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小姑
  “得得得，別三句話不到就犯渾，你看哪個有出息的男的打媳婦？別說說的就走板兒，沒個正行！”李富興嫌棄的看了一眼自己這個二弟，斥道。

  “怎的，這媳婦難道不該揍？”李富來有些不服。

  “二哥，你也真是，這世上只會動武的都是大老粗，有幾個能成大氣候的？人之所以成為人而不是畜生，那是靠智商，智商懂嗎？”李富有歎了口氣道。

  “切，別跟我扯犢子了，那老四還是大學生呢，也沒見他出息到哪裡去啊？”李富來一臉不屑的反駁道。

  “人家怎麽沒出息啊？人家吃的是商品糧，坐得是辦公室，跟咱們這些泥腿子能一樣嗎？”李富興道。

  “泥腿子怎麽啦？沒有咱們這些泥腿子他們城裡人都吃什麽喝什麽呀？”

  “懶得跟你廢話！”眼看跟自己這個二弟實在是說不通，李富興憤憤的白了他一眼不再說了。

  李富來一見沒人與自己抬杠了，立即樂呵了起來，深覺自己的道理最為正確。

  文燕到媽媽近前立即撒起了嬌：“媽，我想吃冰棍兒，您摸摸我後背都是汗了！”

  “好閨女，咱們一會兒就走了，你再忍忍，到家就有冰棍兒吃了！”媽媽說著就拿出手帕幫文燕擦起了汗。文燕一聽吃冰棍兒的事又泡湯了，立即噘起了嘴。

  “媽，我看爸爸他們的意思不像是一會兒就能走的呀？這家現如今主事的就是我四叔和小姑，也沒有別人！”文慧看了看妹妹委屈的樣子有些不忍。

  “哼，你看他們這院子到現在連席棚都沒有要搭的意思，咱們還在這待著做什麽？”二嬸道。

  “可是咱們不也沒打算在這吃嗎？還管他們搭不搭席棚幹嘛？”文慧嘟囔道。

  “你二嬸的意思是，他們根本就沒打算好好辦喪事，一切從簡了！”媽媽解釋了一句。

  文慧這才明白過來：“哦，原來說的是這個意思啊！那文燕你還是先忍忍吧，要不你把袖子挽起來，那樣也能涼快些！”

  其實本來她們穿的都不多，但無奈如今加上一層孝就厚了。孝布都是粗糙的漿性棉布，比普通的夏季衣料厚，所以更覺捂得慌。

  於是文慧幫著文燕挽起了袖子，把胳膊露了出來，站在樹蔭下，她這才略覺得好受了些。

  “姐，你怎不熱呢？”文燕不禁納悶。

  “熱呀，只不過我不像你那麽愛出汗，我只有潮濕悶熱的天氣才出汗，這種乾曬的日子我的皮膚即使曬得發燙也不會冒汗的！”

  “啊？那你真幸福！”文慧羨慕的嘟了嘟嘴。

  “誰說噠？我這種才不好呢，因為容易中暑，身體裡的熱不容易散出來.”文慧解釋著。

  這時爸爸終於跟四叔提出了告辭，四叔一聽馬上從靈棚裡走了出來。

  “哥，你們中午不在這兒吃啊？”四叔皺著眉，癟著嘴很有些不情願。

  “不了，我們這一大群人都在這裡也不叫事，能來看看媽也就知足了。以後咱們兄弟該走動走動，該聯系聯系，但規矩就是規矩，我們不能不講理！”

  “老四，你好好守著咱媽，我們先走了！”三叔拍了拍四叔的後背道。

  “你們不送咱媽到墳地，看她入土為安了嗎？”四叔再次挽留。

  “我們不去墳地，看著自己媽死後不能與自己的爸爸並骨？平白生一肚子窩囊氣！”二叔提起這個就來氣，語氣自然不好。

  四叔一時沒了聲音，隻默默的送著他們往外走。

  “哥，你們怎麽這就走啦？”小姑一看人要走，立即跑過來嚷道。

  爸爸看了看他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腳步沒有停，隻回了句：“我們還有事，送送媽就回去了！”

  “大哥，咱們兄妹好不容易見了面，你怎麽能待這麽會兒就走了呢？那是不是以後也不願意與我們相見了？”說著說著小姑就扁了扁嘴，眼淚瞬間噙滿了眼眶，聲音中也帶上一絲落寞。

  媽媽看了一眼幾個小叔子和妯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便道：“沒有的事，以後你若樂意走動，我們自然歡喜，但現如今我們卻是不便久留，心意已到就得了！”

  “可可她畢竟是你們的媽啊！”小姑仍舊有些不死心。

  “我說孫玲，難道你沒看出來，你這幾位哥哥嫂子是嫌棄你，真是一點骨氣都沒有，非要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去！”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瞬間讓眾人冷了臉。

  文慧回過頭一看，正是那個王立栓，也就是自己的小姑夫。她輕輕扥了扥媽媽的衣服，小聲的道：“媽，他就是我小姑父。”

  媽媽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爸爸便道：“我們還是走吧，免得摻乎到他們這些是非中去。”

  誰知媽媽這邊話音未落，二叔已經衝出去打人了。王立栓雖然個子不算矮，怎麽著也得有一米七多，但無奈他身材瘦削，長得乾巴，被二叔這個粗壯的身板一撞，立即後仰摔了個屁股蹲兒。

  “你他嗎幹嘛呢？走路不會看道啊？”王立栓這時還不明白是被二叔故意撞得呢，仍以為是對方不小心造成的。

  “不會說人話，就給我閉嘴！”二叔緊跟著一個大嘴巴就抽了上去，瞬間王立栓的嘴角就見了血。

  李文舉一看馬上跳著腳拍手叫好：“我爸真厲害，打他打他，誰讓他罵人！”

  二嬸一見忙拉住他，低聲訓斥：“你給我閉嘴，小心你爸連你一塊兒揍！”

  “憑啥？我爸最疼我了，他才不舍得打我呢！”李文舉扭頭，一臉的不信。

  “他不打你，我打你！”二嬸瞪眼斥道。

  “哼！”李文舉雖有不服，但卻不敢再嚷了。

  “你他媽敢打我，真以為我們東家窪沒人了不成？”王立栓立即叫囂起來。院子裡其他前來吊唁的人有很多都是村子裡的，見有人鬧事，自發的就往同為本村人的王立栓身邊站了站，一時間劍拔弩張的架勢更甚。

  “王立栓，他們都是我哥，是我的親人，你有什麽資格衝著他們吼？”玲子適時的喊了起來，儼然一副護著哥嫂的架勢，這讓本對她不太感冒的李富興等人瞬間覺得親切了些。

  “怎麽著？你還打算胳膊肘往外拐，掉炮往裡揍是吧？那行啊，趕緊跟我把離婚手續辦了，我倒要看看你這幾個哥哥會不會管你這個外椏兒！”王立栓咧了咧嘴，嗤笑一聲，滿臉譏諷得看著她。

  玲子衝著王立栓可惡的嘴臉運了運氣，轉頭掃過自己的諸位哥哥嫂子，心中忐忑，不知他們聽了這些會作何反應？想了想還是打算再加一把柴，把火燒得更旺些：“王立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他們才是我的親人，要說外椏兒，也只有你才是！”

  “呵呵，呸！你就別在這自說自話了，人家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裡，你還真當自己是根蔥啦？真真是可笑至極！”說著王立栓就哈哈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了世間最不靠譜的話語一般。

  過來吊唁的東家窪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這夫妻倆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兒，平時也沒見玲子這個人性格有多強硬，怎麽今兒就一反常態了呢？但礙於面子，他們還是得給栓子撐撐腰，畢竟都在一個村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誰也不可能說完全求不招誰。

  “玲子，你怎麽嫁了這麽個貨色？當初咱媽嫁閨女也太草率了！”二叔首先搭了腔。

  “二哥.”玲子一聽終於有人搭了話，剛才的氣勢立即坍塌下來，表情變得脆弱而無辜，就連這一句‘二哥’出口時也帶上了哭音兒。

  “唉！再怎麽滴咱們也是有血緣關系的，怎麽也比兩旁世人近！”二叔不會說什麽安慰的話，估計這已經是從他口中說出的最溫情的話了吧！

  玲子把臉又轉向大哥的方向，委屈又帶著些許期盼得道：“大哥會把我當親妹妹看嗎？”

  李富興沉吟了一會兒，張了張嘴，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麽拒絕的話，隻得微微的點了點頭，算做了回應。

  “玲子，以後我們就是你的親人，有什麽難處和委屈盡管說。”陶玉萍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幾個老爺們實在表現的不夠擔當。自己婆婆當初走那一步也是迫不得已之舉，試想一個寡婦帶著四個大小子那日子得過得多苦才能活下去？改嫁畢竟還把幼小的兩個帶走了呢，雖說三叔跑回去了，那還養了一個四叔呢。同為女人她很同情自己婆婆當初的不幸，以及改嫁時的無奈。

  對於這個小姑子，她並沒有什麽嫌棄或者不喜。孩子有什麽錯？生不能決定父母，如今父母都已逝去，能夠仰仗的娘家也就只有這幾位哥哥了。而這幾位卻還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她不相信自己的老婆婆會不願見到自己的幾個兒女好，如若哥哥們能夠願意照顧妹妹一二，婆婆泉下有知一定也會高興的。

  再說玲子，一見自己這個大嫂終於吐了口，心裡的一塊兒大石也總算落了地。以後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最終這場鬧劇在玲子和村人的調停下，在文慧爸媽和兩個叔叔嬸嬸告辭離開的決定下，終於落了幕。

  開車回家的路上，媽媽就忍不住問爸爸：“李富興，再怎麽說那也是與你有血緣關系的妹妹，你怎麽看她受欺負不張口呢？”

  爸爸沉吟了一會兒，直到媽媽以為他會拒不回答的時候，才開了口：“我覺得人家小夫妻之間吵架咱們不方便插嘴，說深了說淺了都不合適。”

  “夫妻吵架？我怎麽沒有看出來？”媽媽驚愕。

  “他們雖然明面上是說的咱們與玲子的關系，實際上還是他們夫妻之間的矛盾，不過具體因為什麽非要當著咱們的面兒吵，我就猜不透了。”

  “不可能吧，我覺得你說的這種情況完全不符合當時的場景啊！”媽媽有些想不通。

  “媽，我跟大姐出去玩的時候見到那個小姑父還打小姑著呢，都把小姑打哭了。後來我和大姐過去勸，那男的還罵我們，甚至還要打我們，最後還是小姑護著，他才沒敢動手！”文燕突然道。

  “文慧，是這樣嗎？”媽媽有些不敢置信。

  “嗯，那個王立栓是打小姑著，不過.”不過文慧這句話沒說完，媽媽就開始為小姑鳴不平了。

  “李富興，看來她小姑這對象真是不行啊，打老婆這是大忌，還不如勸他們趁早離婚呢。就衝他打媳婦這一點便知道他不是什麽好人，玲子與他過絕沒有好日子。如若離了婚有咱們幫趁著，肯定不會過得太差，嫁誰也比嫁這個窩囊廢強。你瞅孫玲那個瘦弱樣，小臉兒蠟黃，顯然是淨受苦了！”媽媽開始了自己的猜想。

  “沒聽說過‘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嗎？她過不過的好，也不需要咱們來勸！”爸爸依舊神色平靜，並沒有被媽媽這一通分析給影響到。

  “可她是你的妹妹，你難道要看著她繼續受苦，不理不睬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