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醜陋的夜叉
一邊打,那些人還叫著,“死胡人,滾出大唐去!”
“醜八怪,你嚇到我的孩子了!”
“你去死吧!”
“我打死你,讓你出來亂跑!”
“你還敢來買東西!夠資格嗎?”
“拉他見官,把他送大牢裡去!”
春荼蘼看得心中一陣陣火大。
這是什麽邏輯?權貴欺侮平民,平民就欺侮更可憐的人。居然還種族歧視,就像某國的法律,只要祖上有一滴黑人的血,不管皮膚多白,也算是黑人。那胡人又怎麽了,如果是安分工作吃飯的,憑什麽要隨便打人,還要侮辱人家的人格啊,還用這麽惡毒的語言。
可見,普通人若狠毒起來,就像是生鏽的刀子割肉,除了痛,還留下醜陋的印跡。這就是她從不仇富仇權的原因,哪一階層沒有毒瘤?
情不自禁的,她站起來。
恰在這時,那被打的男人為了躲避那中年婦女的撓抓,抬起了頭。而春荼蘼正在二樓,從她的角度,正對上那張臉。
奇醜無比,連眼皮似乎都粘連了,掩住了眸色。
不認識!絕對不認識。但,瞬間,春荼蘼的心揪了起來,生疼生疼。
夜叉!
剛才看身影就覺得熟悉,此刻見他微揚著頭,就算面目不識,可心也知道!
他是西突厥的王子,地位崇高,人們相信他為狼神賜與。他骨子那麽驕傲尊貴,視皇權和財富如糞土。他是武功卓絕的人,萬人難敵,出入皇宮,如入無人之境,也能在大半夜裡把她從守衛森嚴的安國公府中“偷”出來而不驚動旁人。
這樣的男人,可現在,幾個最底層的粗鄙小民,沒有任何武力值的,都可以追打他!這樣的男人,就因為突厥和大唐雙方的通緝,不能自由自在的行走在陽光下,必須遮蓋他英俊無倫的容貌和昂藏不凡的身軀!
這就是他做過殺手,殺人如麻,可她卻從不怕他的原因。他的內心善良而高貴,從不願意傷及無辜。該做的事,狠得!不該做的事,絕不濫殺!否則剛才在店裡,他就能宰了所有人滅口,連痕跡也不留,何至於狼狽至此!
而他已經改換了面貌,他已經把自己變得奇醜無比,可只是上個街,就要被人這麽對待!
春荼蘼的心又痛又怒,就像生生扯出來,扔到地上,被人用腳死命的踐踏一樣。她這些日子沒有見到夜叉,今天很幸運的偶遇,本該高興的,卻見到這樣的情形。她隻覺得有火在胸中燃燒,於是不管不顧的衝下樓,跑到街上。
小鳳和過兒沒提防她突然的舉動,呆了一呆,之後過兒就忙著會帳並收拾東西,小鳳則趕緊跟上去。到底是晚了片刻,杜家的馬車正好經過茶舍門前,驚險萬分的差點撞到春荼蘼。
急急的勒馬聲中,夾雜著小鳳的驚叫和車內人的驚呼與責罵。但春荼蘼什麽也聽不見,直直衝到夜叉面前。
夜叉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側過臉,躲避春荼蘼的目光。這個面具太醜了吧,剛才連小孩子都嚇到,荼蘼一定不喜歡。是的,她一定認出他了。他變成什麽樣子,她都會認得。
而那一群打人者聽到急停馬車引來的騷動聲,不由得愣住,停止了追打的行為。春荼蘼借機擋在夜叉身前,對那群人怒斥,“你們幹什麽?怎麽當街隨便打人!”
“回小姐,他是胡人!”中年男人說。因為春荼蘼穿戴得好,氣勢又足,那對夫妻覺得她非富即貴,因而很恭敬。
“胡人就不是人嗎?難道你們打他,他就不疼?連皇上都沒有把胡人劃為賤民,你們怎麽就敢隨意打罵折辱?”她氣得發抖。
“不是啊,這位小姐。”中年婦女解釋,“我們夫婦帶著自家和親戚家的孩子到鋪子裡買糖果子,正挑呢,這個人就進來了。他長得那活鬼的樣子,當場嚇哭了我最小的閨女。”
“那你們就動手啊。”春荼蘼小臉煞白,“你跟他說一聲,讓他把臉遮住不就行了。再者說了,誰說長得醜就不能上街?長得醜就不能買糖果?大唐律法有規定嗎?你們不就是欺侮他貧困嗎?:若是個權貴,哪怕長得再醜、再嚇人,你們敢吱聲嗎?就你家孩子嬌貴,是人就得給你家孩子讓道?五大家族還沒如此呢,你們小門小戶的就敢這樣霸道,誰給你們的道理!而且你們心腸這樣毒,還帶著孩子打人,就不怕以後孩子都學壞?”她嘴皮子利索,無理還能攪三分,此時又佔著理,登時令得那對夫婦啞口無言。
人群,漸漸圍上來。
那男人大約總在這一帶活動,被春荼蘼數落得惱羞成怒,面子掛不住了,又見這女子雖然穿得富貴,卻只有一個丫鬟跟著,忽然壯出些膽氣,雖不敢動手,卻大叫道,“不過是個胡人醜鬼,打就打了,還能怎麽樣?”
“怎樣?見官啊。”春荼蘼冷笑,“知不知道,無故毆傷他人是犯法。隻手腳相加,就要笞四十,見血為傷,情況就嚴重了。朝廷既然沒說胡人可以隨意打殺,你們就承擔責任吧。可別說你們是開玩笑,戲打也是打。”
“哎呀我的天!”那中年女人立即一屁股坐在地上,那男人的臉也瞬間白了。
這個年代的普通百姓,是很怕上公堂的。
“小姐,是我們錯了,別上公堂吧!”那男人反應過來,變臉奇快,立即哀求,“下次再不敢了,請小姐開恩吧。”
他一臉討饒的樣子,連連鞠躬,幾個孩子嚇得要哭,看起來好不可憐。可是,真是應了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們欺侮他人時,怎麽沒有半點惻隱之心?
但春荼蘼不過是嚇嚇他們,並不想上公堂,那樣夜叉暴露的機會就大,當下見好就收,擺擺手道,“快滾吧,以後別欺侮比你還要弱小的人,很齷齪的,也給孩子樹立了壞榜樣。”
“是是是,一定聽小姐的話。”中年男人說著,拉起老婆,帶著一群大的小的跑掉了。
春荼蘼轉過身,見夜叉側著頭,縮著身子,心疼更甚。是被她撞見,難堪了吧?可她真的不介意,他就是他,長什麽樣子根本沒關系。而他,本不該活得這樣沉默,他有權利像正常人一樣。不應該這樣的!不應該的!
低頭間,見他的手臂給人抓破了,不知那一家子用了什麽暗器,居然鮮血直流,從手臂一直淌過手背,由指尖落入塵土。而此時,雖然自愈了些,可仍然有血跡滲出。
春荼蘼立即在自己身上亂摸,想找出一條帕子來。可越是需要時,就越是找不出,正著急間,身邊突然伸出一隻纖纖玉手,以及一條粉色繡著白荷花的帕子。
“用這個吧。”
春荼蘼回頭,驚訝地發現來人竟然是杜含玉。再往不遠處看,見杜東辰、杜含煙也走了過來。人家的陣勢比春荼蘼可大多了,丫鬟婆子侍衛一大堆,立即把人群驅散了。
“春六、你又正義感發作,卻怎麽不看點路,我家的馬車為了防止撞到你,緊急停下,把我姐姐的額頭都磕傷了。”杜含煙氣乎乎的道。
春荼蘼消化半天,才明白那聲“春六”是叫她。她在春遊日發作過一回,看來貴女們真長記性,怕再說“春家”什麽的,被她誣賴不承認她是白家人,改口挺快。
再看杜含玉的額頭,雖有碎發擋住,卻真紅腫了一塊。
“對不起,是我的錯,救人心切,沒留神。”她從來是個有錯就認的性子,不覺得丟人。
“沒關系的,又沒破皮,回家抹點藥膏就好了。”杜含玉溫柔大方的微笑。咦,怎麽感覺不是對自己笑,是對……夜叉?她看錯了吧?一定是眼花!
杜含玉的手舉著,拿著帕子,春荼蘼沒理,夜叉自然也沒動手,隻垂頭站在一側,連話也不說。而接下來,杜含玉更是做了一件奇怪的事,突然動手把帕子包在了夜叉的手臂上,動作雖然快到令夜叉沒來得及拒絕,卻輕柔無比。
“三妹妹!”杜東辰輕叫了聲,滿臉不讚同,甚至是有點發火的。杜含玉在奉國公府的姐妹中,正是排行第三。
而大家小姐的帕子,怎麽能隨便給男人?而且是像乞丐一樣的胡人?大唐的禮教比宋明清這些朝代寬容多了,沒這麽多忌諱,大人物也經常娶寡婦或者搶別人的老婆,可這個舉動也實在是逾越了。好在圍觀群眾已經走乾淨了,看到這一幕的人不多。
但,春荼蘼心中疑慮重重。難道,以前看錯了杜含玉,她是個正派的好姑娘?那杜含玉也不至於做到如此吧?難道是跟她比善良?
她春荼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助。杜含玉就大慈大悲,普渡眾生?
可惜一邊的杜含煙卻沒什麽眼色,不放過任何一個攻擊春荼蘼的機會,冷哼道,“上回你不是振振有詞的說自己多正直,多俠氣,怎麽今天就威脅起窮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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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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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