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約定
十裡長街花燈齊放,鼎沸人潮已然散去,湖中盞盞荷花燈隨波蕩漾,仍可見之前的繁華喧囂。
沈若華滿面驚喜:“真好看!”
容韶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抬起手輕輕捧起一盞栩栩如生的兔子花燈,不由得駐足。燈光下她精致美豔的面容盈盈帶笑,一雙機敏而明淨的鳳目微微上揚,顧盼間有一種輝光流露而出。容韶也似乎被她的滿足給渲染,清冷的眉眼稍稍柔和。
沈若華取下一盞薄紗繪著雲山修竹的宮燈,“容韶,庭月說亥時末花燈便會全熄了,你怎麽找到這個地方?”轉身遞給容韶,這才發現他並沒有跟在身邊。
她抬頭望去,便見容韶站在槐樹下,白色錦袍在燈火照耀下熠熠生輝,如高山落雪,襯得他清雅高華。
他安靜從容的姿態,在這寂靜的深夜裡,臉上那一抹淡然溫雅的笑,令她心口猝不及防猛然一跳。只見他踏過滿地槐花,來到她的身邊。
他道:“這一條街徹夜不熄,湖中的荷花燈是將士親人放下的,傳言是祭奠那些英魂,子時之前便不會有人前來。”
沈若華目光投在他的臉上:“你每年都來?”
容韶不再說話。
見他不答,沈若華將一盞宮燈放在他手裡,心尖的異樣歸於平靜。他身上沾染著槐花的清香,淡雅沁心,她湊到他耳側輕嗅:“真好聞,回去我讓碧桃摘一些槐花做香囊。”
容韶側過臉看她一眼,拂去肩頭上的槐花,不緊不慢道:“不喜歡冷梅了?”
沈若華一怔,纖細的手指勾著他一縷發絲,輕佻道:“喜歡不一定要常用,久了便膩了。你身上的槐花香是我聞過最好聞的香味。”
容韶唇角微微一揚,似在笑,眼底卻毫無笑意:“是麽?”見她點了點頭,容韶視線落在她的身後:“趙公子也來賞燈。”
沈若華臉上的笑容僵滯,此刻她有吐血的衝動!
賞個花燈也能撞鬼了!
她深吸一口氣,反正現在是不認識趙明錚,揉了揉僵硬的臉,她轉過身來,很意外:“趙公子,真巧啊。”
趙明錚望著並肩而立的兩人,冷峻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這一抹笑十分涼薄,幽幽燈火下竟有股瘮人的寒意。
“不巧。”
沈若華笑容一滯,她能麻利的殺人放火,但是不擅長處理情債!
容韶露出在人前時一貫溫潤如玉的模樣,仿佛沒有看見她求助的目光,無動於衷。
趙明錚看著沈若華親昵地拉扯著容韶的衣袖,扯了扯嘴角:“這就是沈小姐給在下的答覆?”
沈若華蹙眉,難不成她與趙明錚有某種約定?
縱然心中思緒已經翻江倒海,她表面仍是一派淡然平靜。松開捏著容韶袖子的手,歎聲道:“趙公子,我如今已經為人妻,前塵舊事皆如雲煙,你若心有不平,便與我夫君商議做個了斷。”她往後退一步,站在容韶的身後,一副以他為主的模樣:“我如今在府中相夫教子,至於沈家合作之事,你隻管找我母親。”
趙明錚似乎沒有料到她會如此回答,默了默:“你在蜀地放了東西讓我替你保管,你若得空便來拿走。”
“什麽東西?”沈若華看了隨記,知道趙明錚對原主來說意義非凡,說不定在出事前真的存放了重要的東西。心中好奇,忍不住問:“你現在方便嗎?”
趙明錚道:“你不用問過容公子?”
“不必。”話一出口,沈若華覺得周身溫度驟降,想了想,道:“容韶,你先……”
容韶笑容凝在嘴角,聲音冷漠至極:“你不用顧及我。”看都不看她一眼,轉身便往馬車走去。
沈若華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手裡提著一盞宮燈,那一點虛無的光亮,映襯著他單薄的身影愈發寂寥。
——
朝三回頭望著遠處的兩道身影,低聲道:“主子,現在回府?”
“一刻鍾。”
朝三一愣,並不多言,只等一刻鍾便驅車回府。
他坐在車轅上,便見一道身影飛跨上馬車,鑽進馬車內。看著晃動的車簾子,他才回過神來,原來主子料到沈小姐不會與趙明錚離開。
沈若華靠在車壁上,見馬車在這裡等她,不由得氣餒,他吃準她會回來。
她獨來獨往慣了,極容易忽略身邊人。按理說她該跟著趙明錚去取回東西,可他提著宮燈離去的背影在腦子裡揮之不去,鬼使神差的同趙明錚約定了其他日期。
“今日是你與他重修舊好的機會,放棄了不後悔?”容韶臉上的冷意褪去,自車壁櫃裡拿出一包點心放在小幾上。
沈若華肚子有點餓了,撚起一塊糕點塞進嘴裡。聞言,翻了個白眼:“你和他長一張臉,嫁給誰都一樣,我何必再折騰?”
她對伴侶很忠誠,甭管她愛不愛容韶,只要兩人是夫妻,她萬萬乾不來紅杏出牆的事。
容韶目光沉靜地落在她臉上:“你只是看上他一副皮相?”
沈若華知道他不高興就會待她很苛刻,嘴裡塞一塊糕點,一手拿一塊,鼓著腮幫子道:“我對他一見傾心,能一眼看清內在?”
他冷嘲一聲,闔上眼眸,不再理會她。
並沒有沈若華預想的言語攻擊,也沒有將糕點收回去。沈若華想了想,吃人嘴軟,掏著銀子放在油包紙上。
回到府中,兩人各自回了屋子,沈若華掏出趙明錚給她的邀請帖,趙家三日後有一場賞花宴,他們便約定在這一日。
邀請帖上隱約散發著冷梅的幽香,她一個激靈,便想起趙明錚似是而非的話。她歎息了一聲,容韶真的是害人於無形,他早就看見了趙明錚,才會順著她的話莫名地問她關於冷梅的喜好。
幸好她不是原主,她也對趙明錚沒有感情。
碧桃端著一盆熱水進來,沈若華問道:“碧桃,我和趙明錚是什麽關系?”
“啊?”碧桃一臉疑惑。
“在蜀地的時候,我可有一個姓趙的朋友?”沈若華怕她不肯回答,神情嚴肅道:“碧桃,此事攸關性命,你不照實回答,我怕無法脫困。”
碧桃面色一變,眼中閃過掙扎,又覺得此事並非禁忌,吱吱唔唔地開口:“小姐,那時您的確有一個姓趙的故友,每日都與他在一起,並且約定了十八歲回京城找他。”她想起什麽來,小聲說道:“您學玉雕便是為了他。”
當真是他嗎?
為數不多的兩次接觸,沈若華在趙明錚身上找不到熟悉的氣息,隨記上也只是用‘趙’替代了名字,他對自己的態度並沒有愛人的那種感覺,眼神很奇怪。反倒是容韶,他的種種反常,讓她有種大膽的猜測,難道當年的人其實是容韶?
他真正的身份是趙家嫡子,在蜀地的時候,便化名為趙姓,最後因緣巧合,原主錯認成了趙明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