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跑不掉
日頭遊移,時辰轉過。
朝中的抵報到了。
有義軍起,有洪水泛濫,有疫情肆虐,也有朝中賑災事宜,所處之地都是遠離京都。
換言之什麽事兒都沒有。
抵報三日一發,這裡距離京都足有三日。
也就是說今日收到的抵報是朝中三日前發出的。
雖沒有相隔幾秒鍾的快速及時,但也總歸讓薑楓放心。
就在抵報到達半個時辰後,全軍拔營而起,往武州去。
拔營之前,薑楓以薑維的借口見了謝玉。
“聖旨之事先不要告訴旁人,包括老四。”薑楓道,“皇兄集結十數萬兵馬就是為逐飛戎出我大炎邊境,既然皇兄不許我進京,我總要為皇兄剿除癬芥。”
漢王肅然凜意,恍惚間又好似當初謝玉初見時候的威武。
和昨日焦急失態的漢王判若兩人。
謝玉低頭應諾:“是。”
只是離開時謝玉還是多說了句:“不管如何,也請王爺早做決斷。”
現在這封聖旨還是秘密,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時間長了,這份兒聖旨指不定就變成什麽了。
皇上給她的命令就是把聖旨給漢王,沒有其他,可為了薑晟,還是忍不住。
大軍拔營一日後,前方哨探就看到了飛戎哨探的身影。
再行半日,穿著盔甲如同尋常將軍騎馬在隊列中的謝玉就看到了路邊不遠還在冒著煙的村莊,駁馬往前數步,村頭的坑裡又看到被殺的百姓。
他們的死狀淒慘,有些女子連衣服都沒有,赤條條的躺在坑裡。
謝玉身子搖晃,險些在馬上坐不住。
“玉兄,小心。”
以護衛之甲跟在謝玉身後的薑晟拉住謝玉,謝玉點頭,呼氣下馬。
“吩咐一隊兵士過來,掩埋,立碑!”謝玉呼喝。
“是。”
或許為了行軍,很多兵士沒有看到,可因為謝玉一句話,沒有看到的兵士也能聽說。
剛才路過那條路上被煙火熏過的村子裡已經沒了活人,死去的百姓就這麽光溜溜的躺在地上,有的死不瞑目,有的臨死還在護著自己懷裡的孩子。
或許五方齊聚而來的兵馬一開始並不知道為什麽而戰,可當聽說了死去百姓的慘狀,一下子就明白了。
飛戎入侵的不是他們的家,可如果是他們的家呢?
他們家人也可能會是這個下場。
兵士們氣勢如虹。
上到將官,下到尋常兵士包括做飯的夥夫都憋著一股勁。
薑維在當日休營時也深深的感覺到不同以往的劍拔弩張。
有些年頭沒有經歷戰事,但戰場上的殺伐之意,薑維熟悉的很。
這位監軍,不是一般的厲害。
不過後來薑維才知道今日他所知道的厲害才不過冰山一角。
翌日,行軍到一處山坡下,這位謝大人就說山中林裡有殺意。
薑維失笑。
前軍所至,早有哨探把所經過的路途探聽安全,絕不會有疏漏之處。
這殺意,莫不是想吃野味了?
謝玉也不辯駁,讓身邊的親兵過去。
沒多久,林中似有異聲。
再等,林中果然潛藏幾個飛戎暗探的漏網之魚。
薑維大元帥的臉面都有些維持不住。
當然這不過是小場面,再半日,謝玉騎在馬上,手中千裡鏡再度發揮,遠處小山對面潛藏著的一小撮怎麽也有數百的人頭入目,當中藍框清楚可見——廝羅。
謝玉放下千裡鏡,又放在眼前,再次確認。
沒錯,就是廝羅。
特麽的,膽大包天!!
不愧是未來飛戎霸主!
大軍十多萬就在數裡之外行進,他廝羅領著幾百人就敢在山的另一頭探頭探腦!
就不怕被圍起來?到時候裝上翅膀也跑不了?
謝玉腦中快速回想輿圖所標,可回轉過閃現而出的卻是昨兒晚上她在看行軍輿圖的時候,薑晟在旁邊搗亂的情形。
……定是那夜裡他的那首“既見君子雲胡不喜”的糊弄了她,放恣了他,這兩個晚上只要嬤嬤沒有注意,他就牽她的手,昨兒她看輿圖時更又是不管不顧的親她,總也是食髓知味,有些眷戀的情不自禁,可歸根到底是他太不知道遮掩,連嬤嬤都懷疑借口問她四公子為何改了原來的“謝兄”“兄長”,為“玉兄”?她只能敷衍,但嬤嬤並不盡信。
嬤嬤是她的身邊人,時候長了只會越來越懷疑,偏她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總不能說薑晟喜歡的是“玉兄”不是她。薑晟也是要顏面的,而事實之下,她總要找個機會解釋清楚。
一時心神皆亂,竟是誤了大事。
“玉兄?”以護衛之身的薑晟看到謝玉盯著千裡鏡不放下來更是臉色忽變,問,“那邊可是有什麽?”
謝玉放下千裡鏡,轉頭看他。
倒是一如既往地聰明,可若非是他害的,她也不用看這麽久。
薑晟看出了謝玉的責怪,正要想問,眼中轉過不其然的又是落到謝玉的唇上。
熟悉的甜,晃過心間。
薑晟就在謝玉身側,薑晟的白露又是幾乎貼著謝玉,這麽近的距離,薑晟的目光不要太顯眼。
謝玉咬牙拍向薑晟胸口。
薑晟胸口掛著護心鏡,砰然一響。
“山那邊是何地勢?”謝玉問。
薑晟輕咳,亦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神情專注看過去:“那邊山勢險峻,只有小路行徑,不可謂眾馬馳騁。不過山上好像有果子。”
謝玉眼中泛亮,這就是機會啊!
她正不知道該怎麽引人過去呢!
“謝二呂二。”謝玉喚道。
“是。”
謝二呂二應諾。
謝玉道:“本官想吃那邊山上的果子,你們領千人伍去摘。”
“……”
四周霎時寂靜。
吃個果子,千人隊伍去摘?
原來沒見這位監軍大人這麽大的譜。
謝玉正色:“除了摘些果子,再打一些野味,宿營時也好加餐。錢沐,吩咐下去,弓箭盾牌的都帶齊了,說不定還是猛獸。”
“算了,本官和你們一起去吧!”
監軍一聲令下,千人伍很快列隊,往那邊山坡過去。
個個裝備精良,謝玉身邊的親兵更是弓矢備足。
中軍的薑維聽說謝玉要去打獵吃果子,探頭往分出去的隊伍看去,嘴角微微一抽。
這個個精兵的,若是說打仗還差不多。
“去,叫人看著點兒,別讓監軍大人出事。”薑維道。
“是。”
千人的軍伍離開大隊,錢沐策馬靠近謝玉,先對薑晟不著痕跡的行禮,遂湊到謝玉身側,低聲:“大人,是有大功嗎?”
當初錢沐就是護送謝玉從陽門關一路入京,一路上謝玉察覺到敵人的本事讓錢沐都難以望之項背。大人的性子也更是略知一二,這回謝大人這麽大張旗鼓的,必然是有貓膩。
謝玉莞爾:“不愧跟在我身邊多日,我問你,若是山側那邊有敵患,該如何才能一網打盡?”
錢沐順著謝玉所指看過去,但見那道山麓連綿不絕,山勢也各有陡峭嶙峋,遲疑:“下官不知道對面地勢……”
“另一邊山勢險峻,只有小路通行。”薑晟道,此刻他似乎也已有察覺。
“敵兵多少?”錢沐問。
謝玉遲疑,也是不確定道:“數百?”她當然確定人數,可這次必然會驚動薑維,若是她知道的太清楚,就有通敵之嫌。
“這人數倒是精妙,除非是數萬人布下天羅地網,不然必有逃脫。”薑晟道,“且我大軍十數萬經過,他們也定有耳目放在四周,說不定早就想逃了。”
錢沐連連點頭:“公子說的不錯。”
謝玉驚歎,男主就是男主,在她全無邏輯突然要準備一場戰事的情形下還能這麽快的進入場景。
薑晟眼底華光流轉。
玉兄的這個本事他早已經知悉,在玉兄突然問及時,他就察覺一二。行軍過來時薑別也說那邊似乎有什麽,他就更確定無疑。
他和父王幾次險象環生,都是因為薑別才得以保全。
這次,那邊定有癬芥。
“不如此戰就交給我,監軍大人在後壓陣?”薑晟建議。
謝玉遲疑:“你的傷……”
“已無大礙。”薑晟道。
“好。”謝玉應諾。
薑晟頷首,駁馬前行。
謝玉在後面遙遙看著山坡對面那仍簇擁在一起的白框,還有前面幾個形影單隻顯然是哨探的白框。
可惜現在是在白日,若是晚上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得除掉那些哨探。
軍伍所行中的將領看到隨同謝監軍往山坡那邊去的千人軍伍以包圍之勢前行,兵鋒所向足有精銳可見。
嘖,只是摘個果子獵獸就這麽煞有介事呢啊!
正就是一眾嘖嘖,亦或暗暗歎息的時候,那邊的千人盡數入林。
過了近乎一刻鍾,林中箭鳴鏑聲起。
坐在車內的薑楓掀開車簾,薑維更是後背一寒。
只有遇到敵人,弓箭手才會射發鳴鏑箭。
過去那邊的不止是謝玉還有四公子。
“嗖嗖”又是幾聲鳴鏑箭。
薑維神色更凜。
那邊的歹人不多,可卻是飛戎人!
大軍所行是官道,距離旁邊這道山麓是漸行漸遠,這道山麓綿延總是十幾裡長,更是陡峭,最為和緩的也就是謝玉四公子過去的方向。
“分三隊,每隊千人,前後支應,包抄,快,快!”薑維立刻斷出形勢,策馬揚鞭,“其他人原地待命,禦敵之勢。”
“是!”
兵士轟聲,飛快的騎奔過去。
這一路上所見的被焚燒的村莊和死去的百姓還在軍士將官的眼前晃過,此仇必報。
只是即便再快,再不顧馬力,也要半刻鍾才能入林。
林中,謝玉極麾下的千余兵馬已經和飛戎對上了。
林中弓箭不方便,只有緊追不舍。
樹上的枝杈就是跳躍接力之處,更甚是比馬還要快。
謝玉不管別人,只顧前面的那道藍汪汪。
林中青碧,藍汪汪不如白色顯眼,可在謝玉眼中也如明燈。
只是還是忽略了樹木茂密,不得已謝玉下馬追逐。
藍汪汪的廝羅也察覺到身後追敵不斷,身邊的白框絡繹散開往她這邊反向追過來,一路上更有不知道多少的白框藏在樹上試圖襲擊她。
在謝玉的眼中,簡直明亮如日。
佯裝經過,手中弓箭早已搭起。
腳下錯步,弓箭飛馳。
“噗”,樹上的人中箭倒地。
“大人小心。”這四個字都晚了一步。
“追,就在前面。”謝玉喝道。
“是!”
大炎兵士追過去。
“上馬。”
薑晟也追了過來,對著謝玉伸手。
他沒有棄馬,白露不愧是名駒,即便在林中也好似如履平地。
謝玉搭在薑晟的手上,借勢躍到了薑晟身前。
薑晟一手攬韁,一手攬住謝玉的腰。
謝玉有些不自在,雖然都是身著盔甲,但身後人的盔甲熱度燙人,就好像他貼著她,那隻壓在她腰上的手更是透過她身上的盔甲熱入肌膚腠理。
謝玉往前壓了下身子。
薑晟感覺到,手中用力,謝玉又往後靠過去,兩身盔甲都撞了下。
謝玉扭頭。
薑晟垂首,認真道:“玉兄,不如先歇一歇?”
謝玉顧不得跟薑晟置氣,忙道:“不能歇,快追!若是我所料不錯,前面是廝羅!”
“……”
薑晟眸光微諳,手中韁繩一抖,白露步子更快的往前衝過去。
雖在密林之中,卻如履平地。
很快看到了在前面快速奔馳的人影。
樹上跳躍而過緊追不舍的僅有十幾名大炎兵士。
“踏馬的比咱們還快。”
“怕是縮在這裡不短時候了。”
“……”
大炎兵士在罵街。
謝玉暗咒了聲,高聲呼喝:“廝羅王子,你跑不掉。”
聲音從林中傳出,在山林中回響。
前面跑著的人像是頓了下,隨後跑的更快。
薑晟眼中一亮,對正從旁邊過的大炎兵士道:“你們也喊。”
大炎兵士們應命,高喊。
“廝羅王子,你跑不掉。”
“廝羅王子,你跑不掉。”
“……”
謝玉的那一聲或許聽到的人不多,但後面大炎兵士的呼喊,卻是不少人聽到。
兵士們不知道廝羅是誰,可“王子”都懂。
前面的是飛戎的皇子之類!!
本來不想再追的兵士突然有了力氣,本來就力氣十足的兵士覺得自己還能打塌一座山。
“抓王子了啊!”
“抓活的。”
戰爭,總是平民百姓最苦,不管是什麽年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