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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宮》第162章 最後一次勸誡
  第162章 最後一次勸誡

  徐明惠回到壽安堂來,是在元清的意料之中,卻又多少令她有些許意外的。

  她今次被老祖宗下了懿旨要送出宮去開府,她料定徐明惠一定是會有些慌了神的。

  高家這樣一倒,而她又知道了衛玉容的事,在宮裡只剩下了自己這麽一個可以依靠,可以利用的,這回出了宮,她從此在宮中成了獨木難支的。

  蕭燕華顯然是不會向著她的,高令儀如今是自身難保,至於馮嘉柔……她下了手害人,差點兒叫人家一屍兩命,馮嘉柔就算不會知道真相,可心裡多少會猜疑,總歸這份猜忌,不會放到衛玉容的身上去就是了。

  徐明惠把好好地一手棋,走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可是叫她感到意外的,是因這裡畢竟還是慈寧宮的地方。

  老祖宗從前對徐明惠是不鹹不淡的,有些時候,看在母妃的面兒上,對她還有些客氣,但始終是疏離的。

  然而老祖宗不是個糊塗人,承乾宮的事情,內情究竟如何,再加上這次匆匆下旨要她出宮,徐明惠不需要細想,也該猜得到,老祖宗必定是知道了些什麽,才會如此。

  既然老祖宗都知道了她們的所作所為,徐明惠還敢到壽安堂來找她……

  元清背著手,站在壽安堂的門前院中,來回踱步想了好半天,才同宮女兒吩咐了兩句:“你去告訴昭妃,慈寧宮的地方,不是誰都能輕易進得來的,叫她回長春宮去等著吧,我過會兒就去。”

  老祖宗的規矩一向是這樣的,從前她覺得自己可以不看在眼裡,不放在心上,打從今次的事情後,她才突然覺得,這皇宮之中,沒有誰是能夠無視規矩和禮法的。

  元清深吸了口氣,見那小宮女兒動了動嘴角像是有話要說,她卻連理都沒再理會,轉了個身,提步邁上踏朵,徑直的往屋中而去,隻留給那宮女兒一道背影而已。

  ……

  徐明惠見到元清,是在半個時辰後了,這期間她打發了兩三撥的人到壽安堂去遞話。

  元清款款而來,帶著不急不緩的淡然,甚至……

  徐明惠略微眯了眼,元清臉上是難得一見的疏離和漠然。

  果然,她該是什麽都知道了的。

  其實一直以來,元清在她的眼中,都並不是一個十分聰明的人。

  她甚至一度不能夠理解,元清到底是為什麽,非要這樣幫著徐家捧出一個中宮皇后來。

  難道僅僅是因為元邑幼年時候的一句願以徐氏女為妻嗎?
  這個念頭,是早就被她否定了的。

  這句話,不過是叫元清執念更深的其中一個原因罷了。

  在一開始的時候,元清就在心裡埋下了這樣的執念,誰都改變不了的。

  當初父親要送徐明芷進宮,她也不情願,更不甘心,可是奈何拗不過父親,只能眼睜睜看著徐明惠被送進宮中來,她卻無可奈何。

  父親當日的舉動和作為,就是很明確的在告訴元清,禁庭的紛爭,徐家一點也不想再一次摻和進來。

  姑母當年專房之.寵.,這就已經是徐氏一族無上的榮耀了,他們不想再摻和到這樣的事情中來,唯恐一個弄不好,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和結局。

  但是元清,分明是沒放在心上。

  徐明芷一死,她立時以妃位入了宮……

  徐明惠合了合眼,稍稍定了定心神:“是你拉著我走到今天的,如今你卻要甩開手,出宮去過清淨日子了嗎?”

  惡人先告狀?
  元清腳步一頓,連落座的欲.望都提不起來了。

  她從前大概是鬼迷了心竅,竟會覺得徐明惠是個可近親的。

  這個人,顛倒黑白是一把好手,利用了自己不說,到了如今還有這諸多的說辭。

  “這話,你有資格對著我說嗎?”元清語氣倏爾冷了下去,“定妃的事情,你從一開始就在利用我。”

  徐明惠好似十分的坦然,對於元清這樣的指責,她也不反駁,也沒承認了。

  她唇角向上挑著揚了揚:“那你呢?”

  徐明惠臉上是燦爛的笑,可是笑意未達眼底,叫人看來,這樣的神情,有了些許古怪與滲人。

  元清倒噎住,別開臉,沒再看她。

  徐明惠呵笑一回:“徐明芷的死,你不是想告訴我,與你無關吧?”她反問著,“你執念太深,非要給徐家捧出一個中宮皇后不可,所以認定了我——元清,如果不是你,也許我不會進宮來。”

  元清眉心一擰,覺得她實在有些不可理喻:“你從前就是這樣想的嗎?你是什麽樣的性子,我不知道嗎?你若不想進宮來,我便是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都不會點了這個頭。人家都說牛不喝水強按頭,可你徐二姑娘不想做的事,誰能夠強逼了你?”

  她倒退了三兩步,冷冰冰的掃過徐明惠一眼:“說白了,你當初也不甘心看著徐明芷進宮來,你覺得她頂替了你的位置,又覺得你在皇帝心裡是獨一無二的,她雖然頂了你進宮的位置,卻無論如何取代不了你在皇帝心裡的位置。你若不是為著那句話,會進宮來?會隱忍不發?”

  她一面說,一面掛了一抹譏諷的笑在臉上:“你也不是什麽善類。到後來,你發覺了那句話不過是個幌子,皇帝心裡真正的人,是衛玉容而並非是你,所以你惱了,你也急了,你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就想著趁我還什麽內情都不知的時候,置衛玉容於死地。今次承乾宮謀害定妃,不就是最好的佐證了嗎?”

  “不然你要我怎麽樣呢?”徐明惠昂起下巴,騰地一下站起身來,直勾勾的盯著元清打量了許久,“你生來尊貴,難道我便是活該給人拿來做擋箭牌的嗎?從小到大,這句話帶給我多少麻煩,又帶給我多少禁錮,你不知道嗎?到了如今,我放棄了自由的人生,進了禁庭中,你們卻告訴我,我不過是萬歲手上的一枚棋子?是不是如今棋局要收官了,我這枚棋子,就沒了任何利用的價值了——”她拖長了尾音,分明是不服氣的,“人定勝天,只要衛玉容死了,或是一敗塗地了,我就不信,萬歲會拿整個徐氏一族給她報仇!”

  元清立時倒吸了一口氣。

  徐明惠的計劃,真的是要位於死的!
  她算準了一切,唯獨沒想到冊後大宴上會發生高家的那件事。

  如果不是有那件事發生,如今的高太后,還是一手遮天的。

  她想借著此事叫衛玉容不得翻身,那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就連元邑,都護衛玉容不得。

  徐明惠的如意算盤打得極好……

  元清一時也有些驚愕,難不成元邑從一開始就瞞著她,瞞著徐家,就是怕徐明惠從中作梗嗎?
  這個念頭在她心底一閃而過,卻又被她立時否定了。

  元邑就算再愛重衛玉容,總不會拿朝堂中事來賭這一局。

  他當日之所以瞞著……

  元清胸口又是一痛。

  其實他會瞞著,只是因為,在他的心裡,徐家根本就不是可以同進共退的。

  衛國公府可以,慶都公主府可以,甚至是肅國公府,都可以與他分憂解難,同進同退。

  而徐家,卻不行。

  高氏一族是從一開始就被摒棄了的,那麽徐家,又是從什麽時候起呢?
  元清的目光,下意識的落到了徐明惠的身上去。

  是因為有徐明惠這個擋箭牌的存在嗎?

  還是因為,她一直都明裡暗裡的支持著徐氏。

  這一切,她不得而知,而到了今時今日,她也不想再去深究了。

  老祖宗昨日與她說,人活一世,總要走好了自己的路,才是正途。

  這世道裡,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各家也有各家的命定。

  徐家如果注定了富貴無極,那便是沒有她的種種籌謀,也沒人會撼動徐家半分。

  可如果老天爺早就定了徐家的結局,那就是再有十個元清,也無力改變什麽。

  她覺得,這番話是很對的。

  從前她看不透,也參悟不了,經此一事之後,好似突然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一樣。

  元清倏爾長出一口氣,看向徐明惠的眼神,也柔和了很多:“我知道你今天去找我,是為什麽,明惠,有句話我勸你一次,也只有這一次了。”她衝著徐明惠搖搖頭,“是你的旁人拿不走,不該你的你也求不來。從前我不明白這個道理,才會陷入迷霧之中,叫執念傷了人,也叫你利用起我這份執念,以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這句話我送給你,你既然進了宮,就好好過你的日子,皇帝心裡有你沒你,你都是這陳宮的昭妃娘娘,只要你安分守己,我相信皇帝也不會苛待於你……”

  “安分守己?”徐明惠像聽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嗤笑一聲就打斷了元清的話,“你告訴我,什麽叫做安分守己?是要我畢恭畢敬的尊高令儀一聲皇后娘娘,還是來日,俯首跪地拜一拜衛玉容這個準中宮?”

  這話,是大逆不道的。

  不管高家怎麽樣,更無論高太后如何,高令儀如今都是陳宮的皇后,是祭天告過祖宗的,正經冊了禮,授以寶印寶冊的中宮天下母。

  徐明惠又在說些什麽?
  況且到了今天這般境地,誰還能夠改變什麽嗎?

  連高太后那樣有手腕的一個人,都已經無力回天了,更遑論區區一個徐明惠。

  她知道徐明惠心裡的不甘,只不過……

  元清狀似無奈的搖著頭,歎息著:“你說我執念太深,我也以為是我執念傷人,可是聽了你的這一番話,才明白,其實偏執的那個,是你,並不是我。你這樣冥頑不靈,我勸你再多,也是無益。能幫你的,我沒少幫你,到了今天,我不願意也沒法子再扶持著你走下去,今後的路,你好自為之,咱們兩個,從此也是各自為安罷了。”

  ……

  從長春宮出來,元清打發了宮人去輦,一路緩步而行,卻是漫無目的的。

  這禁庭她生活了十幾年,好像突然之間,一切的景象都變得陌生起來,讓她覺得不願久留。

  這樣的心境,讓她覺得自己在一.夜之間蒼老了十多歲,好些事情看破了,也看開了。

  自己的日子過好了,不是比什麽都強嗎?

  元邑能在乾清宮中用那樣的口氣跟她說出那樣的話,她想,這一輩子,只要她不做出什麽過分的事,不觸碰到元邑的那條底線,她就永遠會是大陳尊貴的長公主,是元邑所敬重的那個阿姊。

  她就這樣閑逛著,卻猛然間瞧見不遠處的那個人,腳步一頓,就站定在那裡,不再動了。

  衛玉容是從慈寧宮回來的,還沒進宮門,就看見了信步閑逛的元清。

  老祖宗說,是元清自請離宮的。

  老祖宗也告訴了她,馮嘉柔膳食裡的藥,是元清下的,可元清是受了徐明惠的挑唆和蠱惑。

  她其實並不是很想追究元清為什麽會這樣對她。

  就像是蕭燕華在放棄了清靜之後會無條件的偏向她一樣,元清,從最開始的時候,選擇的就一直是徐明惠。

  這一點,她從沒有吃心不受用,所以今日得知這樣的真相,也並沒有什麽好氣惱意外的。

  衛玉容定了定神,提步近了前來,端了個平禮給她:“好難得見你出來走一走。”

  元清揚了抹笑:“我從長春宮出來。”

  衛玉容哦了一聲,也不吃驚:“就回壽安堂了嗎?”

  元清卻長長的歎了口氣,揚起頭來看看四方的天:“在那裡住的日子不算長,可是這一向有了感情,突然要出宮了,心下也很是不舍,近些日子,我還是想多在壽安堂待一待,旁的地方,同我,就不大有乾系了。”

  她說的隱晦,可衛玉容卻聽明白了。

  真是難以想象,那樣高高在上的元清,也會有這樣把話說的晦澀的一天。

  她無非是想告訴自己,長春宮,徐明惠,從今天開始,都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了。

  元清是個拉不下臉來道歉的人,可是她的話,卻在告訴她,承乾宮的事情,她感到抱歉。

  衛玉容不是小心眼兒的人,況且除了這次的事情之外,元清從沒有對她做出過任何有實質性傷害的事。

  她笑了笑:“出了宮,皇宮也還是你的家,你是大陳的長公主,永遠都是,這是誰也沒法子改變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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