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NO.067清霧的出身
明慈奇道:“忘憂是什麽?”
明湛看了她一眼,目中又曲折又悲傷,又生氣又無奈,並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回過身,轉向那花妖頭目,道:“我們來找一個人,名叫聞人裕。找到他,我們就走。”
花妖頭目面色忽明忽暗。
突然百花齊放,馥香撲鼻,天降祥瑞,層層花障自成一片海洋,撲面而來直叫人窒息。朦朧中似乎還聽到什麽聲音,如泉又如鈴。
烈日的刀尖突然“噗通”一聲掉在了地上,明湛隻覺得手中突然重如舉了金鼎一般,片刻後那壓力便漫延到雙肩,他腳下一軟,借著烈日撐著才沒有跪下去,但也能看到他面色鐵青,明顯極為辛苦。
花妖頭目得意一笑,盈盈下拜,道:“尊主。”
絕色女子從疊疊花障中走來,雙足如玉,環佩如珠,方露出面容,便驚為天人,但她雙目悲憫,似天神一般不可褻瀆,聲如歎息:“相思,你怎能這樣對待我們的客人。”
明慈扶著明湛,感覺到他肌肉的緊繃。
那女子雙手合十,在花障中微微一傾身,柔聲道:“吾名沙牡丹,失禮。”
頓時,明湛隻覺得肩上壓力一松,他站穩了。對方的實力不是他能匹敵的。他這一生,只在兩個人身上感覺到這種幾乎無法反抗的壓力。一個,是他師父清月真君,一個,就是合罕老狼主。
明慈低聲道:“原來是花主,吾等貿然闖入,實為不恭。望花王念在吾等並無惡意,免去這一失禮之罪。”
沙牡丹,生在北陲草脈上,為百花之王,世上唯此一株。明慈曾看過類似的記載,此女的修行在妖界亦已排得上名號,等閑不敢犯之。即使是草原中傳說中的銀狼始祖,怕最多也只能和她平起平坐。
沒想到花山有此女坐鎮,難怪能夠偏安一隅。如今想來,合罕想要攻打花山,不是不自量力,簡直是自尋死路。
沙牡丹嫣然一笑,極為迷人,道:“這位小友,你手上戴的鐲子,裡面有孤故友的一絲精魄,孤冒昧而求之,能否請小友割愛相送?自然,花族將給予足夠的謝禮。”
明慈有點心動,但是捂了捂手鐲,又道:“此物乃是家師所贈,請花主見諒。既有白鳳精魄,吾自當小心供奉。”
沙牡丹眯起眼睛,面容柔和,道:“既然如此,那孤也無強求之禮。小友是合罕族人?”
明慈低聲道:“讓花主見笑。”
沙牡丹道:“合罕近年來倒是出息了,竟有術士坐鎮。罷,幾位小友若不嫌棄,可隨孤進來小酌一杯,可好?”
李玄慢慢走了上來,低聲道:“小心她的圈套。”
他還覺得自己挺聰明的,孰不知他這一聲,以沙牡丹的修為,怎麽可能聽不到。
明慈懇切地道:“不敢勞煩花主,但吾等此番前來其實是為了尋一位故友,名曰聞人裕。裕他也是奉命行事,若有冒犯之處請花主不要計較。可否請他一見?”
沙牡丹笑道:“小裕是我花山貴客,豈有不見之禮。小裕,來。”
眾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只見沙牡丹稍稍側了側身子,然後“小裕”同志就帶著一臉憨厚的笑容,出現在眾人面前。
聞人裕道:“那個,你們好啊。”
眾人:“……”
最後從聞人裕和沙牡丹的相處狀況中,看出對方確實是友非敵,當然,若是敵,要請他們去“做客”,他們也跑不了。因此便隨著那沙牡丹進了花山去喝茶。
方才那擅自發動迷幻陣的花妖頭目名叫相思,是一棵紅豆成妖。脾氣頂不好,一路都大眼瞪小眼沒有好臉色。
沙牡丹既為花王,肯定不可能親自做接待工作,肯露個面都不錯了。倒是“小裕”,完全把自己當花山原住民,一路招呼著眾人看風景,無視掉了眾人鄙視的目光。
但花山的景致確實好,也比眾人想得大,而且是大得多。入口處就是一個桃花澗。任誰,也想不到北荒草原中有這麽大的一個桃花林,而且開得極盛。在沙牡丹強大的結界下,這裡根本不分季節,四季都有百花齊放,非常熱鬧。
沙牡丹座下的桃王是個十三四歲小姑娘模樣的桃妖,生得粉雕玉琢,非常可愛,但是修為在人類中已經不弱於元嬰。
雖然很老土,但還是得說,進入桃花澗,花飛滿天的情景,確實是非仙境不能有。但是這桃花園又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大陣,若沒人帶著,基本上進得去出不來。作為花山最重要的一道屏障,小姑娘模樣的桃王重音,實為花山四方八將之一,小脾氣也挺火爆。
桃林之內便是一個荊棘林,桃王重音拔下頭上的簪子,化成一道粉色虹橋立在荊棘林上,讓眾人從橋上過去。待走在最後的明湛落了地,便收那簪子,虹橋也消失不見。明慈隱隱有一種進得來出不去的感覺。
荊棘林之後便是人參園。一顆顆白白胖胖的人參寶寶,實在是讓人大流口水,有的甚至化為人形,梳著衝天髻,光著白嫩嫩的屁股湊在一起玩鬧,好奇地打量外來人。人參王是個侏儒老頭,滿頭白須白發,和一黑衣女子大眼瞪小眼,手裡撚著棋子,但都如入定了一般,守著棋盤,誰也不動。
聞人裕道:“那是荊棘王莫愁,他們對弈這一局,已經有一百年,至今分不出勝負。”
李玄讚歎:“真如走到了仙境一般。”
聞人裕急道:“雪花!那人參吃不得!雪花!那蝴蝶也吃不得!雪花!不要去拔人參王的胡子!”
明慈道:“雪花,回來。”
雪花一蹦一跳地跳到她身邊,興奮地道:“這裡真好,難怪父王要把它打下來做別宮。”
頓時引路的眾花草族就眼刀直飛。
聞人裕低笑了一聲,道:“合罕想要攻打花山,再一千年也做不到。在牡丹尊主看來,不過是一群小兒戲耍罷了。戰時,眾人該下棋的下棋,該玩耍的玩耍,他們連入口大陣,也進不來。”
明慈想到那個入口迷幻陣,突然記起一件事,道:“為何別人都被迷惑了,唯我漏下?”
聞人裕道:“說起來我也奇怪,看起來牡丹尊主也吃了一驚。”
沙牡丹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道:“因為她有我花族血統。”
此時已經走到最中心的牡丹林。唯這裡和別處不一樣,只有一叢一叢的大芍藥拱衛,像是片片雲層,舉托著中間那一片玉宮建築。
明慈嚇了一跳:“我……”
沙牡丹面帶急色,身邊跟著一白衣侍女,手裡托著一個畫軸,她從那大殿中飄然而下,落在眾人面前,道:“你來看,這是不是你的母親?”
說著,白衣侍女一卷卷出畫軸。畫中女子鋒眉冷目,手執銀劍,雖是畫,但已經透著一股冷意。但她又極美,美得傾國傾城,美得顛倒眾生。她眉心有一朵盛開的花,但看不清楚是什麽品種。
明湛驚道:“清霧師叔……但衣著打扮不一樣,氣度也不同。師叔是一位很溫和的人。”
沙牡丹一疊聲地問:“真是她?她現在在哪裡?過得怎麽樣?!”
說完,竟然就悲從中來,別過了臉。連身為女人的明慈也覺得神魂蕩漾,為這女子的悲傷傷心欲絕。
坐在了牡丹亭裡,白衣女侍在一邊泡了茶。
明慈推說自己年紀小,不記得了。明湛隻好自己一個人苦思冥想。當時他的年紀也非常小,只見過清霧師叔幾次。但如今想來,如此美貌,除了花族,凡人又豈能有?
他道:“清霧師叔……已經身隕了。死在幾十年前對抗羅刹谷風萬裡的戰役裡。生前有過什麽,我卻是不太清了。隻記得一次……”
記得一次他看到清霧清雨兩位師叔鬥法。雖然是夫妻間的逗趣,但是元嬰鬥法又豈是等閑。他隻記得那時候,清霧師叔的劍招十分華麗,而且隱約能引風動雲。清雨師叔的劍法偏重偏穩,能死死地扣住清霧師叔的劍招。比試完後二人相顧歡欣,談笑風生。
明慈設想了一下那個畫面,孤月山煙雲繚繞,絕世伉儷,確實美哉。
一抬頭,就嚇了一跳,只見沙牡丹淚流滿面,片刻後竟就伏在桌上失聲痛哭。旁邊的女侍也高聲啼哭,手捧著香爐,清淚濯濯。
明慈慌了神,道:“誒,你別……”
原來清霧的真身是一棵芍藥,是沙牡丹最寵愛的侍女。當年奉命去困住一個無意間走入花山禁地的青年,後來就一去不回。據沙牡丹的回憶,那青年傻裡傻氣,偏偏一根筋拗得很,迷陣對他半點作用也沒有。那家夥就是一塊石頭,沒有半點風情,也沒有半分,雜念。
那就是明慈的爹,清雨。當時清霧布了個迷陣跟他跑了,從此不知所蹤。原來竟是到中原去結婚生子。死後把女兒丟在別人山頭,差點做了四爪鳳衣的小妾。
頓時沙牡丹就氣得捏碎了杯子:“清月……”
眾人看著那纖纖玉指,同時:“……”
那纖纖玉指突然握住了明慈的手,道:“孩兒,你受苦了。”
明慈有點心虛,輕聲道:“不苦。”
(本章完)