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風起
  話落，屋子裡頓時落針可聞，眾人腦袋垂的更低，秉著呼吸，瑟瑟發抖。

  巫蠱之害由來已久，漢朝漢武帝時巫蠱之禍牽連甚廣，以致衛皇后與戾太子相繼自殺，皇室諸人更是視其為禁忌，聞之色變。

  康熙思及這些日子和嬪昏迷未醒，身體卻無一絲異樣，若說傷心過度，但至今未醒未免牽強，若是巫蠱，便不無可能。

  然而，此事事關重大，傳揚出去難免人心惶惶，更對和嬪名聲有損，且和嬪一向溫柔恭順，與人為善，又如何能招此恨意，令人行此險招？

  “爾等休要胡言亂語，朕要你們盡全力治好和嬪的病！”

  康熙冷聲扔下這句話，眾太醫不敢再搭腔，唯唯應諾，起身圍到琳若床邊，繼續討論，卻是各個抹著汗，神色淒苦。

  前朝尚有政事處理，康熙不好在此久留，先行往前朝去了，但暗中還是另梁九功派人調查此事。

  太醫所說康熙雖未盡信，然巫蠱之亂，事關重大，不可大意。

  乾清宮與眾皇子議事畢，康熙擔心和嬪，正欲前往，此時，太后宮中的嬤嬤來傳達太后旨意，請康熙過去。

  同時，四阿哥出了乾清宮，與眾位兄弟告了別，便徑直往西六宮而去，那步履雖仍如往常般不疾不徐，眉頭卻緊皺，面上神色也極是緊張。

  長春宮

  宮女鈴蘭向貴妃佟佳氏稟報:“娘娘，四貝勒來了。”

  佟佳氏緩緩收回正被宮女往指甲上塗抹丹蔻的手，淡聲道:“請四阿哥進來。”

  四阿哥在宮女的帶領下緩步進來，恭敬地向佟佳氏打千兒請安。

  “胤禛請貴妃姨母安。”

  “四阿哥免禮。”佟佳氏正襟危坐，微微笑著，示意宮女賜座。

  四阿哥起身坐了下來，貴妃含笑瞥了四阿哥一眼，語意不明。

  “四阿哥今日可是有何事？”

  “胤禛此次是來探望姨母，順便有一事請姨母幫忙。”四阿哥亦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開了口。

  “哦？能讓你出口的人和事怕是不簡單吧？”貴妃唇角微挽起一抹笑，與平日裡端莊淺淡的笑容截然不同，微帶了一絲的打趣與了然。

  “胤禛一向瞞不過姨母，還請姨母相助。”四阿哥神色略緩，如冰雪消融，語氣亦流露出一絲親切。

  貴妃掩著嘴，眉眼彎彎:“既是你開了口，姨母豈有不應之理？你且放心便是。”

  “多謝姨母。”四阿哥恭敬頷首道謝。

  出了長春宮，四阿哥的面色恢復了一貫的冷漠與淡然，黑眸深不見底，輕撫了撫袖擺，緩步離開。

  “主子，您這樣幫四阿哥是為何？”貴妃貼身的譚嬤嬤不解地詢問。

  貴妃面上溫婉親切的笑容亦不在，揚了揚眉角:“你懂什麽？各取所需罷了，到底不是我養的兒子，不是一條心，若非彼此牽製，如何能控制住他？他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可此事若是被人發現了……”譚嬤嬤不安地皺了皺眉。

  “嬤嬤且放心，我辦事還是有分寸的，況且，此事既賣了好又得了利，何樂而不為？皇上一向待我冷淡，自上次後皇上待我已明顯和善了些許，此次不正是個再接再厲的好機會？”貴妃安撫地拍了拍譚嬤嬤的手背，難得露出一絲親近的小女兒嬌態。

  譚嬤嬤看的心酸，忍不住落下淚來。

  “主子一向聰明，老奴自是放心的，只是嬤嬤一直希望主子能幸福快樂地過一生。”

  貴妃打斷了她的話，面容微微有些冷:“嬤嬤，別再說了！你知道的，自進了這宮，我何曾幸福過？若不是為了……”她咬了咬唇，露出一絲不甘，卻終是牽起唇，努力地笑了笑，眉間閃過一絲堅毅:“如今的我很好，將來我會更好！”

  譚嬤嬤歎了口氣，不再多說。

  ※※※※※

  此時的慈寧宮，亦是一片嚴肅。

  太后屏退了侍候的人，隻留了貼身的嬤嬤，看著眼前的兒子，無限欣慰，無限心酸，又無限期待，歎著氣對面前自己養了這麽多年的兒子語重心長地說著話。

  “玄燁，哀家心知你一向知道輕重，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哀家從未過問，可這次，哀家希望你莫要再糊塗！”

  康熙恭敬地聆聽著，不時含笑溫聲附和:“兒子知道額娘擔心，兒子自不會再做那糊塗事，額娘但請放心。”

  太后重重地歎了口氣，閉了閉眼，蒼老的面上滿是疲憊:“你如此說，哀家自是信你，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哀家不能眼看著你重蹈先帝的覆轍，有了個丹馥和興雅已經夠了，哀家要你記住，紅顏禍水，決要不得！”

  康熙心中一震，神色中流露出一絲哀傷，那是他心中永遠的遺憾，多年來從未遺忘。

  他這一生喜歡過許多女人，真正看重的卻是少年夫妻的發妻赫舍裡氏和青梅竹馬的表妹佟佳氏，然這二人卻終未能陪著他走過往後的日子。

  赫舍裡氏為他留下了太子，也是她唯一留下來的，這麽多年他精心培養太子，無非是希望能把這個兒子養的好好的，將來繼承這天下，也算不辜負與赫舍裡的少年情意。

  佟佳氏興雅與他一同長大，亦是親近的表兄妹關系，感情自是要好，那時候的他剛失去了赫舍裡，佟佳氏便是他唯一的溫暖。

  只是美好的日子總是短暫的，最終興雅還是與丹馥一樣離開了他。

  他心中明白太后的話是何意，然皇帝也有情，莫非這皇帝便注定無情嗎？
  他八歲登基，十四歲親政，除鼇拜，平三藩，從未心軟過，卻唯獨對這三個女人無法不心軟。

  “你要寵誰喜歡誰哀家不管，”太后凝視著眼前的兒子，自是心疼，又有誰比她更明白這個兒子心中的苦楚？然卻不得不狠下心。

  “但你要記住，你不僅是哀家的兒子，更是這大清的皇帝，凡事不可過度，這是你皇父留給你的，你要好好地治好這天下，守護好大清江山。”

  “兒子明白。”康熙鄭重地回答。

  太后緩了神色，撥弄著手中的佛珠，淡淡地問:“太醫如何說？”

  康熙動了動唇，回道:“回皇額娘的話，太醫說她身子太弱，此次又傷了元氣，過一段日子自會無礙。”

  “如此便好，她剛失了孩子，難免傷心，只是你要好生勸著她，凡事想開些，不可多思多慮。”語氣微冷，難免帶了些警告之意。

  “兒子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