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陌生
  康熙五十年九月

  雍親王迎娶側福晉，湖廣巡撫年遐齡之女。

  彼時康熙與琳若說起此事，琳若憶起雍親王側福晉年氏乃雍親王一生最寵愛的女人。

  聽聞此事，琳若是松了一口氣的。

  如今雍親王有了這樣一位喜愛的側福晉，應當不會再纏著自己了。

  她當真想要感謝這位年氏終於出現了。

  這些年雍親王常賦閑在家，迷於佛道，自稱“第一閑人”，康熙甚至將圓明園賜予他。

  康熙對雍親王倒是愈發看重，常在琳若面前誇讚胤禛處事多了些沉穩。

  琳若縱然極不喜歡聽到這個名字，也總要耐心地聽康熙說著。

  以前的胤禛處事急躁，喜怒不定，常得罪人，康熙不止一次地批評過他，凡事戒急用忍。

  如今雍親王當真做到了。

  如今雍親王娶側福晉，康熙自是極為重視。

  只是自這位年側福晉嫁給雍親王后便以身子不適為由，從未入宮請過安。琳若不免失望。

  原本還想著能夠看一眼這個傳說中另雍親王極為喜愛的年側福晉究竟長什麽模樣呢。

  不過很快琳若便將其忘在了腦後，畢竟這與自己無關。如今她只希望與雍親王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十一月，良嬪病重，琳若多次前去探望。

  康熙四十七年一廢太子後，因八貝勒胤禩積極謀求儲位，惹得康熙厭棄，曾親口罵其“柔性成奸，妄蓄大志，系辛者庫賤籍之子，不配為儲君”。

  當時良嬪聽聞後氣急攻心，一下子病倒，而後良嬪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這些年琳若在這宮裡僅有的兩個交好的妃嬪便是宜妃和良嬪。

  琳若很珍惜這份姐妹情誼，知道良嬪會在這一年去世，不是沒有難過的。

  只是她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安慰著良嬪。

  “你不必安慰我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這些年我也早已看破了，活著的時候受罪，死了才算是一了百了。”良嬪面色透著病弱的蒼白，雙眸再也沒了往日的明亮柔弱，隻余一片晦暗。

  “姐姐何必如此？您還有八貝勒呢，八貝勒那樣孝順，您就是為了八貝勒也要好好地活著。”

  良嬪眸中閃過一絲光亮，只是一瞬又黯淡下去:“或許我的存在對於八貝勒而言有害無益。”

  “姐姐這樣說就錯了。八貝勒那樣孝順，只有您好，八貝勒才能好啊。”琳若耐心地勸著她。

  良嬪的性子就是太過柔弱，以為自己不在了八貝勒便能獲得皇上器重，或許有機會登上儲君之位。

  這些年康熙對八貝勒的厭棄也另良嬪愈發難受，總覺得是自己擋了八貝勒的路。

  琳若不知如何勸說，八貝勒自己一心謀求儲位，早已招了康熙的忌，與良嬪並無任何關系。

  這種話琳若說不出口。

  在良嬪的心裡，八貝勒自是最好的，八貝勒那樣優秀，應該被立為儲君，而如今這樣的局面自是認為是她一手造成的。

  琳若無法與良嬪說明，也隻得歎氣。

  無論再與世無爭，為了自己的兒子，也是希望成全自己的兒子的。

  八貝勒自小被養在惠妃那兒，良嬪更是對八貝勒存著一絲歉疚，若是她也有惠妃那樣的出身，便不會將八貝勒交與惠妃撫養，以致母子分離，也不會讓八貝勒擁有那樣的汙點。

  回了鍾粹宮，琳若心煩氣躁，為何總有人為了那些虛無的東西而飛蛾撲火呢？那個皇位當真如此重要嗎？

  琳若無法理解，但很明顯宮裡的每一位皇子都在為那個位子而努力拚搏。

  太子，大阿哥，都是毀在這樣兩個字上面。

  翌日，琳若聽到一個噩耗，得知良嬪病情突然加重，琳若急急忙忙地趕到承乾宮。

  到了時，良嬪極度瘦弱的身影正躺在床上，捂著帕子連連咳嗽。

  琳若上前為她輕拍著背，皺眉責問一旁服侍的下人。

  “這是怎麽回事？”

  宮女們跪了一地，都低著頭瑟縮著不敢說話。

  琳若問向綠蘿，厲聲道：“你說！”

  綠蘿忙顫著聲音道：“方才皇上來探望主子，皇上走後，主子便這樣了。”

  琳若倒吸一口涼氣，這個康熙，他想要做什麽？難道他想要了良嬪的命嗎？
  這一刻，她不禁有些怨康熙，當初康熙責罵八貝勒的那番話已經讓良嬪去了半條命。

  無論如何，八貝勒也是他的親生兒子，哪有人那樣說自己兒子的？若是嫌棄八貝勒是辛者庫賤籍之子，當初又何必讓良嬪生下八貝勒？

  只是當時康熙情緒不好，她沒舍得怨他，如今良嬪都這樣了，琳若心裡對康熙的埋怨便再次冒了出來。

  良嬪依舊不停地咳著，琳若扶著她，勸道:“姐姐，您先別想那麽多，好好養好身子……”

  良嬪竟一把推開她，力道之大另琳若差點摔倒，幸好被芳如及時扶住。

  良嬪瞪著她，往日柔弱溫良的模樣全然不見，面色極為猙獰，眸子裡是藏也藏不住的怨恨，嘶啞著聲音怒道:“你滾！滾出去！我不要你假好心！”

  琳若愕然地望向良嬪，不明白為何良嬪似是變了一個人？

  這樣的她琳若從未見過，很是陌生，很是可怕。

  忽然她一眼瞥見良嬪手中的帕子上染了一點殷紅的血跡。

  她臉色大變，忙對伺候的宮女喊道：“快去叫太醫！”

  一宮女惶恐著應了聲，連忙跑了出去。

  “我不用你假好心！我不要看見你！你給我滾！滾！”

  良嬪伸手指向殿外，淚流滿面，盡管聲音依舊透著虛弱，看著她的目光卻滿是痛恨。

  琳若沒有走，只是怔怔地望著她，似是不認識她似的，她努力思考著究竟是哪裡出了錯？為何良嬪會變成這樣？

  她記得以前的良嬪膽小，怯弱，對誰都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從不和誰大聲說話。

  這會兒她卻像是看著與她有著深仇大恨的仇人似的看著琳若，像一個潑婦似的大聲嘶吼，完全沒有平日裡的怯弱。

  琳若一時間有些茫然。

  “我是辛者庫賤籍之子，不配得到他的眷戀，是我妄想了，可是胤禩他有什麽錯？他也是皇上的兒子，他怎能如此？就因為我是辛者庫賤籍出身，我的兒子就該遭受這樣的羞辱嗎？”

  “你為什麽要過來看我？你也要看我的笑話嗎？從一開始你就不安好心，你與我交好，不過是彰顯你的善良，你的仁厚，可是為什麽是我？你憑什麽羞辱我？皇上喜歡你，若是你的兒子皇上絕不會這樣對他，可是為什麽我就活該倒霉？為什麽我的兒子活該被他的皇父羞辱？你們都不安好心！我恨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