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夏雲初臉色有些蒼白地望著敵軍的方向。

  她如今算是清楚對方的算計了，也明白這樣會給大秦軍中帶來什麽後果。可即便是這樣，她也無計可施。

  連隋弁和宋天嶽都壓不住的陣勢，要她一個醫官兒去解決，實在有些太過勉強。

  夏雲初微微吸了口氣，強迫自己扭回頭來，看著隋弁，問，“隋軍備這是想要我做什麽？”

  “做什麽？”隋弁撓了撓頭，有些詫異地望了夏雲初一眼，“我這可不就是來問你，我和老宋要做什麽嘛？”

  夏雲初頓時有種想要吐血的衝動。

  要不是現在還生著病，而且兩人又隔著道木圍欄，夏雲初肯定要扯著隋弁的衣領，將他狠狠搖晃一下。就是不能對這軍備官做些什麽吧，好歹也能出口氣不是。

  可現在，她卻只能是乾咳一聲，有些無奈地回望隋弁，“我能有什麽法子呀。我連這門都出不去。後頭那些家夥相互感染，病情反覆得很，我也不可能丟下他們往外跑。你來問我，我卻連前邊是什麽情形都不知道咧。有你和宋將軍，還不夠麽？”

  “要是管用，還要來問你嗎。”隋弁頗為感慨地說著。

  他和宋天嶽是真沒辦法壓住這樣的場面，才找到了夏雲初面前來，也頗有種“司馬當活馬醫”的感覺。

  夏雲初不過是個醫官，且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這誰不知曉。但橫豎他們二人是再沒法子安撫戰士了，到夏雲初這兒來試試，說不準她那老往外蹦奇思妙想的腦瓜子裡，就能想出個主意來。

  事實證明，他們是太瞧得起夏雲初了。

  別說夏雲初現在病怏怏的模樣，就是她好著的時候，也不太可能解決這樣的難題。

  隋弁小聲嘀咕了一句話，那話含在嘴裡沒說出來，也不知是在抱怨著什麽。不過，他的神情倒沒有多少失望，顯然也是對這樣的答案早有準備。

  “這也沒什麽。你若是能有辦法，自然是好；你若是沒有，也不礙事。”隋弁說這話的時候，當真是相當的隨便。

  他甚至還側著腦袋，瞥了一眼旁邊守著的那幾位老兵。

  老兵們面上竟還帶著點笑意。他們都聽見了方才的對話，卻好像根本不太擔心。若是軍中所有兵士都有他們這般淡然的心態，那可就無需擔心此後可能發生的一系列暴動了。

  軍中擔心的，其實並不是燒營本身，而是這背後所暗藏的意味。

  秦軍大都不是奴隸身份，要說被燒營，那也不大可能。但對方想要傳遞的，也並不是燒營這件事本身，而是——

  瘟疫再也控制不住。

  在這樣凶猛的疾病面前，所有人都脆弱不堪。再厲害的人物，染上了這種東西，也絕無可能走出這片荒野。

  敵軍想要營造的、秦軍想要隱瞞避免的，正就是這樣一種情緒。

  夏雲初順著他的目光，也跟著望見了老兵們臉上的笑容，她忍不住講，“我是沒什麽法子了。要麽，你去問問他們吧。我瞧他們倒是不大在意。”

  隋弁又看了看那些沒正形的老兵，卻沒有按照夏雲初所建議的那樣，去詢問他們什麽，反倒是有些不耐煩地搖了搖頭。

  “他們只不過是見得你多了，不怕死。”這是隋弁的總結。

  夏雲初莫名其妙，“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他們可不是見著你厲害，又知道營裡邊的情況控制不錯，才這樣有膽子麽。若那瘟疫當真如此容易感染，他們這群守在外邊得家夥，早就全病死了。可他們守了這麽久，別說病死，連個頭疼腦熱的都沒有。他們瞧來，這瘟疫可比戰場上的大刀要輕松多了。”隋弁說這話的時候，頗有些懨懨的，提不起精神來。

  夏雲初就是病著，也還是馬上就弄明白了隋弁的意思。

  可怕的不是手段，而是瘟疫。當大家都明白瘟疫並不可怕的時候，手段也就失去了意義。

  “你叫所有兵士都過來瞧瞧好了。”夏雲初建議。

  隋弁用一種更有氣無力的眼神看著夏雲初，夏雲初隻好將嘴巴閉上。

  她總算是理解隋弁和宋天嶽的想法了。

  這二人其實早就已經有了算計，想要做的事，同她方才所講也沒有什麽差別。他們早就知道夏雲初也不可能有什麽法子，於是他們也就早早地想好了解決方法。

  很簡單，讓兵士們都明白瘟疫是怎麽一回事。

  當所有人都了解瘟疫，明白瘟疫並不那麽可怕以後，他們也就不會那樣恐懼了。

  “恐懼啊，總是源於未知。”夏雲初小聲感慨了一句。

  這樣的話，她當然不會讓隋弁聽到。唯有站在她身邊的李順聽到了她的話，終歸卻也只是個大概，也沒能對此表示出多少疑問來。

  對於宋天嶽和隋弁的計劃，唯一有些不便的，就是夏雲初自己如今也病了。

  她自己身為醫師，能斷定自己並不是感染瘟疫，但對那些心驚膽顫的兵士而言，卻很難被這樣說服。如果見到夏雲初也在發燒，那些兵士只會更恐慌。

  隋弁看了看夏雲初的臉色，乾脆揮手道，“算了，你如今也病了，總不能讓你個病人還四下亂跑。這事，我瞧還是讓你順哥兒來忙活吧。你不用管別的，只要把人借我就成。”

  這卻是件麻煩事。

  李順一直待在這片隔離區裡邊，雖然身體健壯，一直沒有染上瘟疫，可在接觸外人以前，還是得先看個十天半月的情況。要是他就這樣恰巧的在這些天裡染病，只是病情暫時沒有爆發，那軍中可就當真危險了。

  夏雲初向隋弁解釋了一番，隋弁也跟著皺起了眉頭。

  “這的確是個問題。”隋弁一邊說著，一邊還摸了摸下巴。不過，他那個為難的神情並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就將臉上的表情換成了笑容——而且，在夏雲初看來，這像是一個奸詐的笑，“沒什麽，總歸是能夠解決的嘛。”

  不知為何，在見到隋弁那個笑容的時候，夏雲初忽地就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在這大熱天裡邊，她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