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覺得不安
“大人,這是剛新烤出來的。”上官雲道。
那碟烤肉的顏色看去不錯,香氣更是老遠都能聞得到。
隨著上官雲站到謝玉面前,謝玉狀似隨手的擺弄著隨身攜帶的鏡佩,看到她自己的頭頂也變紅了。
“不熟吧。”謝玉道。
上官雲低頭怔怔然:“……是嗎?”
謝玉瞥了眼上官雲,隨手接過來,上官雲看著那碟子烤肉落在謝玉手上,眼中仍在晃動,可在謝玉的眼中上官雲頭頂上的紅肉眼可見的變藍了。
顯然致死的原因就在這碟子肉上。
“讓他們換一碟。”謝玉把碟子又交還給上官雲。
上官雲怔怔,謝玉啞然失笑:“怎麽了?想什麽呢?”
“沒。”上官雲忙道,“下官也是糊塗,在外這些時日竟是連生熟也分不清,下官這就去換。”
上官雲轉身往篝火那邊過去,卻是走在半路上絆了一跤,碟子裡的烤肉都掉到了地上。
“大人。”有兵士過來撿起來。
“剛才不經意倒是踩了幾腳,扔了吧。”
“是。”兵士扔了。
幾乎同時上官雲和謝玉的頭頂都恢復了藍。
謝玉抱臂站在帳篷下,遙遙看著上官雲的背影。
如果上官雲把那碟子烤肉和負責燒烤的兵士交換了,她就可確定那碟子烤肉和上官雲沒關系,可上官雲沒有交換,還扔了。
謝玉目光轉過,看向隔著幾個篝火之外的兩個白框:“死士”。
“謝二。”謝玉喚。
“大人。”謝二近乎無聲而來。
謝玉道:“動吧。”
“是!”
一個時辰之後,就在輜重糧草的農夫們要睡覺,兵營中的將士們也開始巡視時,有兩名軍士因一日前,五日前,八日前三次懈怠巡視,行軍時踩踏了莊稼,被公示刑罰,杖責二十。
二十棍子打在身上,劈啪作響。
無論兵士還是農夫都不免心有戚戚。
連著八九日之前的錯處都找了出來,還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錯誤,換做他們自己都忘,這位謝大人竟都記得!到底是在哪個犄角旮旯藏了人盯著?
是你?
是你?還是你?
更還有的兵士農夫暗暗松口氣,他們也有犯了類似錯誤,謝大人沒有找尋他們,看來謝大人的人手也不是纖毫可見。
謝玉當然不是事無巨細,她隻安排了人盯住那兩個死士。
杖責之前,謝玉現身,紅色官袍在夜色下如同燈籠明亮耀眼。
“本官既為此行主官,絕不容有人懈怠氣餒,或者是藏著不該有的心思,行不該有之事,此小懲大誡,若有人再犯,本官絕不妄縱!”
清清朗朗之下,也讓下面腦袋裡能稍微轉幾下的人意識到這位謝大人絕不是因為那點兒錯事就罰這兩名兵士。
上官雲追到了謝玉的帳篷裡,
“大人是知他們身後?”上官雲問。
謝玉點頭:“都是外人。”
上官雲了然,垂首正要退去,謝玉道:“哦,來時也匆忙,我倒也忘了你家中都可還好?”
“是,都還好,謝大人關心。”上官雲道,低眉時目光閃動。
謝玉看到了,道:“那就好。現在臨近陽門關,有些話我還是要告訴你。”
“請大人明言。”上官雲道。
謝玉看著上官雲:“有些事兒,你以為是天大的,可在別人眼中可能只是舉手之勞;更有些事兒,一步錯步步錯。陽門關不同並州城,行事切記要小心。”
上官雲頭垂更低:“是。”
“還有,一路上你也病了好些時日,到了陽門關可就不能再病了,不然事情可就沒法做了。”謝玉道。
“是,下官領命。”
上官雲應,離開謝玉帳篷的背影失魂孑然。
謝玉看著上官雲的身影,目光落在他頭頂上的藍框上。
她重視上官雲,是因為她記得他是肱骨之臣。
只是事情緣由改變,她記得的也許會成真,也許就是她曾經記得的,比如薑宏就早死了幾個月,還喪命在了陽門關外。
上官家和謝氏沒有矛盾,那位世子想找人動手,可能會找到上官雲,上官雲不想做,所以這一路上斷斷續續的病了一陣兒,如今快到陽門關,得動手了。
所以在聽到她的那番對他的倚重之話話後才會那麽激動。
明知道烤肉有毒,還是要吃。
他是自知活不下去,也可能是不想活。
多多少少她點明了,也表明了她的立場。
至於後面他的選擇,她無能為力。
萬物寂靜,夜色漸深,轉眼間又是天邊魚肚白亮,龐大的運糧輜重隊伍再次啟程,長蛇一般往陽門關行去。
古樸巍峨的陽門關坐鎮在耕田和草牧之間,數百年來稱為關,關外是遊牧之民,關內為耕種漢家百姓,大炎國朝旗幟高高飄揚,四面的城門下都是飛戎兵甲,如潮水往城門城牆衝鋒。
城牆上密麻如林的弓箭飛射,城牆下飛戎兵甲盾牌舉起擋住。
城牆下的飛戎兵士爬上雲梯,城牆上的大炎兵士滾木,火油瓢潑而下。
廝殺,痛呼,哀嚎。
火,血,鐵。
濃煙之下,與敵同歸於盡,還是死不瞑目,都是數不清的兵士倒在地上。
終於,陽門關的兵士們打退了飛戎兵甲的進攻。
敵我雙方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攻擊。
飛戎人空著手過來收攏自己的兵士屍體,陽門關的兵士們也打開城門收攏被飛戎弓箭射殺倒在城外的兵甲。
彼此相隔,但盯著彼此的眼中都透著血恨。
戰爭不知因何而起,然死去的是同袍,是摯友。
城樓上,薑晟臉上布滿了煙塵,身上的盔甲上沾著血痕,有新染上的,也有舊的,薑晟不管不顧,隻盯著遠處林立起伏的飛戎軍帳,擰眉沉色。
陽門關鎮守錢槐將軍和城牆上仍堅守的將士們說了幾句以提升士氣,轉眼看到那邊立著的薑晟,默默點頭。
在飛戎人來攻的第一日,錢槐將軍不想讓薑晟上城牆,誰第一次看到斷肢流腸子都會嚇到,當初錢槐將軍也嚇得手足無措,但別人被嚇到沒關系,身為漢王之子,被嚇到就只會擾亂軍心,但薑晟還是執意上了城樓。
錢槐沒有阻攔。
不就是丟人嘛!
卻是沒想到雖然薑晟的面色發白,還是如標槍站直在城樓之上,更親手射殺了幾個飛戎人。
這就不得不讓錢槐多看幾眼。
原來呂塘說的四公子親自衝鋒陷陣是真的。
這年紀比起當初世子往軍營來大不了幾歲,表現得倒也不比世子差。
而且學得也快。
他在城門樓子上安撫軍心,提升士氣的幾招都學會了,弄得錢槐都生出了危機感。
他是擔心四公子回轉並州城路上發生什麽意外,落罪在身,所以才在軍報上提及不方便,可漢王怎麽就順水推舟了?不會漢王是想讓四公子在陽門關站住腳?若是世子想要對四公子不利,四公子還有陽門關可守,實在不行退可往飛戎?
當然錢槐也覺得自己是胡思亂想,現在飛戎顯然是想要佔大炎的便宜,二公子都死在飛戎手中,四公子若出塞,下場也好不了。
正就是在錢槐胡亂思量的時候,薑晟忽然轉頭四顧,看到錢槐,急匆匆過來。
“此次雷聲大雨點小。”薑晟道。
錢槐點頭:“連著打了這些天,也累了,天也熱。”
“不對,那邊是拉姆的旗。”薑晟道。
錢槐詫然:“那又如何?”
“以拉姆的性子,往常至少也要兩個時辰。”薑晟道。
錢槐也注意到了時辰,但戰場之事瞬息萬變,時辰也代表不了什麽。
“那四公子在懷疑什麽?”錢槐問。
薑晟再次望向飛戎軍營:“今日沒有看到廝羅。”
錢槐的面色也沉下來,廝羅和拉姆兩人是並州的老對手了,比起拉姆,廝羅要更難對付。
“今日征伐的部落也少了幾家,難道說廝羅率兵去了冬城?”錢槐遲疑。
冬城遠沒有陽門關宏偉巍峨,若是廝羅真的率兵去攻,怕是堅持不了多久。
但這都是猜測。
薑晟隱隱覺得心頭不安。
“報——”城樓下有兵士疾步跑來。
“何事?”錢槐沉聲。
“我並州所援糧草輜重已達五十裡之外。”兵士道。
錢槐驚訝:“這麽快?”
按照以往運送輜重糧草的時候來算,還有兩天才到。
嘖,這位謝大人名不虛傳啊!
錢槐看向薑晟,薑晟眼中乍然萃亮。
……謝玉距離他只有五十裡。
五十裡,五十裡之遙,又近的似乎只是轉瞬。
仔細想來不過一月未見,可於他好像過了一年,甚至更久。
聽說謝兄在並州城弄出了夏日生冰的法子,可惜這邊到現在沒嘗到,也不知道是什麽味兒;聽說謝兄在王府裡把父親冷嘲熱諷了一通,父親處置了一個下人,看似是沒有用,可原來父親根本不理會王妃所為,這是第一次,而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更多次。
薑晟腦中一時紛亂,但就在這個時候,忽的靈光乍現。
“我想到了,他們的目的是糧草輜重。”薑晟臉色大變,“此刻恐怕廝羅已經率兵潛入去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