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繡花枕頭
平陽侯的威懾下,無人敢違悖他的決定。
沈若華鳳目上挑,顧盼間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她拉了拉身上的鮫綃輕紗,從容自如的坐在軟榻上。
林氏見了,心裡直冒火,一想到她的下場,冷靜下來。
老夫人也看不慣沈若華的做派,神色冷了下去,她冷笑一聲,就著綠琇攙扶的動作坐下,指尖揉著太陽穴,視她如無物。
屋子裡的氣氛愈發的冷凝,林氏與晉陽對望一眼,二人神色稍稍緩轉。
只要老夫人對沈若華無所圖,便不足為懼。
“微雲,斟茶。”沈若華手肘支著頭,慵懶的靠在大迎枕上,愜意的仿佛不是背負著殺人的嫌疑。
微雲恭敬的端著茶遞過去。
老夫人臉龐一抽,冷聲道:“這就是沈家的教養?”
沈若華訝異:“喝水難道就是沒有教養?那就當我沒有教養吧!”
老夫人聽了這話,噎得半死。她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睜開眼對上她眼中譏諷的神色,猛地攥緊袖口。
手指著沈若華,呵斥的話將要出口,便見一道雪白的身影進來,眉眼如畫,仿似皎皎月華,清朗無暇。
他顯然聽聞到沈若華的話,溫潤的目光微冷:“給老夫人道歉。”
沈若華嘴角露出幾分冷笑來,看了他好一會兒,揮手道:“微雲給老夫人斟茶。”
老夫人氣得臉色鐵青。
容韶臉色一沉,端著微雲手裡的茶杯,作勢朝沈若華擲去的模樣:“道歉!”
林氏一臉看好戲的模樣,恨不得他將茶水蓋在沈若華的頭上,讓他們狗咬狗。
沈若華不躲不閃,冷冷地看著他,饒是慣會裝模作樣的容韶,從未在外同人紅過臉,溫和冷靜的他怒火被她勾起來,舉起茶杯砸過去。
站在沈若華右手邊的林氏看著飛過來的茶杯,臉色驟變,情急下拽過一旁的晉陽擋在前面。
茶水潑了晉陽一身,’嘭’地一聲,茶杯砸在地上。
“啊!”晉陽燙得發出尖叫。
入了秋,茶壺裡都是滾燙的熱水,潑在晉陽身上,濕透的衣服粘在身上燙,臉色煞白的跑到淨室將冷水倒在身上。
林氏嚇壞了,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看著地上的瓷片,手緊緊攥著帕子,她不拉晉陽擋在前面,茶水只會潑在她的裙擺上,根本燙不著,只是……事發突然她慌了心神。
燙……林氏如夢初醒,晉陽懷著孩子呢!
她急忙往淨室跑去,便見容煜雙目血紅,仇視著她:“你是恨不得我斷子絕孫!滾,別再靠近她!”
林氏臉上血色褪盡,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看著眼前的容煜,陌生的不像她疼愛的兒子。
平陽侯滿面陰霾,至始至終沒有開口。
沈若華眨了眨眼,似乎沒有想到還有這種操作。
她看了容韶一眼,又看了看林氏,其實他早就想這麽幹了吧?只是沒有機會借題發揮。
她說呢,平時裝的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在面對這些所謂的親人,當隱形人,怎得突然出頭讓她道歉?
見容韶一臉發懵,眼中掩不住的擔憂,忍不住想笑,低頭咳了幾聲,鄙夷道:“繡花枕頭,也敢強出頭。”
容韶別開了頭,沒理她,似乎還未從這變故中緩過來。
老夫人陰著臉,想發作,可見著容韶攥緊拳頭,盯著淨室,怒火悶在了胸口,他是在替她做主呢!
她抿著嘴角,一臉冰冷之色,看向罪魁禍首。
這時,搜查的人陸續過來回稟。
容韶回過神來,抿唇,掃過神若華,對平陽侯道:“方才,我手滑……”
平陽侯對容韶向來寬容,自然不會責備他:“你身體弱,又不曾習武,失了準頭也正常。”停頓一下,又道:“不必愧疚。”
容韶想了想,緩緩地點頭。
沈若華托著腮,看著父慈子孝的一幕,撇撇嘴。
老夫人為了沈若華的錢財,忍她許久,眼下看著她如此,總覺得沈若華早就知道故意和她演戲,想到自己被她當笑話瞧了許久,臉沉了下來:“血衣可有找到?”
搜碧濤院的人回道:“並未找到。”
老夫人心有不甘,冷眼橫向沈若華:“你費盡心思提議人去搜院子,只怕早就講血衣毀了,安排在別處了罷?”
沈若華’唔’了一聲,點頭道:“你說的有幾分道理。”
她風輕雲淡的模樣,氣得老夫人手指顫抖,就見她勾了勾唇,微微笑道:“拿出證據,我絕不為自己分辨。”
“你——”
老夫人咬緊牙關,有人匆匆進來,手裡提著包袱,拆開看在地上,眾人便見道血衣。
一直冷眼旁觀的伏清,走過來,拿著衣服抖開,看著上面的血漬,扔在地上道:“這就是了。”
這件衣裳拿出來,便知曉是誰了。每個院子裡的婢女,穿的都不一樣。
水香看見地上的血衣,瞳孔緊縮,唇瓣劇烈顫抖,喉嚨窒住一般,說不出一個字。
沈若華看著她眼底湧動著巨大的恐懼,站起身,踱步到她的面前:“你可還有話要說?”她手指抬起水香的下頷,盯著她脖頸兒的瘀紫的痕跡,是被人掐的。
水香怔怔的看著沈若華,淚水從她空洞的眼睛裡撲籟籟滾落下來,她顫抖著拉下衣襟,露出大片肌膚,深深淺淺的瘀紫,縱橫交錯著新舊不一的傷疤,體無完膚。
“她動輒打罵我,昨日險些將我掐死,掙扎的時候碰到了花瓶,我……我為了自救,就砸了她,沒有想過要殺死她。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會這樣……”水香捂著臉,顫抖著說道:“她死了,我不會後悔,這種日子我已經受夠了……”
沈若華看著她悲戚而解脫的神情,松了手。
她知道水香沒有說實話,她脖子上的痕跡,不是顧雪柔掐的,但是顧雪柔是她殺的,而後故意掐得她留有一口氣指控自己。但是百密一疏,這件血衣只怕是來不及處理,匆匆藏在她的床腳下。
如果不是她讓人盯著靜霜居,只怕沒有這麽順利處理好。
水香作為細作跟在顧雪柔的身邊,能夠忍受折磨,甚至連命也不要了,只怕也審問不出什麽東西,反而會打草驚蛇。
林氏還要說什麽,就聽容煜急切的喊道:“神醫,請您為賤內診治。”
這是他唯一的子嗣,晉陽受驚嚇腹痛,他早就六神無主,哪裡還記得住和沈若華之間的恩怨?
林氏張了張嘴,看到平陽侯警告的目光,頓時噤聲。
平陽侯道:“扭送見官。”而後吩咐常隨:“通知顧家。”
立即有人將水香拖下去。
他一發話,老夫人便不再多說,冷冷的瞥了沈若華一眼,揉著悶痛的胸口,拄著拐杖離開。
事情成了定局,林氏無奈,隻得去看晉陽的情況。
沈若華撫了撫裙擺,帶著人離去,走到門口腳步一頓,回頭朝容韶招手:“走了。”
容韶默然跟在她身後。
“你早就猜到是她?”平陽侯沒頭沒腦的話,沈若華卻聽懂了,神色莫測道:“我要是猜到了,還需要大費周章搜查其他院落?”
平陽侯看著二人離去的身影,目光明滅不定。
——
沈若華踏出院子,從袖中摸出一物扔向容韶:“謝了。”
容韶接住瓷瓶,淡淡的藥草香縈繞在鼻端,他眸光一閃,塞進她手裡,將掌心遞她到她面前。
沈若華看著他掌心通紅,冒著幾顆晶瑩剔透的水泡,到嘴的話吞咽下去,惡狠狠地說道:“不怕我下黑手你就跟我來。”
容韶嘴角微不可見的一揚,與她一同去了碧濤院。
沈若華拿針挑破水泡,手法嫻熟的包扎好,沒忍住問道:“你如何知曉晉陽會利用孩子對付我?”
她之前沒有多想,晉陽的胎兒穩定了下來,只是被燙受驚嚇不至於會動胎氣,除非這孩子本來就快不行了。而正好眼下盛傳她克死父兄,和她有恩怨的顧雪柔緊接著死了,無疑是印證了什麽。
此事她能不能脫身,晉陽都會將她腹中胎兒的事情扣在她頭上。
晉陽需要一個名正言順除掉腹中胎兒的明目。
容韶此舉無疑是壞了晉陽的計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