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準備了
薑晟回去不過半刻鍾,漢王薑楓找了過去。
薑晟屋中桌上擺著的盡是小玩意兒,再仔細還有點兒眼熟。
正就是先前薑楓在後面跟著的時候看到的小攤子上的玩意兒。
“喜歡?”薑楓問。
“別致。”薑晟拿起當中一枚石製的簪子,“父親看這枚簪子素然樸實,又不缺大氣恢弘,淺淺的蜿蜒如溝壑,兒子以為父親戴上必不失其美。”
這是送給他的了!
“好。”薑楓接過來,又問道,“只是送為父這些東西,就不怕被人詬病?”
薑晟道:“小民們的東西自然不值一提,但戰事尚在,城中夜色中仍人煙不斷,可見百姓之信賴愉悅,兒子以為這才最要緊的。”
薑楓微微頷首,目光輾閃。
晟兒張口閉口的就是民心,就是百姓啊!
自從謝玉任並州刺史之後,並州城的官氣不知道什麽時候改了,連觀察使節度使口中都時不時的聽到“民生”之類。
晟兒和謝玉待的久,買個小攤上的物件兒都能擺弄成民生。
“父親見笑,這都是謝大人教的。”薑晟道。
薑楓瞥薑晟,這小子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
“我知道,謝大人是個好的。”薑楓道。
薑晟揚唇,面上燦爛若斯。
薑楓眼底微動,問道:“晟兒,你中意的人家是誰家女兒?”
薑晟似是沒想到薑楓會這樣問,愣了愣,低聲:“是謝家人。”
“哦,難怪和謝玉這樣親近呢。”薑楓調笑,“原來是想近水樓台?”
薑晟面帶腆色:“父親慧眼如炬。”
薑楓抬手在薑晟的肩膀上拍了拍,道:“這不是慧眼,是世家子弟的秉性。”
“父親,孩兒沒有……”
薑晟還想說什麽,薑楓抬手止住:“為父是說身為世家子,性子脫跳也好,溫和順意也好,即便是恣意妄為也是尋常,只要記得不要讓眾所人看了笑話,看了熱鬧就好,不然連這等小事都處理不好,又何堪交付大任?你三哥為何到現在還是虛職銜領,就是因為如此。晟兒,你兄長所為,為父有數,如今為父最相信的就是你,最看中的也是你,為父隻問你,你會辜負為父嗎?你會讓你娘親傷心嗎?”
薑楓緊盯著薑晟,眼中仿似含著淚光。
薑晟心頭劇顫,隻道:“孩兒不會。”
“好,好。”薑楓重重的拍著薑晟,“有晟兒這句話,為父就放心了。”
“好了,時候不早,晟兒早些歇息。”
薑楓拿著薑晟給的那枚石製簪子就要離開。
“父王,孩兒有話想要說。”薑晟道。
“明日再說吧。”薑楓說著話,人已經到了門外。
薑晟看著薑楓轉眼離開的背影,袖下手指摩挲。
看父親的神色確是疲憊,明日朝中抵報就要到了,父親心系朝中,今夜裡恐怕不能安眠。
也實不是道出詳情的時候。
**
燈火渺渺,薑晟換下了外衫長袍,躺到床上準備安眠。
雙目閉上,耳邊不其然的再次回轉過漢王離開前說的“明日再說吧。”
這話,他今日也說過。
當時玉兄也是有話對他說。
是有什麽話要說呢?還是什麽事兒?
薑晟翻了個身再次閉目。
恍惚間,眼前仿佛出現玉兄的身影,玉兄正衝著他笑,笑的如若是夜色萬千星空中最明亮的那輪月。
“其實我有話想要對你說。”
婉轉如鶯直入肺腑,又如潺潺流水滲過五髒六腑。
薑晟忽的坐起來:“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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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玉所處的宅門外安靜清謐。
高高的院牆角落外,薑晟薑別薑十八幾人過來,薑別薑十八面帶異色,薑晟淡然自若:“我是怕謝兄睡了。”
所以公子這是要翻牆頭?
薑別等人還好一些,薑十八幾乎都要認不出眼前這位四公子是他相伴了多年的小郎君。
薑晟全然無視旁邊護衛的神色,借著護衛的肩膀用力一攀,雙手抓住了圍牆牆沿。
安靜的圍牆上,薑晟探出頭。
不遠處那間屋子,正是謝玉睡覺的屋子。
屋子黑著燈。
謝玉應該睡著了。
門外守護的是謝二。
不遠處的屋子還亮著燈,燈火下模糊可見嬤嬤的身影像是在縫製著什麽。
月光灑照屋門,朦朧間似有月滿西樓籠紗之意。
薑晟揚唇,隨即又意識到,沉了眉眼落回地面。
“走吧!”薑晟前行。
後面薑十八薑別等人面面相覷。
所以謝大人是睡了?
那公子為何還看了許久?
一牆之隔的院內,黝黑的梧桐樹下轉出一人,正是呂二。
呂二看著空蕩蕩的圍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剛才他還以為是有什麽歹人翻牆過來呢,沒想到竟是四公子。
弄得他也不知道是該喊一聲四公子,還是去把自家家主叫出來。
好在四公子啥也沒說,看了會兒就走了。
不過翻牆頭這事兒,不都是冒失男子偷看閨閣小女子的戲碼嗎?
呸呸呸,他這是說的什麽啊!
那些戲本子以後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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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黑的屋內,謝玉在床上翻了個身,渾然不知外面自家侍衛掩面唾棄,還有圍牆上出現的人兒。
月色透過門窗撒過,若白霜。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謝玉喃喃。
她沒睡著。
薑晟離開之後,她對嬤嬤說了她沒有把她是女子的事情告訴薑晟。嬤嬤說雖然不知道家主是如何決斷,但這種事情不能瞞,嬤嬤自詡年歲大,經歷的多,眼見著耳聽著太多因為各種哄瞞欺騙弄出來的惡事,原本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多的婚前見不到要結發的人兒是誰,只有掀開蓋頭才知道那個執手至老之人,可偏不管是媒妁還是父母私心,不是隱瞞著模樣,就是手藝才學種種,結果有的勉強過下去,有的反而結成了仇。
世上的人兒難得遇到心意相通,情投意合,當然要坦誠相待。
既謝玉和薑晟相交,這樣大的事情必須要說啊!
萬一四公子就是以為家主是男子才會傾心歡喜,豈不是要出大事!!
謝玉倒是不在乎嬤嬤的擔心。
她知道薑晟不是那種人。
只是經嬤嬤的那番話,謝玉想起來了此刻遠在並州城的王宛如,王宛如是命裡注定的女主兒啊!!
她怎麽竟這麽昏了頭了呢!
是在陽門關京都待的時間太長了,什麽重要什麽不重要都顧不上了!!
現在薑晟喜歡她,王宛如該怎麽辦?
最重要的是會不會影響後面的故事走向?
謝玉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待天亮了才有了些睡意。
等她再醒來才發現昨晚上折騰了她大半夜的煩躁一時半會兒的用不著擔心。
因為朝中的抵報來了。
抵報中只有兩行字。
皇帝薨。
太子繼位。
軍帳中只有薑維薑楓薑晟謝玉四人。
即便心中對皇帝的生死早有所覺,也料想到過或許會看到“薨”字時的難過震痛,但當看到抵報上的字眼,鋪天蓋地而來的痛根本不容反應。
薑維薑楓眼前發黑,腿腳發軟。
如果不是謝玉薑晟眼疾手快,兩人就跌坐到了地上。
薑維死死的捏著手,掐的手心流出血。
薑楓的手指甲掀飛也渾然不覺。
兩人的眼中幾乎充血。
“狼子野心。”
“其心可誅!”
“……”
謝玉亦是失神。
她不知道別的皇帝是什麽樣子,但這位皇帝在她的眼中一直如同老人家那般的慈祥,又是那麽的明睿。
如果這位皇帝能多活幾年,該有多好。
“謝監軍!”薑維驟道。
肅殺之意籠罩而來。
謝玉起身,長袖而擺,肅穆莊嚴:“請大元帥吩咐。”
“本帥下令,此乃國殤,為報國仇,本帥誓要把飛戎人趕出我大炎國土!”薑維高呼。
“是!”
謝玉轉身而出。
不出兩個時辰,全軍上下均白布纏臂,縞素之意拔營而起。
馬蹄不停,旌旗颯颯,兵峰所指,便是大炎之敵。
薑維薑楓在前,薑晟在側護佑。
身為監軍,謝玉殿後。
車馬行進中,旁人並不留意之下,謝玉的車隊裡又多了一輛車子。
車子的車門車窗都是鎖住的,隻留下細密的縫隙。
謝玉行到旁邊。
“如何?”
“大人放心,一隻蚊子也飛不進去,也飛不出來。”守在車子外的錢沐道。
“好。”謝玉頷首。
“嗚嗚。”車內有撞擊嗚咽聲。
謝玉挑眉:“若本官是天使大人,這一路上就會老老實實的不吵不鬧,畢竟都是皇上的人,算起來也是薑氏的奴才,就算是再怎麽不敬,也不會動殺手,可若是鬧出了動靜,真就不免會被殺人滅口了啊!”
車內一頓,再無了聲音。
“還是大人厲害。”錢沐低聲。
謝玉道:“不是厲害,而是真心話。”
車中的人是緊隨在抵報之後跟過來的傳旨天使。
薑維薑楓兩位大佬早早就派人在後面攔住了傳旨天使,傳旨天使是太子身邊的人,同行的還有朝中大員,不管是誰都幽禁在了車子裡,順手把聖旨搜走了。
聖旨上說為先皇早日安然入葬,也是為皇帝得天下之憐,要大元帥薑維停戰,與飛戎議和,以錢財贖買飛戎退兵,既不用再死傷人命,也可收復國土。
而就在大軍要開拔之前的半個時辰,飛戎來人了。
飛戎來人要和大元帥商談退軍之事!
朝中的抵報剛到,聖旨才被搜出來呈給兩位大佬看,飛戎就來人了!
好快!!
這不明擺著就是朝中早早的就和飛戎勾結到了一起?
兩位大佬前腳把飛戎人趕出去,後腳快馬加鞭的帶著騎兵先殺過去。
沒見到天使,就是沒收到聖旨。
所以謝玉身為監軍,理所當然的跟在後面。
她看到了天使也沒用,她只是監軍,不管打仗那一塊。
大炎五方兵馬在大元帥薑維,以及漢王薑楓的引領之下,以皇帝薨逝為名,一路摧古拉朽,不過一日,東陽城近在眼前。
謝玉在後面軍中,聽說大軍進城時,漢王世子跪倒在地,五體投地之勢迎接漢王回歸,漢王世子沒有哭,可看到那一幕的軍民都覺得漢王世子哭了。
漢王和四公子為了東陽城引走了飛戎兵,東陽城這也才保留了下來,後來沒有了漢王的消息,並州上下不免憂心忡忡,是世子每日裡堅持著巡營,堅持著看望傷兵,堅持著護持百姓。
如今漢王回來了,四公子也回來了,世子激動不已,情之所至。
謝玉命人快馬加鞭的往東陽城趕。
薑晟說漢王對世子也有懷疑,如今進城的時候一點兒風聞沒有,也就是說漢王要人贓並獲。
如果世子薑堰和飛戎人勾結,那飛戎人和朝廷和談的事情,薑堰也可能知道。
如今五方軍馬氣勢洶洶的打過來,不管會不會探口風,“夜長夢多”這句話世人皆知。
她必須要趕上熱鬧。
終於在日落西陲時,謝玉進了東陽城。
東陽城比謝玉想象的要熱鬧,軍心民心也更有生氣。
五方兵馬監軍的儀仗打出來,很快城中有官員迎接。
“監軍大人的住處已經備好,請大人車架隨下官來。”綠色官袍的東陽城官員英俊朗逸,舉手投足間可見風采不凡,亦通武藝。
謝玉頷首,流露幾分讚許:“好。”
車架隨後剛走了幾步,又有人來:“大人,四公子遣下官給大人準備了住處。”
後來的人謝玉認得,正是早先在陽門關她提拔的官員劉文。
“你怎麽在這裡?”謝玉問。
“下官隨同王軍將軍前來。”劉文道。
謝玉頷首。
車架外劉文和先來的那名官員彼此對視,彼此眼中頗有冷意,不過還是先來的官員先移過目光,對謝玉行禮:“下官謹遵大人吩咐。”
“也好,就先往你那邊去瞧瞧,劉文,上車一敘。”謝玉道。
“是。”劉文歡喜的上了車。
先前來的官員不置可否的全然不放在心上。
車馬往安排的住處行駛過去,車中劉文道:“外頭那位是韓玉韓大人,性子清冷,還算是公正。”
謝玉點了點頭:“公正就好。”
既然是薑晟派來,也便值得信任一二。
只是可惜劉文的眼光還是差一點。
韓玉,可是漢王世子的幕僚。
當初就是這位把江濤給擠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