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NO.112入陣大吉
  睜開眼睛瞅了瞅，頓時嚇了一跳。身邊坐了三個人，都還在入定的狀態，那個表情豐富得簡直堪比友邦漆。青女面上掛了兩行清淚，阿雷王子緊緊顰著眉，連一向玩世不恭的阿石也一臉便秘。

  地脈道：“出關了，自己先去玩耍，別擾我們。”

  “……”

  我嘀咕了一聲，有什麽了不起的。遂手腳並用地爬出了地面。

  這個地方確實有諸多變化。然而我面前呈現的一片仙霧嫋嫋之中，依稀卻還是可以看到一棵熟悉的大樹。我好像還可以看到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那樹下嬉戲。

  遂笑了笑，爬到那裡，仰面躺下，開始發呆。

  禹敬和管文站在我身邊，靜靜地望著我。禹敬道：“尊主怕你覺得無趣，讓我們來陪你說說話。”

  管文道：“或許，你也可以去找尊主說說話。”

  我一開始沒理他們，抬頭望著依稀已經和地面融成一體的天空，迷障一般，不再那麽遙不可及，隻覺得混混沌沌的一片，好像觸手可及。

  半晌，我道：“過了多久了？”

  管文道：“你入定，已經五年。”

  我道：“哦。”

  於是又不說話，手裡緩緩地撫摸身下的草墊，眼中望著那天空。

  仙人，是有什麽樣子呢？

  他們，是否真的無拘無束？是否真的快意逍遙？

  管文道：“要睡，何不去尊主那裡？”

  我有點無語，隻得手腳並用地爬起來。看來我不去一趟他們是不會死心的了。於是我道：“等他們出關了，告訴我一聲。”

  管文抿著唇，不太讚成似的看著我：“娘娘先請吧。”

  於是又蹲在箱子裡讓他們拖了過去。

  去到那個山洞裡，一進洞，首先看到的依然還是那個酷似人臉的石雕。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的頭好像稍微抬起來了一些。可是眼睛依然閉著。

  我看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走進去。

  那個光點落在我面前。我伸出手。拇指阿尉偏著頭看著我。

  我笑了笑，道：“我得先休息一會兒。”

  他道：“嗯，我知道。”

  突然，轟隆隆的一聲，山壁上，那張臉的下方突然伸出一隻手，手掌向上平攤，好像在向什麽人示意。

  我呆了呆：“阿尉，那是你的肉身？”

  他淡道：“是，也不全是。阿語，來，到我手裡來。”

  我略一猶豫，跳上了那張開的巨手裡。看了看，位置竟然很不錯，遂側身躺了下來。小豆芽落在我身邊，看著我不說話。

  我伸出一根手指去逗他，孰料他實在太小，輕輕碰了碰就摔倒了，抱著我的手指。我一驚，隨即笑了出來。

  “阿語。”他似乎有些無奈。

  我總是不安分，就是要用手指去撓他。

  他想躲，間或是抱著我的手指不讓我亂來，一邊竟然還在跟我說話：“阿語，盤古洞天竟出了一個土地。”

  “？”

  “土地之神，本是鎮守一方的神將，一般是由當地土脈幻化而成。盤古洞天有了地脈，卻萬年來也不曾有土地。那日禹敬和管文隨處走動，竟然發現多了一個小土地，亦不像是境密的分支。”

  “……那這代表了什麽呢？”

  阿尉道：“不知，我只是覺得很新奇，在想要不要讓禹敬把他逮來給你玩玩。”

  我失笑：“人家是土地啊，你逮來給我玩？那現在他在哪兒呢？”

  聞言，阿尉似乎很憋屈。半晌，方道：“放回去了。”

  “咦？”

  他又憋了半晌，道：“他說，你是我女兒……”

  “……”我憋著笑，用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的腦袋，低聲道，“你那麽小，我怎麽會是你女兒。他太沒長眼睛了。”

  想來他還是覺得掃興，所以把那個沒長眼睛的土地給放回去了。我猜想，這土地的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大概是禹敬他們的一個惡作劇。

  反正無事，我剛歷過大劫，精神確實有點疲憊，於是躺在這巨大的石手裡沉沉睡去。

  不多時阿尉叫醒我，道：“阿雷破陣出關了。”

  我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道：“那其他人呢？”

  阿尉道：“阿石和青女未出關。阿雷一個人在境密那裡。”

  我便懂了。阿雷王子方破了上古奪心陣出關，恐怕是心情有些沉重。阿尉不方便出面，他是要我替他去陪陪阿雷王子的意思。

  於是我爬起來，想了想，揪了那小豆芽過來，使勁吧唧了一下。看他一臉受驚的模樣，我心情大爽，嘿嘿笑著走了。

  境蜜宮裡，阿雷王子已經不在了。

  我看了還在落淚的青女，和繼續便秘的阿石一眼，問地脈：“阿雷呢？”

  地脈道：“上去了。在水邊。”

  我嘀咕，我就是順著那兒下來的，我怎麽沒看見他。於是又不辭辛苦地爬了上去，順著最近的河流走下去，果然不久以後就看到了阿雷王子矗立在水邊的身影。

  我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發現他似乎有些不一樣了。雖然他剛剛提升過，所以這一次破陣並沒有帶給他提升。但他整個人好像被從一片混沌裡解脫出來了一般，變得耀眼了不少，渾身上下散發著平穩的力量感。

  “阿雷？”

  他回了一下頭，道：“是阿語啊。”

  我慢慢走上前，道：“你在想什麽？”

  阿雷王子沉吟了一回，淡淡地道：“我在想，我活了六百余年，有哪一天，是為了自己而活。”

  聞言，我倒是一愣。片刻後，我坐在了他身邊的草墊上，眼裡望著面前靈氣翻騰的河水，拍了拍身邊的地方示意他坐。他果然坐下了。

  他道：“我以前，從未想過要飛升……亦或是說，從未將此事看得很重。現在想來，那幾百年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道：“那從今日起，為自己而活。”

  聞言，阿雷王子笑了，道：“我想了很久，過去，那麽久，大約只有阿鈴和阿齊，是我自己的。”

  我道：“不止，你是我們的王。也許阿尉，青女，阿石，我，阿婭，不完全屬於你。可，我們之間，必然是有牽絆的。別人不說，阿尉可以為你死的。”

  阿雷王子看著我，半晌，突然笑道：“罷。”

  我也笑了，道：“昨日種種譬如死。明日起，不，從如今開始，便是新生。阿雷，為你自己而活。”

  不多時，阿石和青女同時出關。

  青女提升到元嬰九層，阿石未提升，但看得出來，提升也在即了。兩個人的神色都蔫蔫的，但又都多了一種以前不曾有的東西。仿佛更堅決，更純粹。

  我站在水邊插腰叫喚：“禹敬！管文！快來拉車！送我們去火焰山！”

  冰火五重天二人組無奈地出現在我們面前。管文道：“只能送你們到火焰山外圍。裡面我們進不去。”

  火焰的力量實在太過霸道。

  果然到了火焰山外圍，這兩人就把我們放下了，然後自己一溜煙地就跑了。我無奈，隻好拉著青女下了車，道：“往裡，我好像記得路。”

  阿石道：“什麽叫好像記得路？”

  “……”

  放眼望去，整個火焰山確實是赤地千裡，未靠近，就已經覺得熱浪灼人，若是凡人，只怕靠近千裡以內，就會受不了。我逼近最大的那處火山口，逼人的熱浪洶湧而來，帶著些許攻擊性。

  我皺了皺眉，叱吒了一聲，巨大的火龍從我背後升起，咆哮著席卷而上，頓時震懾千裡。

  兩條金光閃閃的神龍從很裡面的一座火山口升了出來，帶起灼熱的火星和四射的威壓，在我身邊紛紛掉落。轉瞬便化作兩個身披金甲的人身，男的英武不凡，女的鋒華灼目。

  “恭候多時！”

  我微微有些詫異地望著他們。我印象裡，那兩條龍還是紅彤彤的呢。沒想到變成人形，還滿養眼的。

  只見那女子上前一步，行了一個上古之禮，道：“吾名項怡，此為項怡夫婿廉先。當日語娘娘的救命之恩，及對小子多加照拂之恩，特在此拜謝。盤古洞天火脈地尊，願助娘娘及修行！”

  我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總歸還是松了一口氣，隻道：“前事莫提。今日你等助我們修行。此大恩，只等來日再報。”

  接下來，項怡引了我等觀看火脈的地盤。邊走邊跟我們講解此處大陣布局的整體規劃，和各陣眼的守將。

  八個大陣眼按八卦布局設置，分別為坎、離、兌、震、巽、乾、坤、艮。各司其職。鎮守的將領就是火脈二尊手下的八頭九階火靈獸。當然，要碰上他們，首先必須先闖過四棱陣。因我們是兩個小組同時破陣，所以火脈二尊增設了一個入陣口，可以從兩方同時入陣，並且確保中途不會有匯合的機會。

  我和阿雷王子互相看了一眼，又望向青女和阿石，正看到他們也望過來。

  遂都失笑。我道：“都不要緊張。”

  青女笑了笑，伸手摸摸我的頭，道：“阿雷要好好照顧阿語。”

  阿雷王子點了頭。

  阿石道：“待我們一同破陣而出，再並肩同遊天下！”

  “好！”

  廢話說完，準備入陣。

  廉先領了青女和阿石往另一個方向去，我和阿雷王子跟著項怡。

  項怡領著我們到了其中一個入陣口，停了下來，道：“二位珍重，吾在向金山等候相見！”

  我終於感覺很緊張了。站在入陣口，深呼吸了幾下，道：“阿雷。”

  “嗯。”

  “走罷。”

  一腳踏入即嵩山區，便感覺到與往日不同。抬頭望去，項怡升在高空中，手中幻化出一面火紅色的巨大幡旗，一揮之下，天地變色，陣法開啟。

  腳下竟有日換星移之感，四方風聲鵲起，然而定下神來一看，卻發現四周只有即嵩山的灼灼火山口間或噴出沸騰的岩漿，而無它物。

  我顰眉，道：“如果我沒記錯，作為入陣眼的即嵩山群是一個強殺陣。”

  阿雷王子面色也很凝重，道：“確是如此。”

  我用神識判斷了一下八方之位，頓時黑了臉。這對夫妻看起來挺正直的，沒想到還這麽調皮，想要捉弄我。

  這個陣法的八方沒有動，但是陣法卻被他們用自身的威壓封印了。也就是說，我還得去自己去找過去觸動它，不然在這兒轉個百來年的圈兒，也是白搭。

  聽了我的解說，阿雷王子無奈地道：“阿語，只能瞧你的了。”

  我也無語。他修為雖高，但這種事情只能全部依賴巫嗣。於是我道：“我也沒有頭緒，先往裡走走看。”

  說著，我抽了雷神纓來披在身上，貓著腰走在前面。

  我暗自猜想，這應該是一個迷陣。那兩頭神龍的強大威壓，可以強行扭曲掉這裡的布局。但其實說到底，它扭曲掉的，只是我們的感官而已。如果能走出去，會發現其實什麽都沒有變。

  所謂迷陣，恐怕是唯心主義發揮到極致的一種形勢。風不動，雲不動，動的是吾心。

  我和阿雷王子一路警戒，四周都是大同小異的火山，灼人的熱焰翻滾。一開始我也沒有注意，只是徑自往前走，可是走了大半天，不但一頭火靈獸都沒有遇到，而且，竟是走不出這山區。

  迷路了。

  這是我第一個念頭。可是連我自己也知道沒有這麽簡單。這個地方不是個圈子，走來走去我也沒有走回原點。在夜幕降臨的時候，我已經竄到了一個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隱約覺得四周的景象好像一直都沒有變過。心中不禁升騰出一股煩悶的情緒，連最初的小心警戒也無法保持。

  我勉強壓抑住那陣煩悶不快，道：“阿雷，千萬穩住心神，這恐怕就是考驗我們的心境。”

  他點了點頭，道：“確實，從剛才開始，我一直有衝入火焰中去快意廝殺的衝動，隻勉強按捺住了。”

  我從乾坤袋裡摸出一粒丹藥，遞給他，道：“先吃一粒清心丸。”

  他接了過去，吞了，又道：“阿語，可有頭緒？”

  我道：“模裡兩可，似乎有點，又似乎沒有。待我找到此陣八方。”

  阿雷道：“老是亂轉也不是個法子。這樣，你坐下調息吧。我給你護法。”

  我心想，也是。我雖為巫嗣，但確實很懶惰，一般也是上陣廝殺的多，較少純粹使用巫術或是做輔助類職業。因此進了陣第一個念頭就是去廝打拚殺，而實在不想靜坐破陣。

  於是我乾脆就地坐了下來。阿雷王子手執大方雙頭長戟，威風凜凜地立在我身邊。

  入定之後，我試圖進入靈力排空的階段，直接感應天地。但是因為四周的火能太過澎湃，而且攻擊力很強，導致我始終沒辦法卸下心防。靈力在一點一點地抽空，但總是會在最後一點點的時候功虧一簣。

  這種嘗試就經歷了很久。情緒漸漸暴躁，我試著用水能土能安撫。就對耐力的鍛煉而言，這一個月可以算是空前的。雖然還是無法成功，但我已經開始逐漸能控制我自己的情緒，不再輕易地被撩動心弦。

  阿雷王子已經在面前的一塊赤炎石上刻下了三十道痕跡。看來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莫名其妙地困在入陣口，還一困就困上整個月，著實讓我很暴躁。

  阿雷王子看了我一眼，道：“阿語，不要急。”

  我的眼睛不由得有些偏移，道：“不知道青女姐姐他們怎麽樣了。”

  阿雷王子抿了抿嘴唇，道：“這裡的火能靈力很豐富，想來，他們是如魚得水吧。”

  我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他竟然快要提升了。難怪他一點都不急，反正他是純火屬單靈內丹，在這裡也是個修煉的好地方。

  然而我……

  對，我不是也有火屬靈力麽？既然無法排空靈力，又何妨用我本身的火靈力融入外面這個世界？
  有了這個想法，我腦袋上簡直要出現一個小燈泡，當即興奮地吞了一粒清心丸，再次入定。

  試著運行靈力，果然覺得順暢得多。

  像往常一樣，焦躁在進入最後階段的時候開始有一點苗頭，但是不再像以前那樣對我有太大的影響。因我拿住了火行為心，其他四行都在迅速的擴散。最後靈力逐漸排空，本身的火靈漸漸在經脈中通貫，似乎要從交錯的經絡中滲出皮表，與外界強大洶湧的火能隱隱相合。

  接著便是與長時間排空入定必然會產生的焦躁對抗。我努力忘記掉自身現在處於毫無靈力簡直是任人宰割的處境。

  這一刻，我便是天地，天地便是我。

  恍惚間，竟產生了那日在林中試著演習巫術時，阿尉守護在側的錯覺。一種異樣的情緒滿滿地溢出來，雖然想要落淚，卻竟然格外安詳。

  他不在。有一個悠遠的聲音在這虛無之中提醒我。

  可是我分明感覺得到他。

  他說，即使我閉關修煉，元神與天地合一時，卻還是可以看到你的面容。你早融於我的骨血，自成我的大道天地。我一直欣然受之，即使你不在身邊，我也從未覺得你遠離。

  原來是這樣的。

  巫術的第二境界，天是我，我是天。身外無物，自成天地。此刻，我本身便是這巨大的火焰迷陣！
  我躺在這天地之中，恍如幼時睡在他的懷抱。頓時生出無限的勇氣。

  隱約看到數個閃光之處，這便是迷陣的數個陣眼。冰涼的水能顫顫巍巍地滲了進去，將其逐一擊破。

  遠方頓時傳來火山隆隆之聲，越來越近，伴隨著各式各樣的獸吼，仿佛極其憤怒，虎視眈眈已久。山丘的棱角漸漸成形，越來越清晰。

  再睜開眼，一直以來如看不見的迷霧一般籠罩在即嵩山群的迷陣，便消去了。原來我們還停留在入陣口，一步也沒有踏入。而正前面，就是這一個多月以來都在虎視眈眈地瞄著我們的火靈獸，它們被陣法局限，無法攻過來。

  也即是說，我們自以為在這兒轉了一個多月的圈兒，其實，就是在原地踏步。難怪我眼前的景致從來不變，難怪在我眼裡即嵩山群的火山都長成一個德行——我看到的“那些”，根本就是現在我前面這一座。

  我失笑，站了起來，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興奮地叫囂。

  “阿雷，走了，打架去！”

  阿雷王子顯然也有點按捺不住，火行勇士本來就很暴躁，任他身為部落之王有多沉穩，但入陣時的激動被生生壓抑了月余，現在一下子得到釋放，果然還是很驚人的一種爆發力。

  於此，真正踏入即嵩山群。

  即嵩山是圍著火焰山的外圍，鎮守在這裡的火靈獸從五階到七階不等。

  在天生靈異的獸類中，分為異獸，靈獸，神獸三個等級。

  火靈獸本來就是火性靈獸，擁有五行之中攻擊力最強的火能。而且既然被稱為靈獸，那當然又與當初我在鎖妖井下斬殺的那種異獸不同。即使同為五階，五階異獸最多相當於人類胎動四五層，可是九階異獸也不一定能被稱為靈獸。五階靈獸，一般相當於凡人金丹，雖然不一定有九階異獸那麽厲害，但是等級卻頗高，也可以通過修行不斷進階。而異獸基本上不可能有進階的可能的。在七階靈獸面前，九階異獸就是顆隨便砍的菜……這是生下來定階的異獸羨慕嫉妒恨都沒用的。

  至於雷狼兄弟這種吃乾火麒麟的鱗片長大的神獸，又是另一個概念。

  這道關卡，被項怡命名為四棱陣。

  這裡是火焰山最外圍的地方，有四方棱角，路線最長。棱角處都有七階火靈獸劃地為王，而且旁邊還拱衛著不少六階五階的火靈獸。而在這裡徘徊的五階火靈獸，數目十分可觀。

  而我們要面對的，就是其中的二棱。

  火靈獸沒有智慧，但它們也有內丹，其火靈丹，雖然不能用來融合提升修為，卻是煉器的好材料。而且火山裡也是有寶貝的，零零碎碎，項怡廉先夫婦不甚在意，自然就全都被這些火靈獸收集了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