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送餐
月光繾綣,宅院深處燈火明滅。
到宅子最深處,反倒是不同於外面的血腥氣濃厚,彌漫淡淡的花香,幽暗的光下是一片花海,更勝過人間仙境。
錚錚的琴聲響起,似乎是九天之下的仙樂,不自覺沉醉其中,又覺著純粹是懈怠了。
可是流水一般的琴聲,說是悅耳,卻沒有生氣。
這琴聲的主人,若不是遭受過世間千百種折磨,那就是倦怠了,這人世間的塵俗,一顆心在數不盡的歲月光影中,沉寂蒙上了灰。
但隨即她又自嘲,覺得自己是想錯了。
也是了,一個殺人都不見眨眼的魔頭,彈出來的音,又怎麽可能有世俗中的感情。
蘇流安垂下眼簾,遮住眼中的一絲流光,讓自己看上去像一個甕聲甕氣的笨拙侍衛。
“大師,到用膳的時辰了。”她故意壓低了嗓音,聽起來有些蠢,卻並不讓人聽出異常。
房內的琴音依舊在繼續,不但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倒是大了不少。
一首曲子彈完,已經是一炷香之後的事情,蘇流安也這麽在門外吹了一炷香的冷風,心中將這人罵了千萬遍。
她卻是明白要忍耐,就如同前世完成任務。
“大師,到用膳的時辰了。”
本以為房內的人會召見,她又站了一會兒,卻聽房內朱玉擊打般的悅耳聲響起,“滾。”
原本壓抑在心中的怒氣,有一瞬間躥出了火苗。
在門外站了一炷香還多,不光是食盒中的飯菜涼,她的手也已經凍得僵硬,腳麻的動一動都困難。
原本是想試探,結果人沒見著,這麽一個字就想打發她,哪有這麽容易?
砰的一聲,她抬腳將門踹開,驚擾了房內的人,一根弦錚的一聲斷了。
她一忍再忍,終究是沒忍住心中的怒火,硬生生把那一扇門給踹的粉碎,刻意醜化的小臉兒上,有一瞬間的扭曲。
粉碎的一瞬間,她看清了房內的情形,不由得有些呆滯。
公子白衣如雪,在昏暗的房間中格外顯眼,一雙鬼斧神工的手搭在琴弦上,面容冷漠疏離,仿佛與世隔絕,看淡一切,那雙眼睛沒有一點人氣。
他就像是一座金尊玉貴的雕塑,除了微弱的呼吸,再沒有什麽能證明他活著。
不等房內人開口,不知從哪裡就竄出了一隊侍衛。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帶頭的一皺眉頭,看了一眼正在彈琴的風東朗,又看一眼木愣愣的站在門口,手中提著食盒的蘇流安。
現在已經不是用膳的時辰,但送飯的人還在,發生了什麽,答案顯而易見。
“大師,乖乖把飯吃了,對你我都好。”帶頭的人虎著一張臉,態度並不好。
蘇流安挑眉,在一旁靜靜的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並不打算插手。
以她現在的身份地位,也沒有插手的資格。
夜裡東風更甚,居然將外院的血腥氣吹了進來,風陰冷陰冷的,讓院裡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角落裡細碎的響,似乎有什麽踩斷了樹枝。
“好。”許久的寂靜之後,風東朗毫無生氣的輕啟薄唇。
帶頭的人不再多說,不屑的瞥他一眼,鼻尖冷哼一聲,轉身帶人出了兩人的視線范圍。
他囂張,自然有囂張的道理。
外面那群是為或許不知道這人的地位如何,神乎其神的傳說大師,他們這群人卻知道內幕,說是大師,不過是主子養的一條狗,還是一條不得不忠心,永遠關在籠子裡的。
連他們這群給人看門的侍衛,在地位上都比他高貴些。
可人終究是沒能安全的踏出內院,僅僅是到了暗處的地界,黑夜中就竄出無數隻老鼠,白色的,密密麻麻滿地都是。
他們成群結隊,一層一層的向這群人湧過去,它們的皮毛在月光下泛著銀光,一閃一閃的讓人心裡發慌,恐懼爬滿心頭,而老鼠爬滿人的身上。
這些老鼠並不叫,眸子卻是清一色的空洞,不過片刻便將那群人啃食的乾淨,慘叫聲也不過寥寥,等一切歸咎於靜,它們又訓練有素的回到黑暗。
這一切井井有條,至於是誰在操控,答案很清楚。
蘇流安有些依然的看向房內,忽明忽暗的燈光下,男人古井般深沉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波瀾。
這人,有故事,她可以肯定。
可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條件,能讓這樣一個有能力的人,心甘情願的被操作,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大大師沒心思用膳,屬,屬下這就離開。”蘇流安壓下心中的疑問,結結巴巴的開口,語氣有些膽怯。
眼下她扮演的是外院的侍衛,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所以裝傻成了最好的選擇。
潛進來一趟,比她想象中的有意思。
不等房內的人回答,她率先提著食盒出去,去她來的時候的方向。
“轉。”即將踏入陰影處,恆古的聲音驟然響起。
蘇流安身子一僵,默默收回了腳。
“不知道,大,大師有什麽吩咐?”她低著頭,好像犯錯的小媳婦兒,等人處置。
犯錯的小媳婦?
風東朗不由得因自己的想法皺了一下眉頭,這詞用在一個男人身上並不合適,況且是一個只見一面的。
不過,他好像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排斥。
“你面前,絕路。”男人惜字如金,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不等蘇流安開口,黑暗中竄出一隻封石鼠,速度有閃電般快,衝進她面前的黑暗之中,幾息之間傳來淡淡的血腥氣。
她瞳仁微縮,腳再不敢向前邁一步。
這昏黃的燈光照不住的地方,居然是一條死路,封石鼠速度不低於一個武林高手,尚且葬送在此,何況她如今沒了武功的。
可是,這路怎麽就成了絕路,分明她是從這裡來的。
“陣法。”風東朗開口為他答疑。
這宅子的主人,請了高明的陣法師傅,在這裡的出口,一個時辰變動一次,生門位置全然沒有規律。
他不知為什麽,要提醒對一個送飯的人,給他說這麽多,為他沒有喪生感到慶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