭的顫動漸小,公儀音歎口氣,接著往下說。

  寧斐又是猛地一顫。

  他此刻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與其說是失望,倒不如說是如釋重負。

  殿下說,她把自己當成了家人。

  這麽說,自己在殿下的心裡,還是佔有小小的一席之地的。這個發現,讓他心中的陰霾和不安一掃而空。

  他和殿下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先前種種難以自持的情緒不過是自己的癡想,原本想永遠地埋在心裡,只是自己終究是不夠淡然,還是讓殿下看出了端倪。

  “殿下,對不起。”他終於轉了身,抬起那雙幽深的眼眸看公儀音一眼,很快又垂了頭。

  公儀音先是愣神,繼而暖暖一笑,“寧斐,你無需同我道歉。”

  “屬下給殿下造成了困擾。”寧斐語聲沉悶。

  公儀音輕輕一笑,“有人喜歡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寧斐,你無需感到自責愧疚,只是,我們終究是不可能得的。”

  “屬下明白。”寧斐的頭垂得更低了。

  “不,你不明白。”公儀音微微提了聲調,“我現在同你說這些,不是讓你覺得你配不上我,而是想告訴你,你應該將我放下,去追求屬於自己真正的幸福。”

  寧斐一怔,眉眼間似有一抹亮色跳躍,然後很快又暗淡下來,“屬下是暗衛。”

  暗衛,是最見不得光的存在,整個一生都只能為主人而活。

  公儀音笑,如冬雪初融,百花初綻,哪怕低著頭,寧斐也能感覺到面前清寒的空氣變得空靈而潔淨起來。

  “寧斐,暗衛可不會馭車,更不會出現在陽光之下。”

  寧斐不解地抬頭,正對上公儀音笑意盈然的眼眸,耳邊聽得她清泠的語聲,忽然心神一動。是啊,他在帝姬府,早已不是暗衛的存在了。

  見寧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公儀音又是抿唇一笑,“所以,寧斐,現在我已經遇到了自己的幸福。如果你有一天也遇到了,一定要勇敢的抓住哦。”

  寧斐怔怔地看著公儀音,她的笑容純淨,在這漫天的雪花間綻開大片大片純白的花瓣,原本精致的臉龐顯得愈發不可逼視起來。

  他突然覺得心中陡然一松。

  仿佛這麽多年一直揪著心口的那個執念頃刻間消弭於無形,心中有種通透而空靈的感覺。明知道自己和殿下不可能,為何不早些放手?對自己好,對殿下也好。

  至於殿下說的尋找自己的幸福,他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唇,他最大的幸福,大概就是見到殿下幸福吧。

  “謝謝殿下。”寧斐對上公儀音澄澈的眼眸,露出一個從未有過的,清淺的笑意。

  感受到寧斐整個人氣韻的變化,公儀音回以清雅一笑,放下簾子回了車內。

  牛車駛到秦府時,紛紛揚揚的雪恰止。

  寧斐請公儀音在車內稍後片刻,自己上前與秦府侍衛通報。

  侍衛看一眼帝姬府的車輦,請寧斐和公儀音在此稍候片刻,快步進府通報。

  沒等多久,公儀音聽到車廂外有人聲傳來,側耳聽去,似乎是莫子笙的聲音。果不其然,下一刻,莫子笙的聲音便在車廂外響起。

  “殿下,郎君叫屬下迎您進府。”

  公儀音掀起車簾朝他笑笑,下了車往秦府走去。

  寧斐正立在府門口,公儀音看一眼他,“寧斐,你也跟著吧。”

  莫子笙面色未變,看一眼守門的侍衛,“去將殿下的車輦停好。”

  三人進了府,朝秦默所住的清竹園走去。

  對秦府,公儀音並無多少好感,莫子笙許是也知道這一點,一路未停,腳步急促,偶爾恰到好處地同公儀音說一兩句話。

  穿過秦府的花園,眼前便是秦府的蓮池,上次謝廷笍曾告訴過他,此池,喚作汀漵。

  現下正是寒冬,汀漵池中隻余一池悠悠清水,池畔的垂柳枝條上掛滿冬雪,似一樹銀掛,蔚為壯觀。唯獨橋上那座白玉石橋依舊凌空,與茫茫雪景融成一片。

  這時,公儀音卻眼尖地看到汀漵池的另一側行來幾人,似乎是三名女子模樣的人,穿紅戴綠,分花拂柳上了白玉石橋。看方向,似乎正衝著自己而來。

  因隔得遠,公儀音看不分明,問詢似的看向一側的莫子笙。

  轉頭的瞬間,卻恰好見到莫子笙臉色微變,向來笑意清然的眸中劃過一抹異色。

  “那是誰?”公儀音生了幾分奇色。

  莫子笙語氣微沉,“是夫人。”

  夫人?

  公儀音一怔,再度抬眼朝那人望去。

  這會,她總算能看清楚來勢不善的那幾人,打頭的正是她曾在秦府壽宴上見過一面的秦家二房主母,秦默的母親,王夫人。

  王夫人今日穿得依舊明豔,一襲海棠紅繡雲紋大袖襦裙,外罩純白漳絨鬥篷。釵環在鬢,金銀閃閃,珠玉相撞,端的是富貴逼人。

  怎麽會這麽巧撞上王夫人?公儀音不解地皺了眉頭,一雙雪眸微狹,定定地打量著越行越近的王夫人。很快,王夫人已經走到了白玉石橋的這一頭,隔得進了,公儀音能看清她面上豔光逼人的神色和清冷不屑的眼神,那眼神,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這麽說,不是巧合咯?
  她饒有興致地勾了勾唇,索性住了腳步,轉過身子淺笑瑩然地看著已經下了石橋的王夫人。

  莫子笙面露無奈之色,隻得趁王夫人朝後做了個手勢。

  王夫人行到公儀音面前,清冷的目光在公儀音面上一轉,最終還是微低了頭,“民婦見過殿下。”

  不管她如何的心高氣傲,公儀音現在還未嫁入秦府,論禮數,王夫人就該對公儀音行李,哪怕她再不情願,也得做做樣子。

  公儀音面上笑容加深了幾分,等到王夫人將禮行了個十足,才伸手虛扶一把,嘴裡直道,“王夫人不必客氣,快起來。”

  王夫人眼波一擰,再抬眼時已恢復一片清冷。

  “殿下是來找阿默的?”她嘴裡叫得親切,語氣卻是一片冰冷,瞳孔深處是一片虛無的涼。

  公儀音也不瞞她,點頭應是。

  王夫人面露一絲為難之色,看一眼公儀音,“實不相瞞,民婦有些話想同殿下說,不知殿下可否移步一敘?阿默那邊,我自會派人去說。”

  公儀音定定地打量了王夫人一眼,嘴角噙著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她眼中的冰雪之色看得王夫人心中愈發焦躁起來。

  公儀音微眯著眼眸,與王夫人清冷對視著,敏感地從王夫人眸底捕捉到一抹一閃即逝的慌亂。

  她在害怕?
  害怕什麽?
  公儀音腦中轉得飛快。

  她在害怕自己招秦默為駙馬?可是為何?秦默此舉,明顯激怒了秦氏宗主,很有可能在秦家的身份地位不保,以王夫人對秦默的不待見,她應該開心才是。

  除非……

  公儀音眼眸一轉,眼中有了幾分猜測,看向王夫人微微一笑,“夫人盛情相邀,我怎敢拒絕呢?王夫人,請吧。”

  王夫人點頭笑笑,看向公儀音身後的莫子笙,“你去同阿默說一聲,就說我同殿下談完之後,自會派人送她去清竹園。”

  莫子笙似有幾分猶疑。

  王夫人意圖不明,他不敢貿然離開。

  見莫子笙並不配合,王夫人臉色一冷,“怎麽?現如今在這府裡,連我都遣不動你了?”

  莫子笙頭一低,剛要說話,卻聽得公儀音清泠的聲音插入,“子笙,你順便把我這侍衛也帶去清竹園吧。帶他去夫人園中,總歸有些不方便。”

  寧斐面色一凝,但到底沒有出聲。

  莫子笙聽出公儀音在替他解圍,抬眸看一眼公儀音面上成竹在胸的神色,微微定了心,點頭朝王夫人行了個禮,“屬下遵命。”說著,看寧斐一眼,兩人行禮後離去。

  王夫人這才轉了目光看向公儀音,笑意流於表面,“殿下,請吧。”

  比之整個秦府的清貴之氣,王夫人的院落更多了幾分奢靡,紅漆雕欄,白玉為環。踏入房中,所有的器物擺設都透出精巧和名貴,就連房中所用熏香,亦是不可多得的沉水香。

  “殿下請坐。”王夫人一直對公儀音保持著恭恭敬敬的態度,雖這種敬意並不達眼底,但到底也是個姿態了。

  公儀音愈發生了幾分興致,斂袖而坐。

  王夫人也在她面前對坐下來,喚了人上茶。

  公儀音端起茶盞,觀賞著杯中澄澈的液體,唇角微微翹起,周身籠罩著一股莫名的動人氣韻。她並不說話,隻輕輕晃著杯中冒著熱氣的茶盞,神情鹹淡。

  她在等王夫人開口。

  既然邀了她來,王夫人就一定沉不住氣的。

  果不其然,在她喝了第三口茶水的時候,王夫人終於沉沉開了口,“不瞞殿下,阿默因為執意要求娶殿下,惹得父親很不愉快。”她口中的父親,自然是指秦氏宗主了。

  公儀音淡淡勾唇,並不接話。

  王夫人眸色一沉,沒想到公儀音竟如此明目張膽無視她的話,面上有一瞬的陰翳,很快,她調整好神色,接著開口,“殿下不想說些什麽?”

  “夫人想聽我說什麽?”

  “殿下應該知道,父親原本很看好阿默,不想突然出了這事,父親已經對阿默很不滿了。我以為,殿下該是對阿默用情至深的,不想聽到這樣的情況竟無動於衷。”

  公儀音盯了王夫人一瞬,忽而唇綻嫣然,笑得清麗而灑脫,“我以為,夫人應該是樂見這樣的情勢才是。”

  “你……”王夫人不想公儀音說話這般大膽,一時嗆住,沒有接上話。

  公儀音並不害怕,端莊雅致地坐在那裡,眉目清雅,愈發顯得風儀出眾。

  不過,王夫人亦不是省油的燈,很快退去面上的猙獰之色,看向公儀音笑得愈發和婉,“流言誤人,殿下怕是誤會了什麽。殿下既然很快要成為秦家人,我便不瞞殿下了。如今父親雖然看好阿默,大房三房卻亦是對宗主之位虎視眈眈,這種情況下,我自然是想要阿默好的。”

  公儀音淡笑不語。

  王夫人想要二房好,這點她毫不懷疑,只是……她眼中的二房,大概不包括秦默吧。既然如此,她今日叫自己過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想到這裡,她決定看看王夫人到底有什麽後招,不好意思一笑,“夫人莫見怪,我也是聽人說阿默不得夫人喜歡,一時有些憤然。”

  王夫人這是第一次同公儀音接觸,隻當她不過是個普通的貴女,頭腦簡單,是以也未生疑,“無礙,把話說開了就好了。”她頓了頓,看向公儀音露出一種慈愛長輩的姿態,語重心長道,“我聽說,阿默婚後要幫到帝姬府去住?”

  公儀音眉目一閃。

  終於來了?

  她詫異抬目,點點頭道,“阿默是駙馬,照理,是要搬去帝姬府住的。”

  王夫人歎一口氣,“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如果阿默還住在府中,婚後你們還能加把油,爭取重新獲得父親的信任,可若是搬出去……”

  公儀音恍然。

  感情王夫人今日叫她過來,原來是為了秦默婚後搬去帝姬府住一事?這麽說,她不想秦默搬出去?

  可是為何?

  她既然如此不待見秦默,應該不想多見他才是,為何要留秦默在秦府?難道……公儀音看著笑意宛然的王夫人,想起自己叫寧斐查的關於她的資料。

  其中對於王夫人的性格,有這麽一條評價:
  王氏阿韻,性傲且驕,疑心重,掌控欲強,凡事不喜假於他人之手。

  她刹那間恍然。

  看來,王夫人是怕秦默搬出秦府之後,事情脫離了她的掌控。畢竟,不管秦默有多大的本事,若仍生活在王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她自然就還有機會打探到秦默的許多消息。更何況,她應該是很享受擺母親和婆母的譜罷?
  公儀音唇邊浮起一抹譏誚的笑意,正待回話,忽然聽到門外有女婢出聲稟報。

  “夫人,九郎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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