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肺腑
  弘歷沉默著垂下腦袋。

  琳若歎了口氣，自己是不是不該問這樣的問題？就算問了又有何意義？

  他一個孩子，根本管不了大人的事，也理解不了。

  他是雍正的兒子，無論心裡再不喜，也不得不按著他皇阿瑪的心思說話行事。

  又何必打破這表面的溫馨平靜呢？

  “其實弘歷在見到瑪嬤之前就已經認識瑪嬤了。”弘歷輕聲道。

  琳若愕然。

  弘歷抬起眸子，如黑水晶般的眸子前所未有的清亮認真，眉眼中也添了抹嚴肅。

  仿佛一瞬間長大了許多。

  琳若困惑，也沒注意到他方才喚的是瑪嬤，不是額娘。

  弘歷繼續道：“第一次見到瑪嬤，是在阿瑪書房的一副畫像上。弘歷第一次見到那副畫像，知道那是阿瑪珍藏了許久的。那時候阿瑪非常生氣，還罵了弘歷。”說著眼睛紅了起來。

  琳若竟不知還有這回事，想到他身邊還有位年側福晉，有一副畫像便也可以理解。

  只是聽到這兒，琳若終究有些觸動。

  他，這又是何苦？
  這還是那個以冷靜嚴謹著稱的四爺嗎？

  經歷了兩世，說不感動是假的，只是說到底她先是康熙的妃子，再多的感動也只是感動罷了。

  “可是後來有一天阿瑪拿出那副畫像，讓弘歷好好記住上面的人，讓弘歷將她當做自己的親額娘。那個時候弘歷不解，直到後來見到了瑪嬤，弘歷住進了宮裡，住進了瑪嬤的宮裡。跟瑪嬤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弘歷終於知道阿瑪為何對瑪嬤念念不忘。”弘歷的聲音再次傳來，勾回了她的思緒。

  “瑪嬤，弘歷最敬愛的是皇爺爺，看到阿瑪這樣也曾為皇爺爺委屈。”說到這兒，他的聲音微微哽咽。

  琳若抿了抿唇，她自然理解。

  “只是看著阿瑪這樣難過，弘歷也心疼。皇爺爺已經去了，除了皇爺爺，弘歷最敬愛的就是阿瑪和瑪嬤，弘歷也不忍心看瑪嬤一個人留在宮裡。所以有阿瑪照顧瑪嬤，瑪嬤至少不會孤單。雖然一開始有些無法接受，但是弘歷是真心希望瑪嬤能陪在阿瑪身邊的。”

  琳若淚流滿面，沒想到弘歷卻是這樣想的。

  她該感謝鈕祜祿氏生了個好兒子，也慶幸當初撫養了弘歷，讓她余生還能感到這樣的溫暖。

  琳若將弘歷抱在懷裡，緊緊的。

  弘歷開心地笑了起來，道：“瑪嬤，在弘歷心裡，您永遠是弘歷最親的瑪嬤，您曾經教導過弘歷的，弘歷一輩子感激在心。”

  琳若一直以來都擔心弘歷會以異樣的眼光看自己，畢竟自己這樣的女人在古時那都是紅顏禍國的存在，不容於世的。

  然而如今聽了這番話，琳若一直以來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

  雍正八年春

  琳若獨自倚在臨窗的榻上，望著窗外的白雲出神。

  沉穩的腳步聲自後傳來，琳若未理會。

  直到一雙手臂自後攬住她的腰，低沉的歎息聲傳來：“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回憶被打斷，一絲悵然落在她的眼眸深處。

  琳若低垂眼眸，淡淡地道了聲：“沒什麽。”

  一雙手捧住她的臉，深邃的黑眸緊盯著她的臉，還有她水潤的清眸。

  半晌雍正抿了抿唇，道：“你不開心？”

  他的眼神那樣犀利，聲音中又含著絲不悅，語氣分明是肯定的。

  琳若沉默未語。

  他總能注意到自己的心情，也不知該高興還是無奈。

  這些年自己一直待在這兒，盡管心裡不情願，還是努力習慣這樣的結局。

  只是只有自己知道，在這兒的每一天都像被關在一個小小的囚籠，只是她的心卻不知該飛向哪兒。

  每日裡心中都充滿了茫然與壓抑。

  她心裡知道，皇宮裡沒有了康熙，這個世界也沒有了她的心留戀的所在，是以縱然這些年被雍正軟禁在這兒，她也可以淡然地接受，沒有半絲反抗的興致。

  可是自昨日開始，自己的心就莫名的焦慮，很想出去，可是又找不到勸服自己的理由。

  她知道，是從聽說了那件事開始的。

  是弘歷不小心說出口，她聽了有好一會兒一直愣神，弘歷喚她好幾聲都沒反應。

  這個時候被雍正敏感地發現了她的心情，琳若不知該不該開口。

  畢竟這件事雍正不僅不會答應，還會很生氣。

  在這件事和有可能會惹怒雍正的選擇中，琳若搖擺不定。

  她倒不怕惹怒雍正，大不了就是幾日不來她這兒，她樂的輕松。

  只是她找不到自己去的理由。

  畢竟他們之間早已結束，沒有什麽再見的必要。

  雍正看著看著，臉色愈發沉了下來，嘴唇緊緊地抿著。

  只是他忍著怒氣，平靜地問：“你想說什麽？”

  他犀利的目光直視著她，不放過她面上任何一絲表情。

  琳若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我……想去見見淳親王。”

  終於說出了口，這一刻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氣。

  原來自己還是想去的。

  盡管日後不再有關系，但還是想去見他最後一面。

  因為琳若知道，這也許真的只是最後一面了。

  雍正緊抿著薄唇，目光似要將她凌遲般。

  琳若在心裡歎了口氣，知道他這是生氣了。

  雖是個皇帝，這個男人卻也是個十足的醋壇子，小心眼的男人。

  這些年他一句也不向自己說外面的事，便是淳親王生病的事他也一句不說，就是擔心她會牽掛那個人。

  可是只有自己知道，與淳親王的事早已過去，只是到底曾經有過期待，兩人的記憶不是說斷就斷的。

  她知道該怎樣哄一個生氣的男人，只是以往她不願意。然而這一刻她想去見那人最後一面，也不願被這小心眼的男人事後算帳。

  這個男人一旦生氣，吃虧的還是她。

  於是她抿了抿唇，放柔了聲音，道：“只是相識一場，聽說他病的嚴重，去看一眼罷了。說到底我與他早已過去，留下來的只是那一點記憶罷了。”

  雍正依舊緊盯著她不說話，只是嘴角輕輕一撇，那眼神分明不屑。

  “男人與女人能有什麽關系？嗯？”他的眼神更冷了，手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手勁很大，琳若吃痛蹙眉，被迫仰起了臉。

  “告訴朕，是誰告訴你的？”雍正俯視著她的目光，透著犀利與冰冷，下巴繃的很緊。

  她毫不懷疑，此刻的雍正真的很想殺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