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照相
  因為二姨拿來的一兜小魚不能擱時間太長，怕缺氧死掉，所以中午就打算把這魚都做了。

  魚很小，也不用特意去挨個摘，直接洗淨裹上玉米面在油鍋裡煎至金黃。然後放入蔥段，薑片，蒜塊，醬油，白酒，醋，鹽，一點白糖，添適量水，再在鍋邊貼一圈玉米面餅子，蓋上鍋蓋就行了。這一鍋出，省時省力，吃的時候，餅子背面有一層脆脆的硬嘎兒，就著香香的小魚，別提多美味了。

  中午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吃的貼餑餑熬小魚。小孩子不會摘魚，但是這種小魚不用摘刺，可以直接整個兒吃，所以就連琳琳都吃了個心滿意足。

  午飯過後，二姨出去溜了一圈兒，回來時竟然領了一個走街串巷吆喝照相的師傅回來。

  這可真是件稀奇的事情，沒想到照相師傅也有走街串巷吆喝的。一想也是，這個時代農村的照相館簡直就是稀有事物，一個人一輩子也照不了幾張相。

  農民們感興趣的是怎麽種好莊家，吃的好一些，穿得好一些，對於照相這件事情還沒有那麽熱衷。甚至結婚都很少有照結婚照的，有的奢侈一點兒也就是去照相館照一張普通大小的合影照片擺在相框裡而已。

  這照相師傅看著四十多歲的樣子，穿著很樸實。一進院子就從他自行車車把上掛著的包裡拿出了一個黑色的筆記本，本子一打開就開始和從屋子出來看究竟的姥姥聊了起來，說這個村子誰誰家裡照了多少張，說他自己照相技術有多好等等。總之，這話匣子一打開就說起個沒完。

  姥姥一向不喜歡嘴貧的人，尤其是那種喋喋不休追著你，一個勁吹噓自己的產品多好多好，吵吵著讓你買的那種，於是就道：“我們不照相你走吧！”

  照相師傅一聽這話可就不幹了，“大娘，這可不對啊，是這大姐把我叫過來的，說要照全家福，我這大老遠的跟過來了，您卻說不照了，這不是坑人嗎？”

  “今天天氣不好，照相不好看，要照也得等好天氣照，今兒個？不照不照！”姥姥使勁的擺了擺手，就扭頭回屋了。

  “嘿！大姐，這叫什麽事兒啊！”照相師傅見這老太太脾氣還挺倔，扭頭衝著二姨道。

  二姨那多精的人啊，一下子就瞧出了症結所在，姥姥這肯定是嫌照相的嘴太貧了。就對著照相師傅道：“要不你就在這等會兒，我去屋裡勸勸老太太，一會如果老太太出來你可千萬什麽也別說了，就等著給我們照相得了！”照相師傅心想那也只能如此了，總不能白跑一趟不是。於是就乖乖的在院門口等著，也沒敢嫌外面冷。

  二姨到屋裡看到大夥兒正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兒，就說出了自己領照相的來的原因。

  “媽，您看難得我老舅和我舅媽都正好在咱們家，我們姐五個也正好都在，我在村西邊正好也遇到了這個照相的師傅，我就想著這麽正好的事都碰到了一起了，咱們真應該今個兒照一張大合影，留作紀念。您看平時也很難聚這麽齊不是？再說那個照相師傅我剛才也說他啦，他也答應一會兒給咱們好好照，現在就在門口等著呢。”二姨說著就去拉姥姥的手，一邊摩挲著，一邊又道：“媽，您看多難得的機會呀！咱們這麽多年，一家子還沒照過大合影呢！”

  姥姥被二姨這一陣半哄半勸的話一說，態度終於有了些松動。

  “二姐，二外女說的對，咱們確實應該照一張合影，以留作紀念。到時候我也能讓我的閨女、兒子、孫子、孫女什麽的都看一看咱們老家這邊的親人，多好啊！”舅老爺也適時地勸說道。

  “唉，那就聽你們的，咱們就照吧！”姥姥歎了口氣。

  “姥姥，那是不是也得把我大舅二舅也叫來一起照啊？”文慧忙著提醒道。

  她想起上一世有姥姥舅姥爺等人的合影裡並沒有大舅和二舅，當時總覺得兩個舅舅沒有一起照有些遺憾，現如今再一次經歷這種事兒，總想彌補一下遺憾。

  “你舅舅他們也不知在不在家，再說現在去找他們，這一來一回也不少功夫呢呀，那照相的能等那麽久嗎？”姥姥不禁有些猶豫。

  “沒事兒，讓他多等會兒怎麽了，誰讓他不招人待見呢！”二姨撇了撇嘴笑到道。

  “那你們先等著，順便抓緊時間梳梳頭髮，打扮打扮，我騎車去叫我哥他們，一會兒就回來了！”三姨自告奮勇的說完，立即出發了。

  “那咱們就都打扮打扮，二丫頭，你去告訴那照相的一聲，讓他再多等會兒！”姥姥說完慢慢的下了炕，踱到牆櫃那去梳頭髮。

  二姨應了一聲出去了，只見她在那比手畫腳的說了幾句，照相師傅就眉開眼笑的點了點頭。

  一轉眼，姥姥已經打扮的差不多了，頭髮低低的盤在腦後，上面套了發網還插了個銀簪子。上衣是一件偏襟藏藍棉布小襖，下身是黑色的緬襠棉褲，小腿上綁著裹腳布，下面三寸金蓮的小腳上穿著一雙藏藍色緞面繡花的棉鞋。這鞋聽說還是媽媽做得呢，你還別說，這小老太太一打扮還真精神。

  雖然時代不同審美也會有所不同，後世光想想裹小腳的過程，很多人就會一陣惡寒，但如今看著姥姥的這一雙穿上尖尖鞋子的小腳，竟然讓文慧的腦海裡閃現出“好看”這兩個字！
  文慧也被媽媽抓了過來重新梳了一下她有些紛亂的頭髮，三下兩下就給他扎了個馬尾，上面還用綢帶給她系了個淺綠色的蝴蝶結。

  這一身紅色的衣服，頭上系了個淺綠的蝴蝶結，老媽這是什麽審美啊？不是有句話說叫紅配綠賽狗屁嗎？她這可不正應了這句話了。

  反正頭頂上帶個綠的就是讓文慧有些別扭。於是她偷偷地把這條綠綢帶解了下來，然後對著琳琳做出愛不釋手的嘚瑟樣，勾的琳琳一把就搶了過去。文慧還做出一臉舍不得的樣子道：“琳琳，這是我的綢帶，你頭髮那麽短又不能梳辮子，要它做什麽？”

  “誰說我不能梳辮子的？我又不是沒有頭髮，哼！”琳琳拿著綠綢帶非要四姨給她戴在頭上。四姨說她頭髮太短，不能梳辮子，戴不了這個，她立即躺在炕上打起了滾兒，眼看著就要哭聲震天了。

  “四姨，我有辦法！”文慧說著就從自己頭上卸下來一個小小的黑卡子，把綢帶做成蝴蝶結的樣子穿了上去，然後把卡子戴在了琳琳的鬢角。惹得這個小胖孩立即跑去照鏡子，對著鏡子還一陣陶醉的樣子。

  文慧見此，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文慧呀，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給你買的這條綢帶呀？”媽媽突然湊過來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仿佛把她的這點小心思已經看的透透的了。

  嚇得文慧連忙說道：“怎麽能？我只是覺得自己沒有琳琳白，這綠色給她戴更適合些，嗯！就是這樣。”

  “嗯？是嗎？”媽媽瞥了她一眼，用懷疑的口吻道。

  “嗯，就是這樣！”文慧用力的點著頭，生怕媽媽不相信。說完立即跑去搬屋子西牆邊的太師椅，可是她又忘了自己現在是五歲的身體這件事了，吃奶的勁兒都恨不得使出來了，椅子還是紋絲不動。

  “傻丫頭，別白費力氣了，你才多大點兒，連我搬這個都費勁呢！”媽媽實在看不下去了，終於出聲阻止。然後又小聲嘟囔道：“就算想轉移話題也不用這麽努力吧”

  “額”確實有些尷尬。

  這時候院子裡就響起了腳步聲，大舅二舅連著大舅媽二舅媽都來了，而且兩個舅媽一看就精心打扮過。雖說外面比之過年時算是暖和了些，但是也不至於現在就穿毛衣了吧。

  這個時候的初春可是和冬天沒差多少，晚上還是會有凍的。只見大舅媽外面穿著一件黑色呢子大衣，裡面套著一件豔紅色的雞心領毛衣，毛衣領口處還戴了白色的假領子。下身一條天黑色帶暗紋的褲子，褲線燙的筆直。腳下一雙擦得黑亮亮的圓頭皮鞋。

  具體這一身兒是不是當下最流行的，文慧並不清楚，但是看著大舅媽那驕傲的小眼神，可以肯定她自己肯定是這樣認為的。

  二舅媽則是穿著一件深藍色的呢子大衣，裡面穿了個草綠色的手工毛衣，上面織著的繁複花紋讓文慧很是喜歡。

  畢竟她們這一代基本上就沒有幾個人會織毛衣了，因為買現成機器織的毛衣又便宜又好看，誰還願意花大把的時間去自己織呢。雖說後來也有少量商家賣的是手工織出來的毛衣，但是價格太高，也不是她這種人能輕易消費得起的。

  大舅媽拉著大舅當先進了屋，見了屋裡的姥姥姥爺，忙道：“爸，媽！”看到正在屋裡面穿戴整齊正打算出去照相的舅姥姥舅姥爺又道：“呦！老舅老舅媽都在哪！昨個兒聽說您來了，我還說請您去我們那住兩天去。可三姐說怕您住不慣，說你們城裡人愛乾淨，也講究。我這家裡孩子多，如今又都是最擾人的年歲，實在頑皮，也怕惹您煩，就沒來！”

  舅姥姥聽了，和善的笑了笑，道：“我們在你媽這住兩天就該回去了，家裡也惦記著呢。”

  “是，是！BJ雖說離咱們這不遠，可是仔細來說卻也不近，表哥表嫂們惦記也是正常！”大舅媽笑著附和道。

  二舅媽和二舅進來後，也跟屋中的人都打了聲招呼，然後又說他們從家裡拿了兩把椅子來，說是為了照相時給幾位長輩坐的。說完，二舅媽又讓二舅幫著把屋子裡的兩個太師椅搬到院子裡。大舅媽見了撇了撇嘴，扭頭見大舅已經去和二舅搬椅子去了，又是一陣氣悶。

  隨後大夥兒就都來到院子裡，按照攝影師的要求一一站好位置。姥姥姥爺舅姥爺舅姥姥坐在最中間，兩個舅舅站在姥爺和舅姥爺後面，兩個舅媽分站兩邊，四個姨和文慧的老媽站在最後面，為了讓她們不被前面的舅舅舅媽們擋住臉，攝影師就讓他們一人腳下踩了一個小板凳，小板凳不夠就搬了幾塊磚墊腳。

  文慧和琳琳兩個小孩子則分別站在了姥爺和舅姥爺的前面，由於個子不大，所以並不用擔心檔到後面人的臉。因為文燕太小，媽媽怕她凍感冒就沒有抱她出來，四姨夫就說他在屋裡看孩子就不照相了。四姨一想姥姥家其他姑爺都不在，就四姨夫一個人也湊不成波兒，便默許了。

  攝影師說讓大夥在他喊一二三的‘三’的時候一起說“茄子”，那樣照出來好看，大家都欣然答應了。

  為了怕有照到正合眼的，攝影師同樣的照片就都照了三四張。大合影照完後，怕姥姥姥爺他們這四個老人在院子裡坐久了凍著，就趕緊讓他們回屋了。

  後來媽媽和四個姨以及兩個舅舅又單獨照了一張合影。本來文慧還想自己照一張的，但是一聽照片要一張一塊錢，果斷放棄了。現在的一元錢可是能買很多東西呢，還是等家裡有了錢再照吧。

  照完相大舅媽就說家裡幾個孩子在家不放心，拉著大舅就匆匆忙忙的往外走。文慧看她忍著哆嗦的樣兒，猜想今天肯定得凍感冒了，結果大舅媽剛走到大門口就連打了三個噴嚏，打完了還回頭看看有沒有人瞧見，見沒人注意她，這才快步離開。

  二舅媽因為這兩個椅子得拿回去，所以走的慢了些。媽媽見二姨在院子裡給攝影師錢，就連忙跑了出去，估計是搶著付錢去了。

  送走了照相師傅，媽媽和二姨進了屋。二舅媽見了忙道：“老妹咂，這照相一共多少錢，我給吧！”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到褲子兜口去掏錢。

  “嗐，二嫂子，這也沒多少錢，我們已經給了。你就別爭這個了！”二姨忙按住了二舅媽去拿錢的手，笑著說道。

  “剛才在外邊我錢都掏出來了，你二妹子非得攔住我讓我進屋，說她給，我都沒有掙過她，你也趁早別和她爭了！”舅姥姥喝了口熱茶也笑著道。

  “都別爭啦，她們給了就給了吧！”姥姥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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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