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夢回
昏暗的光線下,屋子裡的陳設盡顯精致樸素與古色古香。纖細修長的女子身影靜默跪於蒲團上,身著素白色旗袍,雙目緊閉,面如縞素。
女子瞧著約莫三十多歲的年紀,卻猶如人至暮年般渾身無一件飾物。然那副容顏即使不施脂粉,亦清雅悅目,楚楚生姿,唯眉心微擰,透露著一絲憂色。
屋子裡只有沉悶的木魚聲聲聲入耳,在這空曠靜默的大殿中一聲聲地敲擊著人的耳膜,極是清晰。
“主子,皇上來了。”女子輕盈的腳步聲入內,平靜的聲音恭謹地響起。
木魚聲驟然停頓,仿若有什麽東西突然卡住了聲音,顯得猶為突兀。卻也只是一瞬,女子繼續敲著那木魚,聲音平靜,毫無波瀾。
“不見。”短短的兩個字,伴著木魚聲,淡淡回響,清冽無溫。
宮女身影未動,隻神色複雜地望著眼前的主子,欲言又止。
“怎麽,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微顯落寞的聲音幽幽響起,木魚聲適時地停了下來。
宮女神色一凜,忙低下了頭,道:“奴才不敢,只是皇上已然在屋內等候。”
屋內沉默了一瞬。
“罷了,迎駕。”女子無奈起身,扶著宮女的手走至明間,見了那白色孝衣內著明黃色龍袍的修長身影,恭敬地福下身去。
“不必多禮。”一雙修長乾淨的手急急地握住她的手。
女子猛然抽回自己的手,退後一步,低眉斂首,道:“皇上自重。”
“你!”男子俊臉上染了怒意,隻一瞬又將那怒氣壓了下去。
他以目示意方才那宮女退下,上前一步,俯首凝視著女子清冷的容顏,低低地歎了口氣。
“若兒,你便不能待朕溫柔一點嗎?”
“皇上錯了,我的溫柔從不曾屬於皇上。”微冷的嗓音透著決絕與淡漠。
“如今朕已然是皇帝,朕想要什麽都可以。若兒,朕不願逼你,朕隻想你能對朕露出哪怕一點點的歡顏,朕便足矣,便是如此你也不肯嗎?”他期待萬分地凝視著眼前癡戀了那麽多年的容顏,聲音漸漸沙啞。
“皇上政事繁忙,實不應將精力浪費在此處,皇上若當真累了,可至皇后宮中歇著。”
“住口!”男子怒吼,猛然間抓住了她的手,黑眸灼灼似火,眸中映著女子淡然無溫的容顏,陡然間焦躁憤怒至極。
女子用力抽著自己的手,仍無法掙脫,心中已然怒極。她抬眸,聲音冰冷至極,眸子如寒潭中的水,無波無紋。
“皇上這是做什麽?您越矩了!此處不是您該來的地方,還請皇上莫要糊塗!”
“你當真如此絕情?”他疲憊地問,黑眸不離她的容顏。
“絕情的是皇上。皇上莫不是忘了先帝是如何去的?”她的唇角露出一絲微帶諷刺的淡笑。
男子陡然震怒,抬手掐住她的脖子,雙目赤紅,森然道:“朕說過,朕沒有!”
女子冷笑仰首,無視頸間越來越重的壓力:“皇上何必自欺欺人?當初先帝的病並不重,我日日守在先帝身邊,那一日卻被魏珠喚了出去,不久先帝便去了,而你卻在那一日被皇上召見,你讓我如何信你?”
“說到底,你終是念著他!”男子咬牙切齒,眸色寒徹入骨,胸口妒火燃燒。
“朕有哪一點比不上他?你說!”他逼近了她,掐著她脖子的手一點點加重。
女子臉色漲紅,呼吸困難,卻毫不退縮地冷眼睨著她,唇角嘲諷的笑意愈發大了。
男子陡然松開手,將她緊緊地摟於懷中,閉了閉眼,歎道:“若兒,朕累了,前朝那麽多事要忙,朕抽空來找你,隻想讓你陪朕說說話,莫要再惹朕生氣,嗯?”他的聲音透著絲絲疲憊,語氣卻帶上了一絲懇切與不容拒絕。
“我無話可說,皇上請回!”女子咳嗽了幾聲,面色逐漸恢復正常。卻仍舊不為所動。
男子再也忍受不了她的冰冷,猝然欺近了她,冰涼的唇落在她的頸間,細細密密,火熱難離。
“若兒,這是你逼朕的,你是朕的,天下是朕的,你也是朕的,朕不會再放手!”
他打橫將她抱起,進了內室,急不可待地扯了她的旗服,欺身而上。
下一瞬,他“嘶”地緊蹙了眉,退開一點。
身下的女子猛然推開他,掩著衣襟下了床帳,離他遠遠的。
“你不要過來!”看到他再次靠近,她取出一支簪子對準了自己的頸項。
男子大驚:“住手!”
女子步步後退,扶著身後的床柱,緊緊地盯著他,憤怒不已。
“你休想再碰我!”
“好好好!朕不碰你,你快住手!”男子忙附和著,緊張地盯著她手中的簪子。
“你走!你給我走!我不想再看見你!”女子聲色俱厲,滿面淒楚,淚流滿面。
男子抿了抿唇,神色明滅不定,卻不動。放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面目陰沉似水。
“若兒,你當真以為朕會受你威脅嗎?朕想要你,你是躲不了的。聽朕的話,放下簪子,朕會尊重你的意願,決不勉強與你!”他句句懇切,滿眼柔情。
女子不住地搖頭,滿目決絕淒愴。
男子眼眸一狠,大步上前欲搶過她手中的簪子。然而抓著簪子的女子卻更快一步,徑直將那簪子毫不猶豫地插入自己的心臟。
“不——”淒厲的吼聲自男子口中響起。
……
琳若猛然坐起身,才發覺眼前一片漆黑。她摸著自己如鼓的心跳聲,額上滿是冷汗,渾身冰冷。
原來是夢!
只是夢中的感覺是那樣的清晰,仿佛那支簪子就插在自己的心口。
琳若早已不曾做過這樣的夢,然而自從采珍去了後,那日簪子插入采珍心口的情景卻歷歷在目,夢中經常浮現自己心口插著簪子鮮血淋漓的模樣。
而這一次,夢中的情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她隻當是那日受了驚嚇,心中的不安卻提醒著她或許並不僅僅如此。
只是,這究竟預示著什麽?
夢中,她看不到男子的臉,卻看清楚了女子的臉。那是自己,而那個宮女是跟了她多年的芳如。
男子的面容雖不清晰,她卻認得那聲音,是四阿哥。
這樣的夢太過奇怪,仿佛是真實存在過的,她不禁心有余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